第三章 所謂開葷
2014年11月7日立冬，明安市街道兩旁的銀杏葉正式畫上生命的句點，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寒意。
今天的天格外的冷，白杭洛的鬧鐘叫了兩遍之后，她才勉強伸出一只腳來試試外面的溫度。寒氣從張開的被褥縫隙滲進去的時候，白杭洛雙腳踢開被子，再將大衣套上，動作一氣呵成，來來回回兜了幾圈，等到身體勉強熱乎以后，才開始換校服。
明安是西部的一個縣城，夏涼冬冷，所以空調這種東西對于絕大多數的南方人來說，是奢侈也是多余。
白媽一如既往的做好兩人份的早餐之后，再回被子里睡覺。十年如一日，好似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白杭洛打開門的時候，向舒文蹲在樓梯上。小聲的背誦著高二的英語單詞，像是等了很久，手凍得微微泛紅。
“今天好冷，所以起晚了?！?p> 白杭洛聲音帶著還沒睡醒的慵懶。向舒文接過牛奶和面包之后，一股暖流遍布全身，讓他有了調侃白杭洛的力氣。
“自己懶還怪人家的天氣?！?p> “我現在還有點不清醒等我恢復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現在趕快吃。”她微瞇著眼，雙手扣住書包帶。
路燈還沒滅，兩個身影散著落葉上去，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哎，又是你們??！”司機師傅突來的招呼，讓白杭洛一下子清醒過來，準確來說，是被嚇醒的。
向舒文噗呲一笑，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莫名的覺得好笑。
白杭洛白了他一眼，看到已經沒有多余的位置坐的時候，靠著窗戶站著。
風呼啦呼啦的從外面灌進來，車上都是學生，各個睡眼惺忪，都將窗戶開得大大的，借著寒風來醒瞌睡。
“行了，快吃吧，等會兒全涼了?！毕蚴嫖膶缀悸迮赃叺拇白雨P上，只留一條縫隙。
“我還是喜歡秋天?！卑缀悸逅︻^，眼里還噙著淚花。
“你以后睡早點吧，看你一點精神都沒有。”
向舒文從包里拿出耳機塞在耳朵里面，里面播放著英語聽力。
“你以為我想，誰不想多睡會兒?！卑缀悸宄缘挠悬c急了，有點噎著，將面包咽下去之后說：“對了，運動會要開始了，你要不要參加。”
向舒文眉頭一挑，狐疑的看著白杭洛：“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她淺笑，鼻角凍得紅紅的。
“你覺得學校會讓我們參加嗎？”
向舒文的話讓白杭洛呆了一下。對呀，學校會讓實驗班的同學參加嗎？尤其是在一中這種一切為了學習的地方，會讓他們參加嗎？
“那你就假設，能參加，你會參加嗎?”白杭洛硬聲說。
“不參加?！毕蚴嫖膶⒍鷻C帶上，語氣平淡。
“我還以為你會參加，你長這么高，不打籃球可惜了?！卑缀悸遴洁熘煺f，口里滿是惋惜。
偷偷瞥了向舒文一眼，向舒文依舊那個樣子，看著窗外略過的影子。完全不在意白杭洛到底在講些什么。
“我忘了你好像不會打籃球?！卑缀悸搴鋈幌肫饋磉@個難以啟齒的事實。
正如她說過的那句話，長這么高，不打籃球可惜了。合著他忘記了向舒文除了長得高，好像沒啥體育天賦。
向舒文的耳機開得很小聲，白杭洛話里的嘲諷每個字眼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眉頭微皺，瞳孔微張。
“那就不管你了。我們班都在商量著，要在運動會上一展風采。我還要報4*4接力賽?！?p> “你腿那么短就不要跑了?！?p> 向舒文毫不客氣的給白杭洛倒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內心拔涼拔涼的。
白杭洛并沒有生氣，淡淡的看了向舒文一眼，“嘖嘖，就你腿長，你腿長有個屁用，還能搬下來當晾衣桿啊?！?p> “......”
向舒文語塞，反駁說：“當晾衣桿也好，好比你只是個擺設?！?p> “喲喲喲?！卑缀悸咫p眼微瞇，抬頭看著向舒文，眼神盡量輕佻，能盡快讓向舒文敗下陣的越好。
向舒文覺得全身毛毛的，白杭洛就是個女流氓，臉皮還不是一般厚的。
見向舒文不說話，白杭洛咧著嘴，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明安市第一中學到了，請您后門下車——
白杭洛收斂了笑意，看了手腕上的表，對向舒文說：“你在后面慢慢走，我先去校門口給他們帶早餐，書包給你。”
說完在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呲溜的跑了出去。
校門口的那些小攤上的東西，說不上有多好吃，但是卻格外受學生的歡迎。尤其是那種長期在學校吃著學校的愛心飯菜的同學，逮住機會就會在校門口買點。在他們的口中叫做‘開葷’，與此同時他們就不得不仰仗走讀生這一龐大群體。
“白小姐真是熱心??！”
向舒文過去的時候，白杭洛面前放了好多的土豆餅和各種包子。
“謝謝夸獎啊，我一直這么熱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這么多年，你那一頓早餐不是我資助的。再說了愿賭服輸，我白杭洛向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p> “你打什么賭？”
“沒什么，對了——”她轉頭，不懷好意的對著向舒文笑了起來。
什么賭，還不是為了向舒文——
“不要，真的很臭！”他死死的護著自己的書包，白杭洛沒撤就把自己的書全塞到向舒文的書包里。自己的包里則是——滿滿的食物。
“哼哼，你完蛋了?！毕蚴嫖睦湫Τ雎暎凵袷疽獍缀悸蹇辞懊妫荒樋春脩虻臉幼?。
紀檢老師在門口檢查。
不準帶外面的食物進學校，這是學校的明文規(guī)定。
白杭洛心里咯噔一下，佯裝鎮(zhèn)定，“怕什么，實在不行我不帶就可以了?！?p> 向舒文側目看著他，大步向前走去。白杭洛走得十分的坎坷，每走一步就偷偷看一眼紀檢老師。這種畏畏縮縮的樣子，真的不是她平時的風格。
“什么味道？”在跨進校門的那一刻，紀檢老師忽然問道。
“老師，我早上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將湯灑在衣服上了。”白杭洛脊背挺得直直的，面不改色的撒謊得益于她漸漸被時間磨厚的臉皮。
紀檢老師不信，側目看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書包上。
“老師不好意思，我們早自習老師說要提前去，就先走了，不好意思。”就在白杭洛深陷險境的時候，向舒文折過身來，將白杭洛救了下來。
紀檢老師認出了他，語氣溫和：“哎，你不就是高一的向舒文嗎？”
“是的，就是我老師?！?p> 白杭洛嘆了口氣，幽怨的眼神看著紀檢老師，心想：果然大家都只能看到了第一名，第二名通常都會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