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和光同塵

　　馮三輔以劍代指，疾點(diǎn)了張耀偖腰間腰俞、腎俞兩穴，有心是要折辱張耀偖，便一把抓住其腰帶，甩手一拋，便將張耀偖重重扔到了朱正風(fēng)腳下。朱正風(fēng)會意，一腳踏在張耀偖身上，長劍抵在腰間，大聲道：“聽見沒有？全退到院外，不然老子在他身上戳他十個八個透明窟窿?！辈辉?，華山派眾人見掌門受辱，雖是群情激奮，卻沒有人退后半步。馮三輔和朱正風(fēng)對望一眼，大為奇怪，皆想：“匈奴人不受威脅倒也罷了，華山派人為何亦是無動于衷？”張耀偖見狀，大笑道：“忍辱負(fù)重，能屈能伸，方才是我華山好兒郎?！边e頹在旁聽說，滿心厭惡，更兼毛骨損然，嘆道：“人心之險，勝于山川。世間竟有如此父子、師徒。”?囙慢慢的走了出來，冷冷的道：“當(dāng)年高皇帝為漢王，與西楚霸王相持廣武不下，霸王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項(xiàng)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而幸分一杯羹。而今世人，誰敢言高皇帝險惡？”

　　馮三輔和遝頹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辯駁，?囙見狀，陰惻惻的道：“大家伙齊上，亂劍將這些人分了！”華山派人眾足有百人之?dāng)?shù)，馮三輔武功雖強(qiáng)，卻又要保李囬妟、趙侽門兩個受傷之人，又要護(hù)遝頹、湫尋兩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一時左右難支，朱正風(fēng)則更是險象環(huán)生，抵擋不過數(shù)招，肩、腳皆中劍受傷，張耀偖亦是早被?囙搶回，只是衡山派點(diǎn)穴手法甚為特別，?囙接連變化數(shù)種手法，皆是行之無效，只得作罷。又過得片刻，場上形勢更是艱難，朱正風(fēng)已受傷躺地，不能動彈，遝頹見狀，急叫道：“馮師兄，李掌門要緊！”馮三輔心中一稟，道：“多承遝頹先生提醒！”隨手挑翻了兩個華山派弟子，俯身便欲去背李囬妟，忽覺背后勁風(fēng)襲來，既非掌風(fēng)，亦非拳風(fēng)，凌厲無比，不敢硬接，反手一劍，劍尖畫了個圓弧，護(hù)住了背心，轉(zhuǎn)身一瞧，卻是一個匈奴人，料想是阿拉提，心底一沉，他此刻出手，自己斷難將師傅平安帶離，便道：“前輩與師尊平輩論交，似乎不應(yīng)為難于晚輩。”口中說話，手上卻毫不停歇，轉(zhuǎn)眼間又是刺翻了數(shù)名華山弟子。?囙見華山弟子損傷甚重，又見阿拉提出手，知馮三輔絕非其敵，忙道：“眾弟子皆停手?！?p>　　祝融劍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阿拉提自是知曉，方才輕飄飄的便將一百多斤的張耀偖拋出數(shù)丈之選，其內(nèi)功實(shí)是不容小覷，又能反手劍破自己拳法，劍術(shù)上的造詣，亦是頗為不凡，不由得生了警惕之心，但此刻見他如此低聲下氣，甚為得意，道：“江湖之爭，只有你死我活，無甚前輩晚輩，你心底亦清楚，今時若放走了你們，老夫和華山派還能安寧？”話說的這般透了，馮三輔便道：“好，國師倒也坦誠。只是任憑國師天下無敵，若要三輔受手就擒，怕也為難?！卑⒗岬溃骸斑@是自然，依你如何？”馮三輔道：“三輔想平平靜靜的向國師討教幾招，不受旁人干擾，三輔勝了，便請國師莫要插手衡山、華山兩派之事，國師若是勝了，此地一眾病傷，猶是國師板上魚肉?！卑⒗峥戳艘谎?囙，心道：“便替你減少些弟子損失罷?！北銘?yīng)承道：“甚好。”

　　李囬妟見狀，便道：“三輔附耳過來?！卑⒗嵋詾槔顕閵z要指點(diǎn)徒弟應(yīng)對之法，便退開了去，馮三輔亦是以為如此，卻聽李囬妟在耳邊道：“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一邊又拉著馮三輔的手，用食指其在手心上寫了一個“走”字，道：“知道了嗎？”這是當(dāng)年李囬妟教授祝融劍時所說的劍法精髓，馮三輔精研祝融劍半生，每天都是要背誦無數(shù)遍，時時刻刻盼著能練習(xí)到此境界，自然是明白，便點(diǎn)點(diǎn)頭。待李囬妟在掌心寫完走字，卻又搖了搖頭。遝頹在旁看的莫名奇妙，不知馮三輔到底是明白還是不明白，又想：“李掌門念《道德經(jīng)》做甚？難不成《道德經(jīng)》還是武功秘籍了？”?囙亦是大惑不解，華山派是道家，《道德經(jīng)》是華山弟子必修行的功課，?囙更是知之甚捻，這一段明明是說：“道本是無形的，但其作用卻是無窮無盡。它深遠(yuǎn)得像萬物之根本，挫折其鋒利，消除其紛擾，調(diào)和其光輝，使他與塵土合二為一。它幽深得虛無縹緲，又真真切切的存在?！边@樣一段非?；\統(tǒng)的道家經(jīng)典，李囬妟為何要在此說起？難道真是衡山派武學(xué)秘籍？

　　李囬妟見馮三輔不愿走，很是焦急，偏生又不好言語，甚為惱怒的盯著馮三輔。馮三輔忙跪拜在地，道：“鋒角猛露，道所惡也；事為煩亂，道所鄙也；輝華顯赫，道所賤也；侮辱卑下，道所貴也。師傅以為弟子領(lǐng)悟如何？”一邊亦在李囬妟掌心用手指寫道：“眾師弟正趕來?！崩顕閵z心底一寬，點(diǎn)點(diǎn)頭，道：“切記過猶不及，物極必反?！瘪T三輔見師傅點(diǎn)頭，道：“謹(jǐn)遵師傅教誨?！毖粤T，起身而立，捏了個劍訣，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對阿拉提道：“衡山派掌門座下大弟子馮三輔，謹(jǐn)向匈奴國國師阿拉提討教。”阿拉提頗知中原武林禮儀，見其如此正式，笑道：“既決生死，毋須如此多禮?！敝洳粫裙?，亦不客套，慢慢的從腰間抽出彎刀，只一瞬間，馮三輔便覺全身壓抑得異常難受，忙運(yùn)氣穩(wěn)攝心神。遝頹是多次見識過匈奴人彎刀神器的，很是為馮三輔擔(dān)憂，忍不住提醒道：“馮師兄，需防他兵器厲害?！?p>　　話音未落，阿拉提忽的當(dāng)頭砍來，遝頹如何能料到阿拉提會攻向自己，一時間懵了，倒是旁邊湫尋嚇得尖叫了一聲。馮三輔見狀，長劍抖的刺出，卻是攻向阿拉提左肋，正是攻其必救，阿拉提若是一刀砍足了，雖是能將遝頹一劈兩半，自己勢必亦要被長劍刺個對穿，只得收勢回防，橫刀直砍馮三輔腰間。馮三輔聽那彎刀破空之聲，沉悶無比，卻隱隱有金石聲，知其內(nèi)力恐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接，長劍一挑，由下而上斜刺阿拉提咽喉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了。阿拉提一聲冷哼，再要變招亦是不及，只得疾向后躍，避開了去。這三招兔起鶻落，刀劍尚未相交，便是生死之間走了一遭，場中除了李囬妟外，均無人看的分明，遝頹更是只覺兩個人影在眼前晃了一晃，便即分開。其實(shí)阿拉提搶攻在先，又被逼后退，已是輸了一招，不由得惱羞成怒，左掌下翻，收肘于后，垂于腰間，驀的劈出，正是他潛心多年而創(chuàng)飛掌，一掌劈出，內(nèi)力能及兩丈之外。馮三輔正自奇怪，世間難道尚有十余丈之外傷敵之武功？卻見阿拉提迅急欺近，左掌連發(fā)，商未及自己五丈內(nèi)，已然覺得掌力排山倒海而來，欲要躲避已然不及，明知內(nèi)力非其敵手，亦是避無可避，不得不硬接，急運(yùn)起十分內(nèi)力于左掌，迎面拍出，但聽砰的一聲巨響，馮三輔虎口劇痛，半邊身子皆已麻木，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一撇眼間，左手鮮血淋漓，亦不知是何處受傷，胸口更是氣悶無比。正是緩神間，阿拉提掌力連疊而至。馮三輔明知無益，亦是不得不再次運(yùn)掌相抵，卻聽李囬妟在旁大聲叫道：“和其光！同其塵！”馮三輔腦中念想如電，豁然開朗，右手將劍一把擲出，一瞬間將內(nèi)力收回護(hù)住了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