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熱,還帶著點桂花的香氣。
清澈的熱水潑灑在肌膚上,漫過健壯的身軀,折射出滿身的疤痕。
陳達泡在澡盆里,開始搓澡。
他心中不禁感慨,內門弟子待遇竟如此之好:不僅有清凈雅致的單人居室,還有從未享用過的坐浴,更有干凈合身的衣服放在一旁。
這次帶領他到住所的也是周然師弟。
從演武場離開后,周然師弟對他的態(tài)度就不是熱情就可以形容的了,一路上他巴不得把所有的山門事項都告知陳達。
其中有關藏書閣的事情,讓陳達上了心。
疊刃峰藏書閣位于商峰,對所有內外門弟子開放,但是弟子們只能在閣內閱讀藏書典籍,不能外借抄錄。
周然幫陳達安置完居所,更是奉上了熱水和新衣。最后他磨磨蹭蹭的拜托陳達,若有機會,指導一下外功的修煉。
陳達自然是爽快的答應了。
此時,澡盆中的水已然變得渾濁灰黃,陳達終于將滿身的塵土污垢清潔一空。
“今天這場戰(zhàn)斗,著實讓人大開眼界!”方圓在一旁傳音道,“陳兄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俊俏功夫。想來以后反穿越者的行動,可以更加順利了。”
“這次實在是危險,得虧你在我目盲時傳音提醒方位,助我躲過兩次,不然就可能落敗了?!?p> “哈哈,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過,這個應逍手段也著實卑劣,令人不齒?!?p> “這人使的是秦家軍的刀法路數(shù),戰(zhàn)場交鋒敗者死,也不能算卑鄙?!标愡_笑道,“好久沒有這么痛快的打過架啦,不知道他現(xiàn)在醒了沒,要是……”
話音未落,房門就被嘭的一聲踢開,應逍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同時喊道:
“姓陳的,下手竟然這么重,老子整個脖子都烏青了!”
他見到陳達還在泡澡,不由一愣。
“來得好!”陳達唰的一身站了起來,開始穿戴衣衫,迅速把《忘返步》和《反穿越者總綱》兩本書納入懷里,口中還繼續(xù)嚷嚷:“剛想叫你,一起喝酒去!”
應逍在陳達起身的時候,立即轉過身,暗罵一句:“都這么不講究的嗎?”
忽又聽得被請去喝酒,又是一愕。這次似乎是來興師問罪的,但這個陳達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自己氣都發(fā)作不出來了。
“應兄,你可知山門哪里有好酒賣?”陳達穿戴完畢,走到應逍身邊,親切地挽住了他的手。
應逍唰的跳了起來,下意識把陳達的手甩開。見陳達一臉疑惑的樣子,不由紅了臉,喃喃道:“咳咳,陳兄真是豪爽大方,不過在下不會喝酒?!?p> “真是太可惜了?!标愡_心下十分遺憾,忽又想起一事,道:“應兄,我就要去藏書閣閱讀典籍,不如一起同行?我有幾個刀路上的問題想向你請教?!?p> 應逍聽得,略一思索,回道:“甚好,三日后開山納徒結束,就要正式開始教習內勁了。這幾天去參閱下典籍,預習一下也不錯?!?p> 他竟已忘了自己本是要興師問罪的。
于是兩人一同往藏書閣走去。
內門弟子的居所大多位于疊刃峰的角峰,但一路上,未見幾個人。
陳達與應逍興致勃勃地交流著今天的演武所得。
應逍越聽越是心驚:陳達剛剛領悟的套路打法,若在演武時使出,自己早就大敗虧輸,根本就撐不到耍詐使陰招的時候。
短短時間里,陳達就看穿了他的招式,還想出了多種破解方法,這等武學天資與悟性,實在讓他汗顏。
這邊陳達聽得應逍所述,卻覺得他有所隱瞞。
應逍所講的都是刀法路數(shù),于盾法卻無半點提及。而先前演武時應逍有一招以盾代刀的打法非常新奇,讓陳達很是心癢。于是他開口道:
“應兄是否有獨門絕技藏著掖著?有機會咱們再切磋時,能否使出來讓我開下眼界?”
“哈哈哈!”應逍得意的笑了出來,指指自己左手腕部那被繃帶密密裹著的部位,笑道:“我怕使出來,把你給打扁咯!”
陳達瞅著應逍左腕,正尋思有什么招數(shù)是通過腕部發(fā)出的。抬頭卻見應逍雙耳抖動,似在凝神傾聽著什么。
“我這耳朵也是絕招。”應逍忽然道,“習練了外功秘術‘諦聽秘法’,聽力好著吶。”
他又一指前方,笑道:“陳兄你看,藏書閣到了?!?p> 陳達順勢望去,見一座古樸的閣樓掩映在山林中,門上掛一匾額,寫著三個字,估計就是“藏書閣”三字了。
兩人進了閣樓,迎面走來個年輕人。
那人看清陳達和應逍的長相,大喜道:“是陳師兄和應師兄!今日有幸觀摩兩位演武,師弟實在佩服的很。果然,師兄們勇猛精進,剛入門就來藏書閣閱覽。方才我與……”
“師弟怎么稱呼?”陳達出聲打斷道。他尋思若不發(fā)言,這師弟估計要說個沒完。
“我叫祝青,負責打理藏書閣。師兄初次來此,師弟需將規(guī)定告……”
“祝師弟,不得抄錄外借,我已知曉。現(xiàn)在能讓我們閱覽典籍嗎?”陳達再次打斷道。
“陳師兄真是爭分奪秒,佩服佩服。兩位里邊請。”祝青將兩人請入閣樓內。
閣樓分兩層,下層只一廳,擺著幾張桌椅。二樓才是擺放典籍所在。
陳達隨祝青踏上了樓梯,木制樓梯已有些年月,發(fā)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忽聽應逍調侃道:“陳兄真是個急性子?!?p> 應逍哪里知道陳達目不識丁,此時是懷中方圓正不停地催促陳達。
這次他要與陳達將這整個閣樓的藏書給拷貝下來。想到即將坐擁無數(shù)武學寶典,神功秘籍,而且是通過非法手段“抄錄”而得,方圓內心有種犯罪的快感。
“二層有五列書架,圍墻擺放了六個書柜。書架有兩列是國學典籍,兩列刀法秘籍,還一列是拳腳身法等雜篇。六個書柜中擺放有掌門收集的簡策,五花八門難以細述。有些年代久遠,略有腐朽,請師兄小心翻閱?!弊G嗍塘⒁慌裕凶屑毤毾騼蓭熜种v解著閣樓布置。
應逍奇道:“那修習內勁的功法呢?”他快速在書架間左右走動,上下檢索著。
“師兄可能不知,我們疊刃峰的內勁功法都是由五位掌門親自傳授的,沒有記述于書中。”祝青解答道。
“怎么會這樣,豈不是白來一趟。”應逍滿臉失望,轉頭望向陳達,“陳兄,你……在干嘛?”
陳達正在飛速翻書。
晃動的手閃出殘影,手指卻是輕捻紙張。泛黃的書頁接連成片,似輕搖折扇,字影成畫。
應逍驚呆了,這是在翻書玩嗎?
“我在看書。我記心甚好,過目不忘?!边@句話陳達說的是越來越順溜了。
此刻,方圓雖很想“呸”出聲去,但快速翻動的書頁勾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眼前這本書是《二十五步驚殘夢》,由五位掌門壯年時觀望疊刃峰一年之景后,合力創(chuàng)建。是疊刃峰的看家身法。但這是一個陣法身法,需五人協(xié)作結陣方可運轉,如單人行使則毫無用處。
陳達在最后個書架上隨意抽了一本書,快速翻動。方圓只好透過衣領的小口,“抄錄”起來。
“我信你個鬼!”應逍見陳達翻閱完這本書,伸手奪過,嚷嚷道:“我考考你,若是你輸了就包我一個月飯錢?!闭Z畢,低頭翻起了書來。
“好,若我贏了,請我吃十頓酒。”陳達大笑。
祝青沒料到會有這出熱鬧,不由走近幾步,探頭探腦。他見應逍手中的是《二十五步驚殘夢》,不由嘆息一聲。
這本身法秘籍由五位掌門共同撰寫。掌門的字跡不同,措辭不同,意境不同。
再加上二十五種意境搭配五種步法運行,繁瑣玄奧如同天書。
開山五十余年來,唯有五位掌門習得此法,自己閱看,都要頭昏腦脹,更別提記憶下來了。
陳達師兄這次怕是要輸了。
“好……我問你這個?!睉兴普业诫y點,問道:“挪乾踏震柳鞭絮,下一句是?”
陳達略一停頓,朗聲道:“踱坎步離花映紅?!?p> 應逍長大了嘴,久久不能合上。只覺囊中銀錢似要展翅高飛而去。
他不甘心,低頭瘋狂翻閱,翻書聲響徹二層閣樓,嚇得祝青上前阻止其過于用力。
“這個……直接告訴我,描述羽峰第十六境的短句?!睉谐谅暤?。
他肚里尋思:“要回答這個問題,還要理解歸納才行,不是死記硬背就能記住的。這下,小錢錢就能保住了吧。”
然而陳達只沉吟片刻,淡淡一笑,道:“梨花帶露凝霜,暗香疊寒驚蟄?!?p> 應逍一聽,啪的合上書,驚得身旁祝青一跳。
他臉色肅然,沉聲道:“天王蓋地虎。”
陳達猛地皺起了眉頭,只因方圓傳音稱這書中并沒有對號的短句,于是他試探道:“書中沒有這句,你弄錯了吧?”
應逍死盯著陳達的臉,驀的,他又滿臉堆笑道:“陳兄這記性,真是天神一般。不過……十頓酒咱怕是請不起,五頓行不行?”
“好??!”陳達大笑。
只要是有人請喝酒,十頓是個喝,五頓也是喝,有什么打緊?
應逍垮下臉來,早知道這么干脆,不如說只請一頓好了。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丟人了,這藏書閣是沒臉待下去了。
“陳兄,你繼續(xù),我先告辭了。”應逍拱手道別,轉身快步離去。
“陳師兄,請您在此稍待,師弟去請教應師兄幾個問題,去去就回?!弊G鄬χ愡_一拱手,后退幾步,再一拱手。隨即轉身向應逍追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陳達忽聽方圓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
“哈哈哈!原來似陳兄這般粗直之人,也會吟幾首歪詩?!?p> “你別說,講了那幾句后,我嘴巴酸也酸死了,估計得喝完這五頓酒才能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