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讓我們蕩起雙槳
綠皮火車的車窗一直開著,風(fēng)于是灌進來,吹動羅布腦門前那飄逸的長發(fā),和張虎腦后那飄逸的長發(fā)。窗外,綠色的田野一片連著一片。
羅布只在暑假回家,坐火車回家的羅布與方自歸鄰座,張虎本來在另外一個車廂,他卻與其他旅客換了座位,跟方自歸和羅布坐在了一起。
火車駛過一條河,平原上幾座灰色的農(nóng)舍飛掠而過,白云下的遠方出現(xiàn)了山的輪廓。張虎把斜靠在車窗上的頭直起來說:“方哥,暑假里,我們也騎車走一次川藏線吧,我們爭取一直騎到LS。至少,我們騎到理塘到羅布家。”
方自歸前面聽羅布講述他美麗的家鄉(xiāng),也已經(jīng)動心了,“好!我們在家里把世界杯決賽看完就出發(fā)。羅布,到時候我也給你的弟弟妹妹帶鉛筆和糖。”
羅布笑道:“好?。∥以诩依锏饶銈?。我教你們騎馬?!?p> 這個約定后來好幾次出現(xiàn)在方自歸的夢中。
奔馳在綠色草原上的騎馬少年,遠方反射著太陽光芒的雪山,青青河水邊吃草的一群白花花的綿羊,像一段歲月里抹不掉的痕跡,直接印刻在方自歸的意識里,在夢里面活靈活現(xiàn)。
世界杯決賽上,方自歸看著電視里的巴喬踢飛點球,覺得這個世界果然是必然性、偶然性和戲劇性的統(tǒng)一。
世界杯決賽后,方自歸就盼著張虎的來信,結(jié)果好不容易等到的來信,張虎說他去不了川藏線了,因為他父母采取了無窮無盡的措施阻止他的計劃,說七八月份雨季的川藏線最危險。
既然雨水這么多,川藏線計劃就泡了湯。假期里,方自歸只好經(jīng)常泡在干燥的縣圖書館內(nèi),琢磨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開學(xué)后見到張虎,方自歸發(fā)現(xiàn)張虎已經(jīng)把他古典與現(xiàn)代交融的發(fā)型改成了一頭短發(fā)。方自歸笑道:“大二了,改頭換面啊?!?p> 張虎說:“這不是你建議的嘛?!?p> 開學(xué)后的第一個周末,工大三杰就去找體院三閨蜜聯(lián)誼。在這條為四川隊助威的坎坷道路上,六人互相鼓勵,展望未來,達成了一個共識:來年的川滬之戰(zhàn),大學(xué)生助威團一定要卷土重來。
六人展望好未來,王紅兵提議去青年公園劃船,工大三杰欣然同意。
劃船的時候,余青一邊聊天一邊織一件毛衣,湯胤就用四川話問:“余青,啷個楞個敬業(yè)喲?”
潘珍笑道:“她喜歡的人馬上過生日,毛衣要趕在生日那天送,所以要趕工?!?p> 方自歸笑道:“紅兵,過生日的人是你吧?”
王紅兵道:“不是我?!?p> 余青道:“紅兵是我閨蜜的嘛。”
方自歸半信半疑,“真的嗎?”
王紅兵做為一個有品位的人,那時候就有錢包了。他暫停劃槳,掏出自己的錢包,從錢包里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方自歸,“這個騎在我脖子上的,才是我女朋友。”
方自歸接過照片一看,只見王紅兵在照片正中,他脖子上果然騎了一個笑容滿面的女生,興高采烈的余青和潘珍一左一右站在王紅兵邊上,照片中的四人各自做了一個“V”字的勝利手勢……嚴格地說,王紅兵的女朋友做了三個“V”字。她騎在王紅兵的頭上,雙臂呈“V”字造型伸向空中,兩手又各比劃出一個“V”,真是一種連連得勝的感覺。
方自歸這才相信,世界上真有男閨蜜。如果余青是王紅兵女友,不可能有這樣一張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照片。
方自歸把照片還給王紅兵,“女朋友也是四川的?”
王紅兵道:“河北的?!?p> 張虎問:“那到底哪個過生日啊?”
余青笑道:“我的白馬王子噻。”
潘珍補充說明:“余青正在熱烈追求的白馬王子?!?p> 張虎詫異道:“我們工大,都是男生追女生。嘿,你們這邊兒是反潮流嗦。”
潘珍道:“情況基本上是這樣的,我們學(xué)校喜歡余青的人很多,但是……”潘珍頓了一下,“余青喜歡的人也很多?!?p> 余青暫??椕拢檬謹Q潘珍的臉蛋。
男生們都哈哈大笑。
余青擰完潘珍的臉蛋,繼續(xù)織毛衣,說:“這幾天,我還要熬夜織毛衣嘞。要不然來不及?!?p> 四個男生劃槳,兩個女生唱起了《讓我們蕩起雙槳》。
遠處岸邊的幾顆大樹倒映在湖面上,白云滿天,碧波蕩漾,小船周圍泛起一波波的漣漪。
天是藍的,水是碧的,難為兩個女生還記得住大部分歌詞。
第二天,方自歸一個人去科大找大成。雖然科大比較遠,可已經(jīng)有過串聯(lián)十六大高校的經(jīng)驗,方自歸對長途奔襲科大,已經(jīng)不覺得有什么挑戰(zhàn)了。
大成在食堂里請方自歸吃完飯,叼了根煙抽起來。方自歸記得和大成一起坐船來上海時,大成還是不抽煙的。
而大成以為方自歸的改變更大,他對方自歸說:“你改了發(fā)型,換了眼鏡,我一下子沒認出來。魏群進了那個球以后,你在看臺上板命,我觀察了一會兒,才確定是你?!?p> 方自歸笑道:“這都是女朋友威逼利誘,把我改造成現(xiàn)在這樣的?!?p> 兩人于是就開始交流各自的愛情。
大成告訴方自歸,科大也是美女少,所以科大的美女也都相當驕傲,大成不想跟她們糾纏,一直跟重慶老家的初戀女友保持著戀愛關(guān)系。隨著交流越來越深入,大成后來問:“她跟你已經(jīng)這么久了,有沒有跟你上床?”
方自歸道:“沒有?!?p> “我告訴你,要征服一個女人的心,必先征服她的身體?!?p> “你已經(jīng)征服過了嗎?”
“早就征服了。一次她家里幾天沒人,我們就都沒有忍住。”
成長于同一個談性色變的年代,方自歸想不到,大成的性生活卻如此遙遙領(lǐng)先。方自歸驚訝道:“這么早??!”
大成道:“日久見人心。你不日,怎么知道她的心?”
方自歸心內(nèi)感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世界觀嗎?方自歸同時也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問:“上床……怎么個感覺?”
“到時候你就曉得了嘛?!?p> “分享一下嘛?!?p> “沒得啥子?!?p> “不可能嘛?!?p> “是沒得啥子。感覺就是……有些麻木?!?p> 方自歸努力想象那是怎樣一種麻木。但不管方自歸怎樣努力,大成說的那種麻木,是方自歸靠想象很難準確把握的。
大成見方自歸沉默不語,似乎仍徜徉在想象的海洋里,正全力發(fā)揮著人類無與倫比,卻在這件事上無能為力的想象力,便喚醒方自歸道:“反正現(xiàn)在沒什么事,我?guī)闳タ纯次业氖聵I(yè)。”
“事業(yè)?”
方自歸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個長得像老虎一樣的大成,居然也有了自己的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