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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二年

第二章 鬧劇

五百六十二年 黃巢0238 5199 2020-06-23 10:02:04

  那個曾經(jīng)被寄予厚望的楚平王,在楚國人的心中走下了神壇。他不僅沒有拯救楚國,反而,現(xiàn)在的他與楚靈王并無不同,楚國依舊江河日下。

  楚國逃脫不了這該死的命運,而遠在洛陽的周王室也將再次迎來他們的災難。

  周景王十八年(公元前527年),周王室太子壽去世,兩個多月后太子壽的母親穆后也去世。

  短短三個月不到的時間,上天便接連帶走了周景王最親的兩個人,如果真有天數(shù)這么一說,這無疑預示著上天將再次降禍于周王室。

  但是,周景王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并且,他也沒有太多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

  當然了,天子可以不傷心,但是作為臣子的,多少要表示一下,比如晉國。

  于是同年十二月,晉國派出智躒(智曾孫,其父智盈三十多歲的時候就死了,此時已入晉國六卿)籍談(晉國大夫)分任正副二使,來到了成周王都洛陽,參加王子和王后的葬禮,以盡之禮。

  話說這智氏也是命運多舛,由于兩代家主早亡,導致在晉國的地位一落千丈,不過智躒此次出訪,也算是標志著智氏自智之后的再次復興了。

  當然了,復興之路是比較坎坷的,比如此次出訪,智躒并不是太順利,以至于莫名奇妙的就被背上了一個數(shù)典忘祖的罪名。

  事情是這樣的,作為晉國的六卿之一,智躒當然是有一定地位的。所以來到洛陽后,智躒參加完葬禮,緊接著便就接受了周景王的邀請參加宴席,而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在宴席上發(fā)生了。

  就在大家推杯交盞之際,周景王突然對智躒問到:“伯父?。ㄟ€挺講究,叫人家伯父),這個!各諸侯國啊,一般都有定時進貢器具給王室的,但唯獨晉國沒有,不知道這是何故???”

  很顯然,提這個問題,周景王是有預謀的,也是有目的的。

  所以,智躒是始料不及的。

  周王室的地位大不如前,連京師戍衛(wèi)都大多由其他諸侯協(xié)助,而其中最近的晉國則出力最多。因此,智躒完全沒有意料到,周景王會如此不顧及他的顏面在宴席上向他提出這樣問題。

  但是,天子既然已經(jīng)提出來了,智躒也不好發(fā)作,于是便作揖推把皮球踢給了籍談,讓他來代替自己回答。

  智躒作為正使可以把問題踢給副使,但籍談作為副使,這球就沒地方提了,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到:“各諸侯受封之時,大多從王室這里得到了賞賜,用來鎮(zhèn)撫國家,所以他們才有器具用來進貢給王室。但是呢,晉國地處山林之中,與戎狄交界,又遠離王都,因此沒有得到天子的恩賞,所以,怎么會有寶器進獻給王室呢?”

  天下就你晉國最富,你竟然說沒有寶器?

  顯然,籍談在狡辯,所以,周景王很生氣。因此,決定給他倆點顏色看看,于是繼續(xù)追問到:“唐叔乃成王的同母之弟,受封于晉,難道沒有得到一點賞賜?襄王時,賜給你們文公紅色的箭黑色的弓,你們文公可是親自接收的!還有南陽的地,征伐東部諸侯的名,這些不都是王室的賞賜嗎?看樣子你們都沒有記住啊。還有你籍談,你的祖先可是管理晉國典籍的啊,你的姓都是因此而來的,難道往日你的祖先管理著晉國的典籍,到了你這代,就什么都忘了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氣氛就變得異常尷尬了,所以宴席只能草草收場。但周景王明顯還沒有發(fā)泄完,所以智躒和籍談走后,他還心有不甘的說道:“這兩家伙,數(shù)典忘祖??!”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智躒和籍談都沒有想到,出個差,參加個葬禮,竟會被人把老祖宗都搬出來罵了一頓,這一肚子的氣受的。

  當然了,周景王除了口嗨之外,其實也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相反,還得罪了智躒這個晉國未來的中軍將。

  不過,對周景王來講,這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以后也見不到面了。

  周景王二十五年(公元前520年),周景王去世,而在去世前,他還為周王室的再次內亂埋下了一個引子。

  由于太子壽早逝,周景王便按照慣例立了其嫡長子王子猛為太子。但是這個姬猛卻是個生性懦弱,缺少威儀,且身體也不好的人。因此,他并沒有得到周景王和王室士卿的喜愛。只不過即便如此,周景王生前也沒有想過要改立太子之事。但是,到他去世前的一刻,卻突然改變了想法。

  與嫡長子姬猛生性懦弱的性格相比,周景王還有一個剛強好勝的兒子,他就是庶長子王子朝。

  王子朝有勇有謀,殺伐決斷,擁有天生的王者風范。所以當姬朝與姬猛鮮明的對比呈現(xiàn)在周景王面前時,一直堅守嫡子繼承的他動搖了。于是,周景王在臨死前找到了王子朝的老師賓孟,表示想廢掉姬猛改立姬朝為太子。

  作為王子朝的老師,能讓自己的學生成為天子,賓孟當然樂意至極。而這事也好辦,周景王下個召就可以了,雖然有點違背祖制,但歷來干這事的人也不少,沒必要太在意。

  但是,令賓孟沒有想到的是,周景王的這個想法僅限于和他個人交流,也就是說,在周景王還沒來得及公布于眾的時候,就突然心臟病犯了,一命嗚呼。

  這就麻煩了,你不說也好啊,大不了沒什么事。說嘛又說出來了,搞得人心蠢蠢欲動的,事情嘛又不辦完,爛攤子就甩給別人。

  哎!這都是命啊,周王室的動亂看樣子再所難免了。

  當然,也有可能免得了---只要賓孟什么都不說。

  但是,這可能嗎?

  確實,不可能。

  果不其然,在與周景王談完話后,賓孟立馬就把這個事告訴了王子朝,而生性好強的王子朝,免不了就想搞點事情。

  王子朝想搞事情,那肯定就會有人不想讓他搞事情,比如說此時的王室士卿劉獻公劉蚠和單穆公。

  因為周景王死前并沒有改立太子,所以不管姬猛如何,他作為周王室法定繼承人這件事是不爭的事實。

  劉蚠和單穆公覺得這是不爭的事,但王子朝覺得這是必爭的事,這一點劉蚠和單穆公也有所察覺了。于是,就在周景王剛死沒幾天,劉蚠便聯(lián)手單穆公除掉了王子朝的老師賓孟,隨后立馬擁立了姬猛為天子,是為周悼王,再然后,安葬周景王。

  程序走完了,歷史就翻過了一頁,現(xiàn)在就到了周悼王時代。而這時,才緩過神來的王子朝才意識到自己晚了別人一步,不過,他并不打算放棄。

  隨即,王子朝便暗中聯(lián)絡一些曾經(jīng)被周王室罷免的士卿和一些周靈王(他爺爺)、周景王時期支持自己的宗親準備發(fā)動政變。

  劉蚠和單穆公雖然曾預料過王子朝不服,但是要說他膽敢叛亂,這還是不太相信的,因此,也就沒有做任何防備。于是,當王子朝真正叛亂的時候,沒有做任何防備的劉蚠就被打了個大敗,被迫逃離了王都。

  突然來這么一下,劉蚠一敗,周悼王也就沒了依靠,好在這時單穆公站了出來,把周悼王接到了自己的家里來。

  然而為時已晚,王子朝就是奔著王位來的,他能放過周悼王嗎。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王子朝帶領著他的同伙到單穆公的家里劫走了周悼王。

  敢到人家里去搶人,這一步又是超出了單穆公的預料,于是,周悼王被搶后單穆公也只能跟劉蚠一樣走上了逃亡的路。

  政變難道就這么成功了?王子朝的同伙王子還和召莊公并不這么認為。他倆覺得,單穆公逃離了王都,一定會回到他的封地,到時候他肯定會找到劉蚠,兩人再度聯(lián)手,一定還會回來的。所以,不殺單穆公,就不叫成功。

  于是公子還和召莊公一拍即合,立即提刀上馬走上了追殺單穆公的路。然而,來到單穆公的領地后,卻沒有見到單穆公的人。

  王子還聰明,單穆公也不傻,知道你來追殺我,肯定會奔著我的封地去的,我到那去不是等死嗎。

  王子還撲了個空,但他并沒有放棄,而是繼續(xù)追殺單穆公,然而,他的好運已經(jīng)用盡。當他追上單穆公的時候,也就是他命喪黃泉的時候。以逸待勞的單穆公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子還解決了,一同解決的,還有王子朝的一批追隨者。

  自此,形勢開始發(fā)生了變化,本來逃亡的劉蚠和單穆公反而帶著自己的兵馬殺到了王都洛陽,并且很快便進入王城。

  在洛陽城內,單穆公和劉蚠對王子朝發(fā)起了總攻,王子朝雖然接連斬殺了兩位王室士卿,但敗局已定,不得已退出了王城。

  王子朝敗走,劉蚠和單穆公覺得動亂已平,便放棄了追殺王子朝。隨后,劉蚠便回到自己的封地,把這凋零的王都交給了單穆公善后。

  一場動亂過后,洛陽殘破,單穆公不得不帶著周悼王暫時離開這里,住到皇地。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敗逃的王子朝再次糾集他的同伙對皇地發(fā)起了進攻,好在并沒有對單穆公和周悼王造成太大的威脅。

  在皇地,單穆公擊退了王子朝的進攻,并且俘虜了他的同伙。但是在洛陽,留在那里主持修繕戰(zhàn)后王都的王子處卻遭到了王子朝的進攻,并且被打個大敗,就連單穆公在洛陽城內的家也被洗劫一空。

  洛陽城受到攻擊,皇地的單穆公趕緊出馬,來到洛陽,在這里,他再次打敗王子朝。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王都洛陽遭受了幾次戰(zhàn)火,然而戰(zhàn)爭的雙方誰也沒有徹底戰(zhàn)勝誰,似乎戰(zhàn)爭還要繼續(xù)下去。于是這時,看著動亂的周王室,晉國決定出馬了。

  智躒帶著晉國的軍隊來到王城,首先就把周悼王接了回來,讓他住進王宮,以示動亂已平。

  晉國出馬,話說這鬧劇也該停了,然而王子朝的生命力確實超乎人們的想象。即便晉軍已經(jīng)入駐了洛陽,周悼王也已經(jīng)回到了王宮,然而在洛陽的郊區(qū),和晉軍同樣支持周悼王的劉蚠和單穆公軍隊再次被王子朝所敗。

  這是不把晉國放在眼里啊,你王子朝還想不想混了。

  然而,正當智躒準備教訓王子朝的時候,體弱多病的周悼王卻突然一病不起,隨后一命嗚呼了!

  這就尷尬了,晉國出兵是來幫你周悼王平亂的,可是這亂還沒平呢,你自己咋就死了,那我這是該繼續(xù)呢還是該繼續(xù)呢!

  當然,智躒知道,肯定要繼續(xù)的,因為隨后周悼王的弟弟姬匄被擁立為天子,是為周敬王。

  新王繼位,戰(zhàn)斗繼續(xù)。晉國的軍隊和周室王師分別駐守各地,嚴防王子朝的同黨作亂。

  由于晉國的加入,王畿地區(qū)逐漸趨于穩(wěn)定。眼看局勢好轉,然而此時周敬王卻突然做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派人告知智躒,局勢好轉。

  周敬王想表達什么意思不知道,但智躒理解的意思是很清楚的---既然天子說局勢好轉,那就是說這里不需要我了唄。

  走!撤軍,回晉國。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智躒一走,王子朝又死灰復燃,隨后,單穆公和劉蚠便又發(fā)起了對王子朝根據(jù)地的攻擊,而王子朝所控制的幾座城邑也都相繼告破,王子朝被迫逃入尹邑。

  為了以絕后患,徹底鏟除亂黨王子朝,單穆公和劉蚠隨后又兵分兩路向尹邑進發(fā)---劉蚠率領軍隊走在前往尹邑的大路上以吸引王子朝的注意力,而單穆公則隱蔽的走在偏僻的山間小道上以出其不意。

  然而,這招并沒有騙到王子朝,自山間小道而來的單穆公面對尹邑的王子朝時,被打個大敗,不得不退兵回去。而此時走在大道上的劉蚠聽聞單穆公的戰(zhàn)敗,便也只能放棄了向尹邑繼續(xù)進軍的打算。

  王子朝躲在尹邑,劉蚠則把周敬王帶到他的封邑去(不知道為什么)。而聽聞周敬王撤離了洛陽,尹邑的王子朝又全軍出動再次占領幾次歷經(jīng)戰(zhàn)火的王都。

  天下形勢嚴峻,王室喘弱,可滿朝文武卻不思圖強,一心以爭寵奪嫡為樂。在輪番的爭奪下,最受傷的不是那象征著王室地位的王都,而是這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王室根基。本就無力號召諸侯的周王室,從此徹底淪為天下的笑柄。

  王子朝占據(jù)洛陽,周敬王住在劉邑,這跟兩百多年前的一幕太像了。周平王東遷洛陽,周攜王留守鎬京,東邊一個天子,西邊一個天子,到而今,這一幕再度呈現(xiàn)。

  周王室經(jīng)不起任何折騰了,而上天卻還嫌不夠熱鬧。

  周敬王元年(公元前519年),洛陽發(fā)生地震,支持王子朝的大夫南宮極死于震中。

  在封建迷信時代,地震往往是上天降禍于人的標志,王子朝剛到洛陽地震就來了,這讓他產(chǎn)生了極度的恐懼,因此,他也極不情愿的搬出了洛陽,來到鄔地。

  為了平息上天的憤怒,王子朝把從洛陽王室?guī)С鰜淼囊粔K圭玉沉入黃河以示祈禱。然而不知道是上天不接受王子朝的祈禱還是這塊圭玉是個假冒偽劣產(chǎn)品---王子朝第一天在黃河的上游沉下圭玉,第二天就被下游渡口的一個船夫撈了起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看樣子諸侯們要再次出手了。

  周敬王三年(公元前517年),晉國在黃父召集天下諸侯大會,以謀王室。趙鞅(趙武孫子)要求天下諸侯大夫每人向周敬王提供糧食,以資助其平叛。

  晉國都開口了,諸侯們也不好意思不意思意思了,于是紛紛向周敬王提供物資。

  但是,得到了諸侯的資助,可平叛卻依舊不順利。

  周敬王四年(公元前516年),劉蚠的軍隊與王子朝的軍隊再次發(fā)生戰(zhàn)斗,這一次,劉蚠又輸了,就連劉邑都被王子朝攻占,搞得周敬王不得不開始了他的流亡生涯。

  七月十七日,劉蚠帶著周敬王逃離劉邑,劉邑被王子朝焚毀。十八日,周敬王和劉蚠暫時駐扎在渠地。二十四日,周敬王逃到褚氏。二十五日周敬王逃到萑谷,二十八日,周敬王逃到胥糜。二十九日,周敬王逃到滑地。

  如果說這是一本日記,那么,這一定是一本用淚水書寫的日記。

  作為天子,猶如喪家之犬,到處鉆轉,周敬王心里那個苦啊。好在這時,智躒和趙鞅及時出現(xiàn),接納了周敬王。

  光給糧食,是幫不了周敬王的,看樣子還是得出人才行,于是智躒和趙鞅果斷出手。

  而得到了智躒和趙鞅的協(xié)助,周敬王頓時骨頭也就硬了幾分。逃跑走的是哪條路線,打回去就用哪條路線,既然逃到了滑地,那么滑地就是轉身的地方。

  于是在這里,周敬王舉起了反攻的大旗。

  此時的王子朝還沉浸在節(jié)節(jié)勝利的喜悅之中,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此時周敬王的身邊多了一個智躒和趙鞅,反倒是一直支持王子朝的召簡公(召莊公兒子)意識到了。

  見到晉國的大旗,召簡公是聰明的,反手對王子朝就是一頓驅逐。

  而隨著晉國的介入,歷時近四年的王子朝之亂終于告一段落。王子朝和最后跟隨他的一些隨從帶著周王室的歷書典籍不得不走上了南下楚國的路。而周敬王則在召簡公的迎接下回到了他闊別已久的王都洛陽,在這里與諸侯立下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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