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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二年

第二十八章 商君隕落

五百六十二年 黃巢0238 5439 2020-06-23 18:20:37

  魏國敗于馬陵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天下,瞅準這個機會,公孫鞅立即找到了秦孝公,并對他說:“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領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圣,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東徙,秦據(jù)河山之固,東鄉(xiāng)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yè)也?。ㄒ陨蟽?nèi)容為《史記·商君列傳第八》原文,翻譯成白話文的內(nèi)容就是說,秦國和魏國的關系,就像得了疾病的人,不是魏國兼并秦國,就是秦國吞并魏國。魏國地處山嶺險要的西部,都城于安邑,與秦國以黃河為界。形勢有利時就向西侵犯秦國,不利時就向東擴展領地。如今君上圣明賢能,國家因此繁榮昌盛。而魏國剛剛被齊國擊敗,諸侯大有叛離之心,我們可以趁此良機攻打魏國。魏國抵擋不住秦國的攻勢,必然要向東撤退。魏國一向東撤退,秦國就可以占據(jù)黃河和崤山的險固地勢,向東可以控制各國諸侯,這可是一統(tǒng)天下的帝王基業(yè)啊)?!?p>  大家都知道公孫鞅是學法的,只知道他變法厲害,沒想到吧,人家戰(zhàn)略也是頂級的。

  《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中有一段內(nèi)容,講的是劉備三顧茅廬后在諸葛亮處與他的對話。對話的內(nèi)容大概就是諸葛亮為劉備分析了天下形勢,然后建議先取荊州為根據(jù)地,再謀取益州與曹操和孫權行成三足鼎立之勢,進而圖謀中原的戰(zhàn)略構思。后來這段內(nèi)容還被單獨提取了出來,編入中學語文課本,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隆中對》,估計不少人對這段原文是倒背如流的(都是吃過背誦全文的苦的)。

  關于諸葛亮的歷史地位以及后世對他的評價,這個就不需要我再說了。但是呢,荊州守住了嗎?蜀漢謀取中原了嗎?劉備終成大業(yè)了嗎?

  答案是沒有。

  所以,我們不妨反思一下隆中對,它構建的戰(zhàn)略真的有傳說中那么高明嗎?也許有人會說,是關羽大意失了荊州,才導致了蜀漢受制于人的地步。但是,制定戰(zhàn)略時一定的人為失誤不應該在考慮范圍內(nèi)嗎?

  再說了,關羽那也不算失誤,不過是正常的兵家勝敗之事罷了。這么說起來,也就是說諸葛亮為劉備制定的戰(zhàn)略是不能經(jīng)受戰(zhàn)敗的?

  關于三國的歷史,我不再討論了,之所提這么一出,我只是想表達自己的一個觀點,那就是公孫鞅與秦孝公的對話透露出來的戰(zhàn)略構思是遠高明于隆中對的。

  隆中對的戰(zhàn)略經(jīng)受不住戰(zhàn)敗,但公孫鞅為秦孝公制定的戰(zhàn)略就不一樣了,他不僅能經(jīng)受得起失敗,還能經(jīng)受得起多次戰(zhàn)敗。

  也可以說,進可攻,退可守。

  聽完公孫鞅的話后,秦孝公非常同意,隨即便命公孫鞅為將率兵東出伐魏。

  而通過這次領兵,公孫鞅將告訴我們,他是一個多面性人才,不僅會變法、會制定戰(zhàn)略、還會領兵作戰(zhàn)以及耍陰謀詭計。

  聽說秦國派了公孫鞅伐魏,收到消息的魏國也不含糊,雖說剛敗于馬陵,但咱家底厚著呢。

  不慌。

  隨即,魏惠王便命公子卬為將出兵迎戰(zhàn)公孫鞅。

  兩軍對壘,雙方都沒有著急發(fā)動攻擊,首先行動的是公孫鞅,但并不是出兵,而是給公子卬送去了一封信。信里的內(nèi)容大概就是說,我當初在魏國跟你關系也不錯,現(xiàn)在身不由己各為其主。但我實在是不忍心與公子相互征伐,不如這樣吧,咱倆吃頓火鍋,順便立個盟約,然后再喝點酒就各自退兵算了,也免得給兩國帶來戰(zhàn)亂。

  公孫鞅是不是個隨便的人,與他早就相識的公子卬應該是有點印象的,所以在這兩軍對壘的關鍵時刻,說要請人吃火鍋,公子卬應該是能有所察覺的。

  但是,有時候的應該他又不應該。所以,在收到公孫鞅的信后,公子卬欣然允諾。

  其實吧,不管對方為人怎么樣,在開打前,一起吃個飯是沒有問題的,很多問題不就是在酒桌上解決的嗎?但是,酒桌解決問題有酒桌的原則,特別是在這種特殊的時期,比如找個中立的地點,比如說帶點人手做一下防衛(wèi),這些都是基本常識。

  然而,公子卬是個沒有這種基本常識的人,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這么多。所以,在酒席之間,他就中了公孫鞅的圈套,被公孫鞅俘虜了。

  仗還沒開始打,主將就被虜了,魏軍頓時就慌了神。而就在魏軍慌了神的同時,公孫鞅的秦軍立即對魏軍發(fā)起了總攻,失去了總指揮的魏軍頓時陷入了混亂,隨即被秦軍打敗。

  東敗于齊,西敗于秦,魏惠王心里那個苦啊,但是沒有辦法,他必須自己扛,為了阻止秦軍的繼續(xù)東進,魏惠王想到了一個辦法---割地求和,并且割的還是很重要的一塊地---吳起當年費力奪得的河西之郡。

  蘇洵在《六國論》里說到“較秦之所得,與戰(zhàn)勝而得者,其實百倍;諸侯之所亡,與戰(zhàn)敗而亡者,其實亦百倍。”

  秦國這個戰(zhàn)勝之外所得的,就是從魏國開始的。

  魏國開了一個不好的頭。

  魏惠王以為秦國會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但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除非你把魏國全部給他,否則,他不可能有停止的那一天。

  當然,既然收到了魏惠王給的地,多少還是要給點面子的,至少這一次先停下來。于是,公孫鞅帶著秦國曾經(jīng)的河西郡回到了秦國。

  面對公孫鞅帶來脫離了母胎八十年的河西郡,秦孝公異常激動,而他的激動很快就傳染給了公孫鞅。因為,他把商、于之地的十五座城邑都封給了公孫鞅。

  得到了封地,公孫鞅正式更名為商鞅,人生隨即到達巔峰。

  之后,便跌落深淵。

  根據(jù)記載,秦孝公繼位的時候是二十一歲(虛歲,秦孝公是一個比較特別的人,我說的特別不是指他對秦國的貢獻,而是他的個人資料。眾所周知,先秦歷史由于時代久遠,很多記載資料都是極其大略的,比如說很多諸侯的國君留在史書上的字總的都不滿十個,不要說爹媽兄弟等來歷事跡和家族關系了,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來,而這樣的現(xiàn)象還不是少數(shù)派。但秦孝公卻非常不一樣,他不僅有名有姓,甚至還有年齡。更可怕的是,連生辰都有,這樣的待遇,就連他一統(tǒng)天下的六世孫嬴政都沒有,秦始皇的生辰只精確到月),而商鞅來到秦國的時候應該是三十多歲?,F(xiàn)在二十多年過去了,秦孝公已經(jīng)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而商鞅是一個將近六十的老年人。

  秦孝公比商鞅年輕,但是,他的身體卻沒有商鞅好。

  秦孝公二十四年(公元前338年),孝公嬴渠梁病危,臨死之前,他把商鞅叫了身邊,想把秦國的君位傳給他(《戰(zhàn)國策·秦策》記載),但被商鞅拒絕。

  關于戰(zhàn)國策所載的這內(nèi)容,大多人是不相信的,姑且我也站在大多人這一邊,但同時,我也保留一點意見。

  秦孝公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所以,他會做出什么決定,也不是別人用通常的推理就能夠得知的。對于商鞅給秦國帶來的變化,秦孝公應該是最有體會的一個,所以在他臨死的時候,不能完全排除他做這種決定的可能。

  秦孝公死后,他的兒子嬴駟繼位,也就是秦惠文王。大家沒有忘記的話,應該記得,就是這位老兄的兩個老師一個被商鞅割掉了鼻子,一個被在臉上刻了字。

  據(jù)說,這兩人在被商鞅處罰后,躲在家中數(shù)年都不出門,可想而知,這是有多大的怨氣(也有可能是怕再次被商鞅抓到犯法的把柄)。

  所以,在秦孝公斷氣的那一刻,商鞅在秦國的命運也走到了頭。因為,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

  秦惠文王上臺后,商鞅也自知自己不可能再像秦孝公在世時一樣執(zhí)掌秦國大權,所以他很識趣的表示自己想要回家養(yǎng)老。

  然而,他走得了嗎。

  就在商鞅還沒有回到自己封地的時候,想要搞他的人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來到了秦惠文王面前。

  商鞅一手為秦國制定法律,他自己也時刻遵守著法律,所以,想要扳倒他的人從法律上來講其實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然而,有時候沒有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

  “大臣權勢太重會危及國家,身邊的人過分親近則會危害自己?,F(xiàn)在秦國的老女老少都只知商鞅的法令,而不知大王,這樣的商鞅不就是秦國的主人了嗎?而大王反倒成了他的臣子,希望大王多加考慮啊。”

  這便是秦惠文王聽到的話。

  從以上內(nèi)容我們可以看出,這話里面根本沒有指責商鞅的具體內(nèi)容,但看完之后,我們又能深切的感受到這話對商鞅的巨大殺傷力。

  確實,這天下有比威脅君主更大的罪嗎。隨即,秦惠文王下發(fā)捉拿商鞅的命令。

  之前就說過,商鞅是極聰明的,所以在秦惠文王下令捉拿他前,他就已經(jīng)跑路了。然而,歷史總是喜歡以它詼諧幽默的方式在世間進行輪回,商鞅也逃不出這樣的定律。

  一日,被全國通緝的商鞅來到了一個叫關下的地方,由于夜色漸暗,商鞅便打算尋得一處落腳的地方。

  很快,他來到了一間客舍。

  見有客人而來,客舍伙計迎了出來,一會給商鞅端水,一會給他請坐,照顧不可謂不周到。而商鞅卻并不享受于此,直接對客舍伙計說到:“我趕路而來,明早還需趕路而去,只需得一間屋舍便可?!?p>  “好勒,這就給您安排,麻煩這邊登記一下!”

  “登記什么?”

  “商君有法,客人需以牌名為據(jù),得驗方能入住。若無驗得以入住,我們皆要受連坐之罪啊。您難道不知?”

  商鞅怎么可能不知,秦國之法,哪一條不是出自他之手?,F(xiàn)在國君已經(jīng)下令通緝自己了,怕是秦國人人都已得知,所幸這客舍伙計雖知商鞅之名,而不識商鞅之人,否則,怕早已是舉報于這縣縣令領賞去了。

  面對客舍伙計的詢問,商鞅無語以對,只得轉(zhuǎn)身而去。出了客舍的門,商鞅搖頭嘆到:“哈哈,沒想到我為秦國制定的法竟實施到了這等地步?!?p>  說完,便孤身一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離開關下,商鞅來到了魏國。對于商鞅來講,魏國沒有秦法,也許這里還能容得自己茍且余生。然而,他也許忘了公子卬率領魏軍敗于秦軍還只是三年前的事,但是,魏國人可沒有忘記,所以,魏國人用實際行動告訴商鞅,這里不歡迎你。

  魏國人不僅不歡迎商鞅,還想把他逼上絕路,本來商鞅見魏國人不收留他還想從魏國借道試圖前往其他國家尋求一線生機,但是,魏國人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所以,就在商鞅進入魏國境內(nèi)的時候,魏國人就說了:“商鞅是秦國的通緝犯,現(xiàn)在秦國對他加強搜捕力度他才來到魏國,我們不遣返他,這樣不對吧。”

  在魏國人的逼迫下,商鞅又回到了秦國,而這一次,他不再選擇逃亡,而是有了目標,這個目標就是自己的封地商邑。

  回到商邑,商鞅召集了城內(nèi)所有的力量,他準備做最后的抵抗。

  商鞅這輩子,該做的事都做了,自己的理想也實現(xiàn)了,再加上活得也差不多了(快六十了,對古人而言,是個長壽的年紀),確實是沒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了。于是,回到商邑的商鞅不等秦惠文王來找他,自己就開始找事了,具體的做法是率領著商地那些還愿意跟隨自己的人攻打了商邑北面的鄭邑。

  本來說商鞅謀反只是一個借口,這下好了,商鞅真反了,秦惠文王反被將了一軍。沒辦法,只能出兵平亂了。

  商鞅是個人才,打仗也很在行,但畢竟只有一城之力,要說他還能對抗秦國,那肯定是天方夜譚。所以很快,商鞅就戰(zhàn)死于鄭邑附近了。

  商鞅戰(zhàn)死后,秦惠文王還不打算放過他,畢竟這種人是典范,而典范就要用典范的方法處理。

  于是,秦惠王車裂商君。

  車裂是個技術活,具體的操作就是把人平放于中間,然后用粗大且結(jié)實的繩子各套住他的雙腳、雙手以及腦袋,然后再把繩子的另一頭牢固的綁在馬匹(也可能是戰(zhàn)車)上。一聲令下,五個方向的馬匹(或者戰(zhàn)車)分別朝他們的前方急速奔馳,隨著馬匹的奔馳,繩子瞬間從放松的狀態(tài)到繃緊的狀態(tài),再從繃緊的狀態(tài)到放松的狀態(tài)。請注意,這狀態(tài)的切換是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的。當馬匹停下來的時候,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就會拖著一個東西,有的是腳,有的是手,有的是腦袋。

  這就是車裂,在一瞬間將人分尸。

  這么說起來,車裂是有點殘酷,但比起其他酷刑,就受刑人而言,他們的痛苦也不算太夸張(痛苦只在一瞬間,比起長時間的折磨是要好一點)。而就商鞅而言,他是沒有痛苦的,因為他在車裂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

  商鞅于秦國有大功,又沒有犯什么過錯,然而秦惠文王就這么對他,說起來,秦惠文王好像不是個東西。但是,人不是單一的,于商鞅而言,確實可以說秦惠文王不是個東西,但就作為秦國的國君來說,秦惠文王卻是極其合格的。

  商鞅變法后,秦國就像是一輛制作精良的戰(zhàn)車,可以在大道上縱橫馳往,速度驚人。而秦國的國君就像是這輛戰(zhàn)車的駕馭者,只要不把戰(zhàn)車帶到溝里去,就不會出任何問題。并且,秦惠文王就是一個極其優(yōu)秀的駕車手,秦國這輛戰(zhàn)車在他手里會開出驚人的速度,一舉超過任何一個對手。

  商鞅死后,秦惠文王并沒廢除商鞅為秦國制定的律法,而是依舊保留。這充分說明,秦惠文王對商鞅是極度認可的,只是出于某種考慮,他必須除掉商鞅。

  除掉了商鞅,鞏固了權力,秦惠文王才算真正拾起了國君的權威。作為秦國的國君,他很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所以,魏國就成了秦惠文王唯一要搞的對象,并且,他的成績也是斐然的。

  秦惠文王七年(公元前331年),秦將犀首出兵攻魏,魏國大將龍賈領命率兵抵抗,結(jié)果被斬首八萬,自己也被俘。

  在此之前,諸侯各國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戰(zhàn)爭,戰(zhàn)爭大小規(guī)模不一,戰(zhàn)爭攻守雙方不定,戰(zhàn)爭過程不同,戰(zhàn)爭慘烈程度不定,但在記錄這些戰(zhàn)斗的文獻中,一般不會出現(xiàn)“斬首”二字,更何況還是八萬之多。但從這一次開始,斬首、全殲、殺敵等字眼會頻繁出現(xiàn)。

  這說明,戰(zhàn)爭的游戲規(guī)則又改變了。

  春秋時期的戰(zhàn)爭是以炫耀和威脅等為主要目的,到戰(zhàn)國初期時,戰(zhàn)爭的目的又變成了搶奪和驅(qū)趕,而這一次之后,戰(zhàn)爭則變成了殲滅。

  這是一個規(guī)律,不是謀一人決定的,利益從來都是至高無上的。當戰(zhàn)爭可以以炫耀、威脅等方式為自己某得利益時,戰(zhàn)爭便會停留在這個階段。當這個階段的方式滿足不了對利益的需求時,戰(zhàn)爭又變成了搶奪和驅(qū)趕等強制的手段。而當這種強制的手段有可能被反噬的時候,徹底消滅反噬的力量又成了戰(zhàn)爭的主旋律。

  戰(zhàn)爭是什么意義,秦惠文王并不是很在乎,他只想走他的路。

  秦惠文王九年(公元前329年),秦國率軍渡過黃河,攻取魏國汾陰、皮氏兩座城邑。

  秦惠文王十年(公元前328年),秦國率軍攻取魏國上郡十五座縣。

  關于秦惠文王的成績,太多、太多,沒必要一一列出來,畢竟也要顧及一下魏國的感受。如果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魏國肯定是撐不了多久的。所以,上天派來了兩個人,要他們改變天下的大勢。

  這兩個人分別就是蘇秦和張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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