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四肢癱軟地搭著夏禾的肩走出市郊一幢新建的鐵路家屬樓，這是她們這學(xué)期新接到的第二份工作，給各大新建小區(qū)上門推銷木地板。兩人背著比身體還要寬大許多的大背包，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著各種材質(zhì)花色的樣板，頂著接近40度的高溫，走街串巷，豆大汗珠打濕了前襟后腰。
“不行了，咱歇會兒再走，這天兒可真夠要命的。”小雅把背包甩在小區(qū)門口的花壇里，也顧不上臟不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用力扇著手里的登記表。
“你也知道要命啊，我還以為你只要錢呢。”夏禾盤腿坐在小雅旁邊，從包里拿出半瓶礦泉水遞給她。
“錯，錢就是命?！?p> “那命是啥？也不知道你這么拼圖什么？發(fā)傳單的工資不夠用嗎？非得出來受這個罪?！?p> “夠是夠，但我需要的是底氣，只有多存錢將來才有可能自己出去生活?！?p> “不至于和你爸關(guān)系搞這么僵吧?！?p> “我又不是沖我爸，我是為我自己，搬出去了我爸就不用為難了?！?p> “你阿姨現(xiàn)在還那樣嗎？我看你弟對你還行哈?！?p> “他隨他媽，我一年就回去幾天他們再看不慣還能怎么樣?！?p> “行，支持你?！?p> “還是你好呀，換了別人才不會陪我出來干苦力呢?！?p> “別給我套這些好聽話了，我是自己想見世面，不是為你啊?！?p> “呵呵！有糖嗎？”
“噢！還有幾顆，蘋果味兒的給你，這個是我的?！?p> “不搶你的橘子糖！”
“呵！哎，咱歇夠了就快走吧，爭取今天下午把旁邊那個小區(qū)掃出來?！?p> “行，要不一會兒咱倆分開走，一個掃一個單元，這樣比較節(jié)省時間。”
“好，那你可注意態(tài)度啊，人家不留電話就算了，可不能見人再吵吵了?！?p> “剛才你也看到啦，是他們先罵人的，不買就不買吧罵什么人啊，尤其是罵你，我能忍嗎？”
“咱以后還要在這一片活動呢，得罪了人不好，再說了，誰愿意天天應(yīng)付上門推銷的人呀，換成是你也會煩的。”
“那就不開門就好啦，反正我不能讓你被罵?！?p> “你們都說我牛脾氣，我看你才是吧。現(xiàn)在分開走，咱們都注意點兒。”
“知道啦，夏媽媽。”
“滾蛋。”兩個人重新背起重重的背包，向著新的“現(xiàn)場”進發(fā)。
傍晚時分，王楠在學(xué)校門口的公交車站旁無聊地來回踱步，時不時地還會向過往的公車上張望兩眼。
“咦，前面那個是不是王楠啊，他在干嘛啊，不會是等你吧？”
“為什么等我啊？你想太多了。”
“不信啊，去試試？”
“要去你去?！?p> “好。”
“晚上好啊王楠同學(xué)。”
“夏禾同學(xué)你好，呵呵，小雅，你們今天好像回來晚了。累了吧，這個，拿著?！蓖蹰褍杀嬃线f給她們，燦笑的臉上沒有一絲虛假，彎成新月般的雙眼，兩排潔凈整齊的牙齒，嘴角上揚帶動起微凸的顴骨，映襯在身后的殷紅晚霞里，不知是過度勞累引發(fā)的幻覺，還是當(dāng)時的天色太美讓人沉淪，總之小雅就是心動了，毫無征兆。她感覺臉上有些微微發(fā)燙，心跳的頻率帶動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死要面子的性格又不允許她在王楠面前表現(xiàn)出來，只好故作鎮(zhèn)定，“我不渴，你給小夏吧?！?p> “裝，剛才誰說又累又渴的，人家舉著多累啊，接著吧?！毕暮探舆^王楠手里的飲料塞到小雅手里，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謝謝啊。你在這兒干嘛呢？”
“我，等你，你們啊?！?p> “你等我干嘛？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你真的不知道嗎？”
“算了，走吧。”
“王楠，這都多長時間了還沒追上呢？要不，我看你就算了，反正小雅有恐男癥，她不會對誰動心的?！?p> “夏禾！飲料不夠的話把我的也給你。”
“夠喝，不用客氣。”
“恐男癥？還有這種病啊?！?p> “你別聽她瞎說，她這張嘴要么不說話，要么說句話能毒死人。”
“我是毒蛇呀，還有這功效呢，那你以后可要小心哦！”
“夏禾，我不怕，你多給我說說你們的事兒唄?！?p> “你是想聽小雅的事兒吧？沒問題啊，有時間我慢慢給你講?！?p> “嗯哼！二位慢慢聊啊，我先回去睡了?！毙⊙疟粌扇说膶υ捳f的又羞又惱，只好先走一步。
“別呀，我也要回寢室，那個，王楠我們先走了啊，你繼續(xù)加油。”夏禾追著小雅跑回了寢室，獨留王楠一個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這就走啦。呼！”
“小雅你等等，王楠看著挺認(rèn)真的，你心里到底咋想的呀？”
“我問你啊，你以前和喬木在一起，現(xiàn)在換成天佑，你到底喜歡他們什么，或者說是什么在維系你們的感情？”
“這是個問題，可是我不能回答，因為我覺得感情可以是瞬間發(fā)生的，可以是時間積累出的，并沒有參考標(biāo)準(zhǔn)，關(guān)鍵要問問你的心，是不是一見到那個人就有感覺。”
“什么樣的感覺呢？”
“有個詞叫怦然心動，就是見到他會不自覺的嘴臉上揚，別人討論起他時會心跳加速?！?p> “只有這樣就夠了嗎？”
“那不然呢？咱們才多大，享受當(dāng)下就很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嘍?！?p> “你倒是瀟灑，我可做不到?！?p> “世界上的男人不是你爸那一種，你應(yīng)該有你自己的人生?！?p> “先回去休息吧，你讓我再想想。”
“行，哎對了，今天的問卷調(diào)查報告我來做吧，把你的給我?！?p> “在這兒呢，辛苦你了?！?p> “嗯，知道我辛苦啊，明天請我吃糖?！?p> “那么愛吃糖，早晚得把牙齒都掉光。”
“那到時候你來喂我喝湯啊。”
“美得你，走啦?！?p> “嘁?！?p> 小雅坐在寢室中央的方桌前，盯著熱氣騰騰的泡面發(fā)起了呆，由于家庭的原因，她從小看了太多虛假和不真的人性，從心底里恐懼與他人建立深刻的關(guān)系，尤其是相依為命的奶奶過世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王梓和夏禾，她心疼父親的委屈求全，可事實上，父親給予她的愛早已設(shè)定好了限額，看懂這一切之后，她的信仰莫名其妙變成了金錢，一心只想為自己賺出個安穩(wěn)的將來。王楠的出現(xiàn)更像是個意外，她不相信會有人因為她的一次出手相助就喜歡上她，她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可以這么輕易說出喜歡，并且生出感情，她不想理會，無數(shù)次躲閃，然而心底的信號來的太出其不意。
“我是真的心動了嗎？不不，一定不是，哪有這么容易?！?p> “小雅你發(fā)什么楞呢？面都泡脹了?！?p> “呀！我沒注意，可能是打工太累了，我得趕緊吃點兒?！?p> “累了就休息吧，這學(xué)期開了專業(yè)之后每天都那么多課，周末你還去打工，身體能受得了嗎？”
“能行，我從小練功的時候比這個累多了，沒事兒。”
“反正你還是多注意吧，有什么我們能幫忙的你就說啊?！?p> “嗯，謝謝啊婷婷。”
“客氣啥，快吃吧?！?p> 小雅低頭開始了暴風(fēng)吸入式的吃法，可是她總感覺今天的面少了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