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燼和白望舒仍在認真研究墻上的字跡,不時交換下意見。白旭見身上的紗布已是磨損不堪,被血染紅了一片,吃力道:“望舒,過來幫我換下藥。”
喊了好幾聲仍無回應(yīng),他抬頭一看,見白望舒正研究壁畫出神,全然聽不見旁人的聲音。
肖沐從柳尋音的包裹中取出紗布和金創(chuàng)藥走過來:“我來吧。簡單的包扎我還是會的?!?p> “有勞了?!卑仔裾屑?,卻被對方發(fā)狠的手勁弄得生疼:“公子,你這是……”
“白凐是你的老部下了吧,他怎么會在這里?!毙ゃ謇淅涞貑柕?。
“公子知道他?”白旭露出訝異的神色。
“有什么是云寂門不能知道的嗎?”肖沐反問道。
“屬下不敢。當年是我派他來找浴火訣的?!?p> “那墻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潛龍淵兇險異常,他定是不敢去,便在死亡谷四處游蕩,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秘密。”
“你不必帶我們來這里的。這地底下畢竟供奉著白氏先人祠堂,若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你怎么解釋?!?p> “自然是裝作不知道。公子,這附近也沒別的藏身之處,方才那吃人的沼澤地你也看見了,柳姑娘身上有功夫都差點殞命。冒險總比死了好?!?p> “罷了,這些都是小事?!靶ゃ鍝u頭道:”只是你方才何必與溫燼爭吵,他云寂門殺手出身,提防心理重。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問什么,你想辦法圓過去便是。義父原是看中你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是做大事之人,才將你收為己用。你倒好,逞這一時之快,險些露了馬腳?!?p> “是,公子。我以后會克制情緒的?!卑仔褚Ьo牙關(guān),忍氣吞聲道:“只是公子,這白凐不知道在死亡谷里游蕩了多久,會不會已經(jīng)找到了……”
“不可能,我當才翻過他的衣服了,沒有。”肖沐低聲道:“浴火決應(yīng)該還在潛龍淵,放心。他胸前的匕首上有凐字,想來是自盡了。”
“為何?”白旭吃驚道。
“許是見了列祖列宗生愧,許是被死亡谷的異象活活嚇死了,誰說的準。”
“說到底,他畢竟是我最衷心的屬下。”白旭低下頭,蒼白的胡子微微顫動,還沾著些許泥漿。
“無用之人,死就死了。沒什么可惜?!毙ゃ謇渎暤溃骸澳闶裁磿r候這么慈悲心腸了?!?p> “若是我沒完成任務(wù),你和門主也會如此無情嗎?”
肖沐臉色一沉:“沒有這種可能,門主也不會允許。你要是怕死,現(xiàn)在就收手,別耽誤了我的計劃?!?p> “屬下不敢?!卑仔駵喩硪活潯?p> “你弒兄弒父,還有什么不敢?!毙ゃ謇湫Φ溃骸暗銊e忘了,白望舒的命可在我手里。如果你膽敢背棄云寂門,我就讓他知道,你這個好父親當年是怎么親手掐死兄長剛出生的孩子,把他從你情人那里抱回來貍貓換太子的。”
“屬下定當赴湯蹈火,絕無二心。”白旭隱忍地低下頭,目光中閃過轉(zhuǎn)瞬即逝的寒意。
肖沐似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加重手中力道:“別想著魚死網(wǎng)破,云寂門想處置你,比捏死一只螻蟻還簡單?!?p> “先人,祭,暗流。”溫燼輕輕撥去石壁上抖落的石塵,將幾個隱約可辨的詞連在一起想了許久,仍不解其意。
“說不定是這個白湮不甘心,故意裝神弄鬼呢?!卑淄嫜芯坎怀鰝€所以然,見火光漸漸暗淡:“溫公子,夜深了,我們先休息吧,明日再費心想這些。”
“好?!睖貭a正欲應(yīng)承下來,只聽山洞深處傳來柳尋音的聲音:“阿燼?!?p> “怎么了?”溫燼循聲走過去,只見柳尋音身著單薄衣衫,纖瘦的身體受寒意侵襲而微微顫抖。許是著涼發(fā)熱的緣故,面色潮紅。他內(nèi)心毫無由來地疼了一下,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這周邊有異樣?!绷鴮ひ羯斐鰞筛w長的手指輕扣地面:“你細聽水流聲,有水渦回轉(zhuǎn)的匯聚感,仿佛這地底下另有一番天地?!?p> 溫燼拔出劍,運功發(fā)力的時候只覺寒毒與烈火焚身之感劇烈沖撞。劍在空中停頓片刻,筆直地沖向水渦中消失不見。
“看來循著水流下去,會有一番新景象呢?!碧破馄庑Φ溃骸白撸覀兿氯ヌ教??”
“唐姑娘。”白旭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當死亡谷是什么地方,自老夫記事起,就沒聽說誰能活著走出去。我們幾個能活到現(xiàn)在已是萬幸,你倒好,哪里危險往哪里去?!?p> “死在這么新奇的地方,比尋常人家的生老病死有意思多了?!碧破馄獠灰詾槿唬骸澳阆?,我自己下去?!?p> “胡鬧!”白旭氣得咳嗽到滿臉漲紅:“小姑娘家家,凈說些胡言亂語。”
白望舒在旁邊勸道:“唐姑娘,死亡谷不比忘憂谷,平地變沼澤也不過頃刻之間的事。你不熟悉地形,還是別輕易冒險了?!?p> “柒柒,白公子所言在理。現(xiàn)在我們幾個身上多少都帶著傷,還是等修養(yǎng)好了再做打算?!绷鴮ひ魟竦?。
“罷了罷了?!碧破馄獠嬷溃骸澳蔷偷人言僬f吧?!?p> 溫燼往火里扔了幾根干木柴,柔聲對柳尋音道:“夜間冷了招呼一聲,我在洞口守著?!?p> “好。”柳尋音聽出他話語里的關(guān)懷之意,只覺內(nèi)心安穩(wěn),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身旁的火堆已經(jīng)熄滅,凌亂的灰燼上有深深淺淺的腳印。柳尋音額熱已褪,卻仍然覺得渾身乏軟,內(nèi)力運行受阻,轉(zhuǎn)身一看,只見唐柒柒和白望舒消失不見,其余三人昏昏沉沉地睡著,不省人事。
“中毒了。”柳尋音眉頭緊皺,迅速將三人喚醒。
“這下毒之人手下留情,只是將我們迷昏了,對身體沒有影響。”柳尋音焦急道:“柒柒和白公子……”
肖沐揉揉胸口:“會不會是柒柒玩心重,循著水流摸下去了……”
“不可能,柒柒雖然莽撞,但行事極有分寸?!绷鴮ひ艨觳阶叩奖诋嬤吘?,拾起地上的配劍:“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先掌門的遺物,白公子視若珍寶,怎會隨意丟棄?!?p> 白旭用復雜的眼神看向肖沐,似乎在詢問什么,肖沐亦不應(yīng)答,只是冷冷地背過身去。
“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先下去看看?!睖貭a走到水流匯聚的洞口旁,用手探了探:“無論如何,先找到他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