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安壓根就醒不過來,頗有一種想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想法。但是,是否可以睡到天荒地老,從來都不是九安說得算的。九安還有兩篇策論要趕的。師長對九安的印象本就很不好,要是九安再欠上幾篇策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于是九安頂著濃重的黑眼圈,還有那耷拉下來的眼袋。長長嘆了一口氣。為著讓自己可以看上去精神一點,并且自己也不大想向誰誰誰解釋,自己如此這般睡不醒,或者,壓根沒有睡覺的樣子是為何弄出來的。于是乎,九安手里拿著脂粉往自己臉上涂抹,想要盡力將濃重的黑眼圈掩蓋一番。
折騰了一會,九安真的覺得半點作用都沒有。隨即聽到叩門聲,九安原是不太想搭理的。但是,那叩門聲一聲比一聲響亮,頻率也逐漸降低。九安有些惱怒的扔下脂粉,眉筆。頂著畫好一半的妝容去開門。神色自是十分的不悅。
九安砰的一聲扯開兩扇木門,見到來人原來是玉衡,看到九安面色帶有幾分慍怒,還未來得及畫完的妝容。低頭笑了笑,“九安可是沒睡好?”九安半點同他打太極的心情都沒有,“未曾,九安睡得可好了?!闭f著,轉(zhuǎn)身走到屋子里邊,拿起脂粉繼續(xù)畫著妝容。
玉衡也慢慢踱步進了屋中,屋中木案上有一包袱,包袱裹得七零八落的。里邊裝的桃花全都散了出來了。玉衡看到九安面色不虞,再聯(lián)系一下昨晚上看到的秦亓和九安秉燭夜談,心中自是有了一番計較。想著,唇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淺笑?!熬虐才阃L兄外出踏青可好?”九安頭也不回,聽著長兄在身后問道,本想干脆搖頭。
但是玉衡并未給九安拒絕的機會,“我在九安房間里坐著等九安一會兒?!毖韵轮猓惴侨ゲ豢?,九安回頭看著玉衡,和玉衡兄妹多年,玉衡從未如此強勢過,明明是謙謙君子,為何今日這般強勢。
看到九安疑惑的眼神,玉衡右手敲著木案,木案一陣發(fā)出低沉而規(guī)律的聲音,玉衡笑著回答,“為兄就是想喝桃花酒了?!本虐蔡袅颂裘济?,覺得近來長兄。真的甚是不對勁,長兄自幼守禮,從未醉酒,也從不貪杯??墒亲蛉?。長兄作為公子亓的謀士,不為公子亓出謀劃策,還有心情大清早出門踏青?玉衡自是猜到了九安心中所想,但是半點都不打算回答。
九安還是想要推辭一二的,“長兄,我還有策論要趕?!庇窈馊允遣患辈宦厍弥雷?,“國君前些時日給帝姬改了課表,說是許了帝姬不學法家之學。專心學好儒家之學。你作為帝姬的伴讀,帝姬都不念了,那你又有什么趕策論的必要?!闭f著,還眨了眨眼睛,“何況,九安不是覺得學宮所學,半點作用也無嗎?何不如在府中向商先生討教,豈不是更好。”
一方面,九安覺得自己真的是得救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策論趕了又有何用,另一方面,學習儒家之學,恐怕會把弄得自己累得很。九安眼珠子往眼眶左邊轉(zhuǎn)了轉(zhuǎn)。一邊兒對著銅鏡描眉,一邊問道玉衡,“長兄,可是我在學宮該做的事兒已經(jīng)做完了?;蛘邷蚀_的說,長兄從未希望我在學宮有何裨益,而是,可以給長兄一個機會,讓長兄做成自己該做的事?“
玉衡眨眨眼睛,笑了笑,眼里有一些九安看不清楚的東西,我的九安果真是聰明了不少?!钡蔷虐策€不能就此離開學宮。九安該做的事兒還沒有做完了?!?p> 九安瞥了玉衡一眼,沒有說話。豈知,玉衡張口問了九安一個讓九安萬萬都沒有想到的問題,”九安可知道如今秦國貴女中時興什么首飾?“幸得九安當時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點什么,否則還不得被玉衡問話給嗆到。九安把玩著手里的耳墜,盡力壓抑住心中的驚訝,”九安不知。但是九安覺得,要是要送給女子,自當投其所好。至于是不是時興,恐怕未嘗重要?!?p> 接著九安又問玉衡,”長兄可是有了意中人?“玉衡終于停下敲擊木案,”恩,那又如何?“九安將翠玉制成的玉墜,擱在手中,舉高了,對著陽光看,在陽光的照耀下,玉墜輝散出淡淡的綠光,像是狼眼一般的顏色,但是卻不若黑夜中的狼眼有光澤。
九安像是看得入神了,仿佛不經(jīng)意間,開口對玉衡勸誡到,“若是長兄并非愛慕這位貴女,還是不要如此的好。長兄或許不知,一個女子,尤其是在愛戀中患得患失的女子,或者說是在愛戀中因著身份地位被利用的。長兄許是話本子看得少了,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女子可以有多刻毒。我甚是擔心,長兄錯將花蝮三角蛇當做白兔兒給養(yǎng)了起來。到時候,自己咬自己一口。何況,又何必為了我顧家損了一個女子一輩子呢?”
玉衡神色暗了暗,好感么?或許真的有吧,但是絕對不是那種可以相伴一生的傾慕。玉衡大概也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對的。但是卻在心中情緒百轉(zhuǎn),一方面,自己確實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的。但另一方面,自己確實已是無計可施。如果公子亓失敗了,自己不僅不能報仇,更不知將會埋骨何方。那么九安又該怎么辦?
九安拿著玉石耳墜,準備戴到耳垂上,盯著銅鏡看,想要讓玉衡好好想一想。卻聽得玉衡說道,“九安知道嗎?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從前有人犯了一個過錯,但他卻執(zhí)迷不悟,他拿著漿,劃著船,逃離了故地。在無邊的大海中,他把漿給扔掉了。這個時候,巫神出現(xiàn)了,告訴他,只要認錯,就寬恕他,給他一雙木漿,讓他歸岸。隨后,渡他成仙。但是,他拒絕了。然后,他死在大海中了。九安,你可知道為何?”
九安搖頭。玉衡繼續(xù)說道,“因為那個人知道,不管是做人也好,修仙也罷,都是無邊苦楚。這世上哪來的什么簡單的事。你想得到什么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他已經(jīng)位于茫茫大海中,丟棄船槳。早是無力生還。再劃回去,談何容易?九安,回頭不是岸啊?!?p> 九安將耳墜戴上,吸吸鼻子說,“好的桃花釀,要釀很多年的,最短也要十年的。我想今明日釀了,然后,同長兄一塊兒喝?!逼鋵嵑炔缓染普娴臒o所謂,只是希望多年后玉衡安好,自己也尚在。
九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幽幽開口,“公子亓可同去?”玉衡皺了皺眉頭,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思忖了片刻,臉上漾起了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淺笑?!岸鳎硬煌?。若是九安樂意,約上公子又有何妨?”
九安轉(zhuǎn)頭,玉衡早就收了臉上的表情,做面色若常的樣子,九安舌尖頂過上牙內(nèi)側(cè)一圈,“公子政務繁忙,還是別打擾公子為好?!?p> 玉衡低頭,“恩,那便聽九安的。”
言兮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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