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公玉華躺在陌生的古床上,望著入眼的粉色床幔,怎么也睡不著,習(xí)慣性的扣著手指頭旁的皮,扣著扣著猛然坐起來,白天因?yàn)樗季w混亂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打著石膏的手竟然完好無損,只有手掌心得傷裹著溫意瀾給她上的藥,思及根源,她又想起來醒來的時候是躺在花園的石凳,她猛然起身一拍大腿,暗罵自己傻,從哪里回來不就可以從那里回去嘛!
?似乎找到了關(guān)鍵的公玉華有點(diǎn)躺不住了,下床在房間里踱步,瞅瞅外面黑夜,提起燈籠想出去又退了回來,夜里的路和白天的路在她眼里是大有不同的,所以她肯定找不到路的。嘆了口氣,還是吹了燈躺回了床上。
?可本來就睡不著的公玉華,現(xiàn)下更加沒了睡意,余光下看見黑漆漆的窗前有一絲昏黃的光,轉(zhuǎn)眼仔細(xì)一看竟然螢火蟲,起身往窗臺一看,竟然不止一兩只,而是一群的螢火蟲。公玉華活在當(dāng)今生活中除了小時候在老家看到過,如今長大了哪怕在老家也未曾見過如此之多的螢火蟲。一時忘了回家的愁緒,興奮的提著燈籠出去。
?門外的螢火蟲圍著梅樹,忽閃忽閃的微光將梅林照著如夢似幻,就像她曾看過的畫一般,黑色的紙上被畫師的畫上朵朵艷嬌的花朵,而后隨意的灑上點(diǎn)點(diǎn)星光。
?公玉華提著燈籠,緩步穿梭在梅林里,抬眼看見前方溫意瀾信步走來。
?公玉華呆呆的看著螢火蟲梅林里的溫意瀾,想起來畫師好像還會偶爾在畫上添上一襲白衣背影,這次不知是一個背影,而是一位比這螢光還溫柔的俊朗的男子。
?溫意瀾向她走來拿起手上的披風(fēng)輕柔的替她披上道:“怎么又穿的這樣單薄的出來了?!?p> ?公玉華從他的美色中反應(yīng)過來,想到自己也許有點(diǎn)失態(tài),訕訕笑道:“一時忘了?!彼煊謫柕溃骸斑@么晚了,城主怎么還沒睡?”
?“處理了些瑣事,華兒是不是想家睡不著?”
?公玉華點(diǎn)點(diǎn)頭。
?“既然華兒睡不著,想不想隨我去看看城中夜景?”
?公玉華思考了會,想反正明天說不定就能離開,多留點(diǎn)記憶也不枉她來這一趟,隨即笑道:“那恭敬不如從命?!?p> ?
?公玉華以為去看夜景是用腿走出城主府的,沒想到是溫意瀾牽著她的手“刷”的一下便到了一座高臺閣樓上來了,公玉華可不習(xí)慣這樣的操作,一個沒站穩(wěn),身子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和地面擁抱時,眼疾手快的溫意瀾一把抱住了公玉華。
?站穩(wěn)地面的公玉華拍拍胸口長吁一口氣道:“城主果然不凡?!?p> “是我考慮不周,險些傷著你?!?p> ?公玉華不在意的擺擺手,踱步到欄桿前,城中的建筑在此一覽無余,天色已晚,街道只有點(diǎn)點(diǎn)燈光,此時星光燦爛月光如洗,整個城市安靜祥和。
?溫意瀾也至欄桿前,和她并排而立,二人安靜的看著夜里的城市,不言不語。
?……
?寂靜的街道上突然突兀的響起了鑼聲,一盞昏黃的燈緩步移動伴隨著一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痹瓉硎歉?,她好奇道:“這里也有更夫嗎?”
?“自然,城中大多數(shù)百姓都是普通人,食五谷,日出作,日落歸,所以夜里也是需打更人提醒時間。”
?“原來如此。”
?“明日帶你于城中轉(zhuǎn)轉(zhuǎn)如何?”溫意瀾替她攏攏被風(fēng)吹的有點(diǎn)散的披風(fēng)問。
?公玉華垂下頭,默了一陣道:“興許我明日就可以回去了?!?p> ?“…是找到回去的契機(jī)了嗎?”
?“嗯,只是不知道能否行的通?!?p> ?“嗯,那我明日陪著你?!?p> ?“不必了,你那么忙,我自己就可以了?!惫袢A想也不想的拒絕,一想到自己躺在石凳上溫意瀾在一旁看著,若她沒成功,場面得多尷尬。
?“無礙?!惫袢A還想拒絕,溫意瀾打住她道:“此去經(jīng)年不知何時見面,便不要拒絕了?!?p> ?好吧,公玉華不拒絕了,想著到時候大不了自己趁早偷偷去。
?翌日,說好早起偷偷去花園的公玉華,因?yàn)闆]有鬧鐘的提示一覺睡起來,天上的太陽已經(jīng)高高掛起了。
?穿著寢衣急匆匆的打開門,探出腦袋喊了幾聲鳶兒,不一會鳶兒便端著一盆水走了來。
?“姑娘醒了,我替你梳洗吧?!闭f著鳶兒將水放在三角托上。
?“現(xiàn)下什么時辰了?”公玉華隨手關(guān)上門問。
?“已經(jīng)是辰時末了?!兵S兒一邊回答一邊擰干布巾道。
?“你們城主呢?”公玉華接過鳶兒遞來的布巾心不在焉的抹抹臉問。
?“不知,一早便出去了?!甭牭酱斯袢A長舒一口氣
?“姑娘今日要穿哪件衣裳?”鳶兒走到木衣柜旁打開柜子。公玉華隨著她走過去,看見滿衣柜的衣服,她一直以為這衣柜是空的沒想到里頭全是衣服,好奇的問:“怎么準(zhǔn)備這么多衣服?”
?“城主昨日命我添置的?!兵S兒其實(shí)萬般不懂為何城主為何如此厚此薄彼,同樣在他身邊的玉書卻從未見他如此對待過,反而對這個只不過來一天的公玉華這般細(xì)心,不僅帶她入玉璽院住下,今日一早還親自為她手上的一點(diǎn)小傷上藥,上藥時那般溫柔生怕把她吵醒,并且囑咐她不能讓公玉華沾水,更過分的是上好藥后還遣了她,自己一人在公玉華身邊待了許久。
?公玉華卻心下一陣感動,雖只和溫意瀾相處不到一天的時間但卻對公玉華是極好的,轉(zhuǎn)念一想,若今天真的走了還挺不舍的。
?“就這件吧?!惫袢A指了指一件素色的暗紋衣裙,想著反正也帶不走,索性隨便穿穿免得自己舍不得。
?打發(fā)了要跟著她的鳶兒,公玉華腳步歡快的往花園走,一路上看著風(fēng)景都用手指比做相機(jī)的框架,幻想能拍下來帶走。
?快到湖心亭時,老遠(yuǎn)看見一個也穿著白衣的女子,腰間掛一把劍,只是太遠(yuǎn)了看不清臉。
?公玉華放慢腳步,四處看看有沒有可能繞過她的路,不想女子見有人,提著腰間劍快步向她走來。
?公玉華見走近的女子,一時下巴都掉了,還真有個和她長的如此相似的人,公玉華好像記得她是叫玉書。
?玉書見公玉華的模樣眉頭一皺,抽出劍抵于她的脖子上語氣十分不好的道:“你是何人為何幻化成我的模樣在此!”
?公玉華沒想到現(xiàn)實(shí)的劍抵住脖子這么危險,劍這么鋒利,上來便將她的脖子劃出了血,嚇的公玉華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頸動脈給割破了。
?“你別誤會,我不是子虛城中的人,這臉也是天生就這樣的?!惫袢A僵著脖子道。
?“你不是城中人?”
?公玉華眨眨眼,“嗯嗯”
?“那邊更留不得了?!庇駮凵褚粍C,起了殺心,但只這一瞬間,眼前現(xiàn)出一個白影,待看清來人玉書便已經(jīng)被撂倒在地。
?來人正是溫意瀾,上前二話不說撕下衣袍臉色蒼白的為公玉華脖子上的上包扎,曾經(jīng)溫意瀾親眼看見她一劍抹了自己的脖子,暗紅的血刺紅了他的雙眼,當(dāng)抱著她感覺到她的體溫一點(diǎn)點(diǎn)失去時,那種痛生生世世烙在他的心里揮之不去。
?“我沒事。”公玉華安慰道。
?溫意瀾包好后,臉色方好些,牽起她的手道:“我送你回云璽院?!?p> ?“可是…”公玉華望一眼溫意瀾身后,不僅看見了顫巍巍站起來的玉書還看到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望著他們眼神冷颼颼的。
?見公玉華愣住了,松開她的手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玉書冷冷道“你先退下。”
?“城主,她…”玉書咬牙道。
?“退下!”溫意瀾厲聲打斷她的話。
?“是?!庇駮拖骂^捂著胸口不甘的走開了,與公玉華擦肩而過時,玉書看她的側(cè)臉,記憶里猛然浮現(xiàn)一張臉,一百多年使溫意瀾牽腸掛肚的臉也是這樣的,和她相似,刺痛她一百多年。
?……
?“華兒,”溫意瀾向她道:“這是末白?!?p> ?公玉華愣住了,沒想到這就是月如初心心念念的副城主末白,只是和她的想的完全不一樣,本以為是個和溫意瀾一般和煦的人,但如今看著卻是個不近人情的模樣。
?“原來你就是如初的未婚夫啊,幸會幸會?!贝嗽捯怀觯┌椎哪樅诹藥追?,皺著眉不理公玉華而且淡淡對著溫意瀾說:“我先回了?!眮G下這句話,廣袖一揮人就消失了。
?“我們回云璽院,處理傷口?!?p> ?“等等,我沒事,我要先去花園?!惫袢A此時一刻也不想留下,她怕留的久了便舍不得離開這里了。
?“…好,我隨你去。”
?“可你不忙嗎,剛剛你不是在和末城主處理事宜嗎?”
?“不是,我一直在湖心亭等你?!?p> ?“……”
?扭扭捏捏的來到花園里,公玉華四下走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只好呆坐在石凳上。想著怎么打發(fā)溫意瀾。
?“怎么,是不是行不通?”溫意瀾也坐了下來,兩人都是素白衣裳,衣服重重疊疊依依不舍。
?“我擔(dān)心你在這里會影響質(zhì)量,萬一半路出錯了,怕有危險?!惫袢A隨口扯了個慌道。
?溫意瀾看出她在打發(fā)自己也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那我回去了?!逼鹕?,頓了頓,“若未能回去,便直接出來,我在湖邊等你,若回去了便要照顧好自己?!鞭D(zhuǎn)身離開,剛走幾步公玉華叫住他,“溫意瀾…往事便讓它隨風(fēng)吧?!?p> ?溫意瀾的步子滯住,風(fēng)吹起他的衣袍,背影極其的孤寂,千年了三世都未曾忘,日后又如何能說忘便忘。
?
?溫意瀾走后,公玉華望著他離去的路呆了好一會,才拍拍臉讓自己清醒,緊張的躺好在石凳上,擺上之前來的姿勢,閉上眼,平復(fù)心情,漸漸的讓自己沉浸在爺爺?shù)臅坷铩?p> ?……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公玉華似乎聞到了爺爺書房里的味道。以為要成功了,突然一陣風(fēng)吹來一片樹葉堪堪掉到她的臉上,驚醒了沉浸其中的公玉華,公玉華睜開眼還是在花園里,不甘心的又閉上眼睛,一次兩次都沒成功,明明每次聞到了書房的味道卻總是不成功。公玉華氣餒的坐起來,氣急敗壞的離開了花園。
?溫意瀾在湖旁站了很久,望著湖水,想著公玉華最凄慘的兩世,第一世是公玉華與他相守,本以為可以和她平平安安一起過著簡單的生活,可最后她卻為了天下而死,第二世被她父親虐殺,來不及等他出去救她便被痛苦的被虐打致死,兩世都死在他的懷里,每每想起她在自己眼前一點(diǎn)點(diǎn)失去生命,都痛不欲生,這輩子就算丟了生命溫意瀾也會護(hù)她平安,所以她這一世一出生,溫意瀾便用了禁術(shù)為她排除了一切危險。
?許久,溫意瀾都沒見公玉華回來,心沉了下去,步伐沉重的向花園走去,每近一步手中的拳頭便握緊一分。
?空蕩蕩的花園里沒了人影,只有一朵朵色彩斑斕的花朵,明明一切如常卻因少了她這里空空蕩蕩的。
?溫意瀾坐在石凳上,無力的垂著頭,心里一點(diǎn)點(diǎn)的被撕裂,周圍的花也隨著一點(diǎn)點(diǎn)枯萎,失去了它們最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