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七郎武汜,你剛剛也見到了?!?p> 溫之意與溫清晏并行走過宮廊,后面緊跟著的,是正在生悶氣的溫清碧。
“是……此人叫我捉摸不透……不知道是何來意?!?p> 剛剛那個男人,未免太過自來熟了,言語之中雖無過錯,卻有些輕浮。
就算是一見如故,也不能半句客套話之后就聊對方的家長里短吧。
他看上去謙謙君子,儀表堂堂,談吐不凡。
但他眼里,深藏猛虎。
這種感覺,似乎也曾有人讓她產(chǎn)生過。
是溫沅。
明明在笑,卻毫無半點感情。
“下次遇見,盡量回避,這個人,很危險。年紀輕輕,精于算計,甚至超過他父親?!睖刂庑闹邪蛋凳站o,剛剛撞見武汜與溫清晏的對話,循循誘導,明顯是想套她的話。
除了楚王李隆基之外,武汜是第二個讓他刮目相看的少年。
出身武式一族,雖為妾侍所生,但從小便機敏好學,穎悟絕人,一點就通。
性子上不輸任何人。
溫之意曾當過他的老師,所以對他的脾性有一定的了解。
武三思似乎也很重視這個庶子,對他格外悉心教導。
試問小小年紀,卻精通四史,熟讀四書五經(jīng),對此還有自己合理的見解的,問世間有多少人?
開始,溫之意覺得武汜成人之后必定為國之棟梁,將來可以為皇帝分憂解難。但相處了一段時間后,他發(fā)現(xiàn)武汜其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恭謙有禮,也并不容易滿足。
武汜要的,遠遠沒那么簡單……
走了大半個時辰,加之路上遇到各色熟人,需行禮問好,所以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走出這悠長深邃的宮廊。
溫清晏很無語,內(nèi)心有些委屈和小氣憤。
為什么紫微宮這么大,公主可以駕車去殿里而他們就得步行過去啊,這未免也太坑人了,簡直是慘無人道。
這都夏天了,萬一中暑可怎么得了!
中暑?
好像……居然不是很熱?
溫清晏愣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長袖襦裙,就是為了防曬,但是今天這么一走發(fā)現(xiàn)外面雖然艷陽高照,但是身處在皇城外苑中,并不是很熱,甚至悶悶的感覺都沒有,是挺稀罕的。
再往前走三百步左右就到宮廊的盡頭了,需要下個樓梯,隨后會進入到內(nèi)苑。
內(nèi)苑不像外苑,除了長廊和宮墻之外沒別的什么新鮮活物。
里面鮮花叢生,綠柳成林,隱隱約約見一竹亭坐落于此,小橋環(huán)繞。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池子,里面是成片成片的荷葉和盛開的蓮花,時不時可以看到幾條紅白錦鯉浮上水面。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此情此景,只想讓人劃舟輕渡,采蓮捧藕。
人生趣味啊……
溫清晏突然想找個理由翹了公主的宴會,她現(xiàn)在就想細細的欣賞一下這樣的別致風景,欣賞完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也省得在宴會場上應酬,更不想見到什么薛三郎什么的。
“阿耶……”溫清晏輕輕扯了扯溫父的袖口,低聲道,“兒這月十八還未來月信,以為會推遲好幾天,不料剛剛……”
‘兒’是唐時晚輩對長輩的自稱,相當于‘我’,在唐朝,用‘兒’或者‘我’都是可以的。
說罷,她的臉頰便泛起一陣潮紅。
其實害羞是真的害羞,畢竟對自己的‘父親’說這個,委實是有些難堪。
溫之意聽后,也沒有多說什么,只讓她找地方休憩一下,畢竟宴會還沒開始,現(xiàn)在出宮門實在是有些不妥,等婚禮快結束時會派巡邏侍衛(wèi)來通知她。
說罷,便離開了。
溫清晏心里自然樂開了花兒,她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的游賞一下這個歷史上有名的紫微宮。
剛準備抬腳離開,身后響起了一個討厭的聲音。
“溫清晏,我跟父親說了,怕你自己一人危險,要陪著你,父親也同意了?!甭曇粽菧厍灞?。
“我也是為了你好,我至少熟悉地形呢。還有,聽說薛三郎也會在宴會中,萬一你又偷偷私會他,父親又要生氣了呀!”
“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戲弄我的事情我是不會向父親告狀的?!?p> 溫清碧笑了笑。
“所以,你要去哪呢?”
溫清晏頭疼,溫清碧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就像塊橡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去荷花亭坐坐?!彼龗佅略挘^也不回的朝亭子走去。
亭子的位置有些隱蔽,從宮廊經(jīng)過的人,基本不會注意,尤其是在這重大活動中。能注意到的,大概只有像溫清晏這么有情趣的‘閑人’了。
周圍也沒有什么宮女侍衛(wèi),大多都被安排去幫忙準備事務。
“這些雕花,還挺好看,跟咱們府里的也差不多?!睖厍灞毯鷣y摸了摸護欄。
護欄是用紅木制成,上面雕刻了些精致的花樣,還刻上了一句美詩。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字跡跌宕有致,其色其形深淺不一,有放浪形骸之感,似是詩興大發(fā),隨意提寫。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賞著橋下個個如嬌滴娘子般風姿綽約,含羞盛開的蓮花,仿佛進入到了陶淵明所說的桃源之地。
只是此處沒有桃花林,也沒有黃發(fā)垂髫。
愿置身此處,只聞花香。
“你喜歡蓮花呀”溫清碧眨巴眨巴眼,看溫清晏一臉滿足的樣子,不禁問道。
“喜歡?!?p> “皇宮里的蓮花很多,再加上現(xiàn)在正是盛開的季節(jié)。”
溫清晏坐在竹臺上,她面前有一張石桌,上面擺著一盤棋,左邊旗簍里是黑子,右邊是白子。
“這是盤殘局,已經(jīng)擺在這很久了?!睖厍灞陶f,“起碼從我上上次來這的時候就有了,直到現(xiàn)在。”
溫清晏仔細的看了看,她倒是沒怎么學過下棋,不過俗話說沒看過豬跑起碼吃過豬肉啊。
但是這盤棋很奇怪。
白子呈包圍狀困住黑子,黑子目前處在四面楚歌的狀態(tài)之中。
明面上看,這盤棋白子勝券在握。但是下白子的主人卻停手了。
他在等什么?等黑子突圍么?但是從目前來看,黑子想要反敗為勝簡直是天方夜譚。
溫清晏覺得這盤殘局根本就是白子在嘲笑黑子,所以才一直留著。
真想象不到古人的心里。
“哎——?”溫清碧突然驚訝的尖叫起來,“水里怎么有個人?!”
“水里有人?”
溫清晏警覺的站了起來,她趕忙走到溫清碧所站的位置,扒著木欄,踮著腳尖,伸長脖子,向河中望去。
“沒有人……”
話還沒說完,伴隨‘咔嚓’的聲音,木欄壞裂,溫清晏身體過力倚著欄桿,因慣力,身體往前猛的一傾,只聽‘噗通’一聲,河中水花四濺。
“現(xiàn)在水里不就有人了嗎?!?p> 溫清碧哂笑。
殊不知,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溫三娘這么做可就不對了?!?p> 溫清碧一聽,頓時大驚失色。
“溫沅?你怎么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