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笑皺了皺眉,一臉落寞道:“誰讓你來殺我的?”
李長樂也不應(yīng)聲,只是“啊”了一聲,就撒手扔了匕首,然后慌張地往遠處跑去。
江一笑剛想追過去,卻見四周有三十多個手執(zhí)火把的陌生人,臉上帶著貪婪和殺氣圍了過來。他心頭一跳,當即猜到這些人,十之八九是為了八荒令而來。
挖渠的村民見情況不對,當即倉皇逃到了遠處觀望。
既然八荒令中的祈力,可以為自己擋刀,那只要想辦法逃出去就行了,根本不用怕受傷。不然待到祈力耗盡了,也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一想到這兒,江一笑就掄開了手中鐵鍬,刻意制造混亂。
然則,圍過來的這些個人,可也都不是吃素的。他們之中的六個人,紛紛一抖手,化出六條拇指粗的鐵鏈。
六條鐵鏈之上黑霧縈繞,恰似靈蛇出洞,瞬間就將江一笑纏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江一笑像根棍兒似地,直接“噗通”一聲,橫倒在地。一個魁偉的漢子來到近前,俯身就將他給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的一伙正四處踅摸的人,也發(fā)現(xiàn)這邊的狀況,急忙飛奔而來。
對陣雙方,正是黑殿和白殿之人。
黑殿之人見已經(jīng)抓住江一笑,也就不再戀戰(zhàn),而是留下幾個修為高的殿后,且戰(zhàn)且退。不過他們撤退的方向,并不是海外碼頭,而是順著枕香渠河道,往京城大良而去。
江一笑被黑殿的人提著,像家雀兒一樣,上下顛飛。他靈機一動,催動祈力,企圖掙脫鐵鏈。目前在他眼中,祈力就是唯一的仰仗。
那抓著他的人一皺眉頭,然后低頭看向江一笑??戳T之后,他嗤笑一聲,而后催動黑色祈力,貫入鐵鏈之中。
江一笑只感覺越掙扎,鐵鏈勒得越緊。嚇得他急忙收回祈力,放棄抵抗。見鐵鏈隨之松了,他這才長出一口氣。
纏斗一段時間過后,白殿的人不但沒圍住黑殿的人,反倒是相距越來越遠。
不過雙方也是互有損傷,共留下了十多具尸體。
眼見著,那些白殿的人,就要消失在視野之中。這要是被捉了去,依照那宋子鋒的手段來看,肯定是兇多吉少。
可就在這時,黑殿的人忽然先后全都停了下來。
遠處,有人群的驚呼聲,以及怒濤奔騰聲。眨眼間,滔天巨浪就已經(jīng)到了眼前。
這大水,正是從凚云山上下來的六條河被分流,然后匯在一處注入枕香渠的。
只是不知為何,上頭竟然事先連個招呼也不打!
更奇怪的是,這怒浪順著如此寬的河道,竟然仍舊快過脫韁的野馬,沖刷收割著河道中黎民百姓的性命。
“不好了!水來……”不少百姓言語未盡,就被大浪吞沒,生死未卜。
抓著江一笑那人急忙飛身躍入空中,想要往岸邊飛遁而去。
江一笑見機會難得,急忙拼盡全力催動祈力,奮力掙扎。
落水生還的幾率雖然也是微乎其微,但總應(yīng)該比被抓走的幾率大。
黑殿那人明顯修為有限,情急之下不能兩顧,只得任由江一笑掙脫了鐵鏈,跌入激流之中。他往激流中看了一眼,只得啐罵一聲,而后收了鐵鏈,往岸上飛遁而去。
江一笑原本以為,自己會水,可以先撐著,然后等到了水流平緩之處,掙扎著游到岸邊。只是,他完全低估了這怒浪的威力。落入水中沒一會兒,他就被接二連三的無情巨浪,給拍暈了過去。
敢情這祈力,也不是什么傷害都擋得下來的。
醒來時,已經(jīng)是千里之外南屏山中一處幽谷的竹溪畔。
時間更是到了四更天,在兩個時辰之后了。
千里之遙,僅僅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可見巨浪是如何迅猛。若說沒人操控,那絕對是說不過去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導(dǎo)致枕香渠的河堤決堤,洪水泛濫,四處橫流。
江一笑渾身是水,躺在竹溪畔的鵝卵石上,艱難地睜開了眼睛。下一刻,他一個激靈,禁不住跳將起來。
環(huán)視四周,竟然足足躺了數(shù)百人之多!這其中,更是有不少孩童。
江一笑穩(wěn)了穩(wěn)心神,然后借著月色,挨個查看。越是查看,他的心越?jīng)觥H嗳诉^去了,竟然一個能喘氣的都沒有!后來,他實在忍受不了這份內(nèi)心的折磨,就只得放棄了。
站直了環(huán)視四周,竟仿似身處尸山地獄!
而在這成片的死尸中,可以看到桃花塢的李尚儒老爺子、黎捕頭、被幽游蛇咬過的狗子和狗子他娘……
江一笑抬眼四望,然后順著羊腸小道,艱難地攀上了半山坡一塊巨石之上。直到被蒺藜劃破了手腕,他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體內(nèi)的祈力,竟然損耗得一點兒都沒有了。
八荒令上的“人階貳品”,也已經(jīng)變成了“人階零品”!
看來能夠幸存,還得多虧了挖枕香渠時,從百姓那兒得到的磅礴祈力。然而他們的祈力救得了江一笑,卻救不了他們自己。
蹲在巨石上,雙手觸地,俯視下方的竹溪,江一笑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二目所及之處,竟然有數(shù)千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這山谷溪流之中。想來這其中,有人僥幸活下來的幾率,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生命,在這一刻,當真是如同草芥!而這一切,完全歸咎于那位剛登基的鷹揚大帝!
江一笑還是頭一回,對一個素未蒙面的人起了殺心。
這時,遠處有灰狼在月下嗷嘯。不多時,狼嘯聲此起彼伏,在整個山谷之中回蕩。天空,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或許,用不了多久,狼群再加上一場大雨,就能將這山谷之中的罪惡,抹除個一干二凈。但是無論如何,也抹不去這個僅僅十五歲少年心頭的陰影。
江一笑在巨石上待了一宿,揪心地傾聽著群狼的狂歡,以及窸窣連綿的雨聲。
直到次日天光漸亮,他才心情沉重地跳進了灌木叢,然后順著羊腸小道,往山谷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