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夏茵忍了一路,三人終于是到了王府。
“我住……”蕭凌風話還未完,便被迎面飛來的香囊堵住了話茬。
蕭凌風眼疾手快地接住,看著夏茵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覺得從脊椎處升起一股寒意。
夏茵這次也不聽他狡辯廢話了,直接關(guān)門放暗衛(wèi)。
接下來嘛,戰(zhàn)況一度十分慘烈,總之最后,蕭凌風又是被扔上床的。
沒錯,很標準的,扔。
不過,即使是這一番折騰,這天晚上,仍然有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得安眠。
比如……
夏茵:今天在山上我一定是瘋了,怎么就傻了呢,跟著這貨玩跳崖,還差點,差點就……我的天吶,一定不能讓人知道,要先想辦法堵住佩環(huán)這個小妮子的嘴,還有,離那個家伙遠一點!
蕭凌風:難不成還真給夏侯斌說中了?小爺我這么多年都沒個看得上的,怎么就看上個黃毛丫頭了,不過她就是看著小,之前見得那次,嗯……也沒看清到底什么樣啊,難不成我戀童?!??!
想到這一層的蕭凌風,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僵住,狠狠甩了甩腦袋,將這個可怕的想法丟出去。
這廂有人因為人生頭一次的粉紅泡泡苦惱,那邊可就沒有這么愉快的體驗了。
就在顧家的書房里,顧家主正焦頭爛額地,為著天降橫禍想對策呢。
“夏侯斌腦子壞了嗎,我顧家這么多年來與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就去把南邊簍子捅出來了呢?!”
顧家主氣急敗壞道,大掌狠狠一拍,將面前的人嚇得抖了抖。
“其,其實也不完全是,太子這次倒是說了那邊不少好話……”顧四爺小心翼翼道,說話間還看了看其他幾人的神色。
顧家主重重“哼”了一聲,讓顧四爺又縮了縮。
顧家主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樣,主家就是主家,他就是有通天地本事,也要受我這個家主的管教,只要我在一天,那些個旁支庶出的,就上不得臺面!”
此話一出,下手的人或跟著驕傲不屑,或眼中隱隱露著憤恨。
在一團和氣的恭維之下,兩極分化倒是嚴重非常。
之后的談話,顧四爺再沒有開過口,謹小慎微的模樣,倒真如顧家主所說,上不得臺面一樣。
一番商談,最后無非是咬死了不認,再有最重要的——請丞相美言罷了。
出了主院的顧四爺嘆了嘆氣,如今的顧家,早就不成樣子了,行事簡直就是荒唐。
竟然在南邊養(yǎng)了私軍,還讓太子南巡時給查了出來,即便沒什么證據(jù),只憑太子的威信,也足夠讓皇帝起疑了。
既然那般瞧不上旁支庶出,那為何有事便去求丞相呢?
顧四爺如是想著,他也是庶出,當初也沒少受些刻薄刁難,不過都過去了,如今自己分了家,過自己日子,只是偶爾像今天這樣來聽聽罷了。
只是可憐了顧丞相啊,被逼到連親生兒子都不敢認啊,顧家只會像蛆蟲一樣,利用惡心他一輩子。
顧四爺正唏噓著顧丞相,忽然,只覺得身子被什么人一撞。
多年的被害經(jīng)驗讓他一瞬間就抓住了來人的臂膀,一絲脂粉氣飄入鼻間。
是個姑娘。
那丫鬟一看沖撞了主子,當即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顧四爺聽著這卑微而顫抖的聲音,神情恍惚,而又猛然驚覺。
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個小庶子了,是顧家的四爺,沒有當家主母,沒有被害的意義,哪里還用這般小心呢?
未讓那丫鬟起身,三更半夜出現(xiàn)在這園中,能有什么好事?
顧四爺本不是個多管閑事的,許是今日聽得多了,便想多問幾句。
“這個時辰了,你怎么在這里晃悠,你是哪個院的?”
那丫鬟顫抖著不答,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哭喊道:
“奴婢是寒溪院的,求四爺開開恩,救救我家主子吧!”
聽即此處,顧四爺就暗叫不好,這是攤上事兒了啊。
帶著大夫來到了寒溪院,顧四爺本想轉(zhuǎn)頭就走不做糾纏,偏偏此時外面來了巡夜。
夜闖未出閣的姑娘閨房,可不是什么光彩事,便是叔叔也不行。
顧四爺無奈,只得由著那丫鬟帶他進去暫避。
屋內(nèi)燈光昏暗,血腥味混合著藥草味兒,讓顧四爺皺了皺眉。
床榻上,少女小臉慘白,緊閉的雙目上方,是讓人觸目驚心的滲血的紗布。
顧四爺心下一驚,他是真沒有想到,這顧家主會如此不在意這個女兒。
診治之后,清洗過后換上了干凈的紗布,顧四爺便付了診金讓丫鬟去抓藥。
燈光之下,顧四爺看著似乎熟睡的少女,模樣姣好,有他當年王氏嫂嫂的幾分神韻。
當年王氏下嫁嫡長女,十里紅妝羨煞旁人,多少人背地里眼紅顧家主的好姻緣。
當初王家正是強勢,便是王家小姐多年無所出,從顧家主到他刻薄的嫡母,誰敢說人家一句不是。
王家一落難,他們的嘴臉便露了出來,如今,更是連自家的閨女,都這般不當人看。
“四叔在想什么?”一聲微弱的聞訊將顧四爺?shù)乃季w喚了回來。
顧四爺忙看去,一雙清澈的眼睛正望著他,干凈不帶一絲雜質(zhì)。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顧四爺關(guān)切地問道,女孩這副無根浮萍的樣子,讓他心里難受得緊。
顧月輕輕搖了搖頭,柔聲道:“月兒無事,多謝四叔關(guān)懷?!?p>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咳嗽聲,額角因為震動滲出絲絲血跡。
顧四爺忙上前去查看,剛伸出手靠近,只覺得腕間一痛,一股黑色沿著經(jīng)脈一路向上。
顧四爺下意識后退幾步,只聽得幾聲輕笑。
再看眼前的少女,眼中哪里來的天真清澈,有的是仿佛深淵一般的黑眸。
顧月勾起唇角,從床上移步下來,披散的黑發(fā),慘白的臉色與唇角的一縷鮮血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四爺看著赤裸著雙腳朝他而來的少女,仿若從陰曹地府而來的惡鬼一般。
他掙扎著就要跑出門去,卻覺得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
顧四爺?shù)乖诹碎T檻上,合眼之前,只看到了倒在院落中,雙眼無神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