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一側的露臺上,阿端一個人獨自站在月色下,身后是璀璨華麗,觥籌交錯的場景。抬頭,外面夜色涼如水,平端讓人生出幾分寂寥惆悵來。她原本以為,拍賣會上不見陸訖,宴會上他應該會在,畢竟這是雷諾并入千洋的慶功會,他作為千洋的繼承人,理應在場。到酒店后,卻依舊不見他。
難過嗎?說沒有是假的,可畢竟他從未承諾過什么,不過是她自己會錯了意,他那日的話,阿端如今才明白:他叮囑她,是因為他不會在。
凝視黑空良久,偶爾閃現(xiàn)一兩顆星。阿端心里隱隱有些害怕,幾日未見,她總會不自覺地在人群里搜尋他的身影,氣他把她當成一場游戲。那他呢?感情對他而言,從來都不是必需品,而是生活中的調味劑,他能很快從一段舊戀情中抽身,更是能迅速投入一段新感情。
室長和曉芳曾經(jīng)查過他的戀愛史,那可謂多姿多彩。僅僅大一一年,女朋友便換了好幾個,有同校其他系的系花,也有當紅的小花旦。雖說都是人家追的他,但他交往時大方,分手時更大方。倒是從來沒有女孩纏著他不放,更無人堵著找他麻煩。室長說這種男人只適合玩玩,切不可跟他認真。一旦認真,你就會輸?shù)暮軕K。
可阿端不行,任荼曾經(jīng)評價阿端,說她待人,謙遜有禮,落落大方,卻在舉止中透露出距離,真正能入她眼者,唯有深放心底之人。所有她不可能對感情玩玩,這也與任賢齊和白若文一貫告知給她們姐妹倆的理念不符。一直以來,阿端在等,等他在她身上磨光所有耐性,然后自己放棄。可如今看來,放不下的那個,好像是她。
一陣晚風吹起,阿端站在露臺,身著單薄,略微感到一絲涼意,正準備回去時忽然肩膀一沉,背后熟悉的聲音響起。
“又在考慮找什么借口逃走?”
阿端回頭,只見許譯把西裝外套放在她肩上披好,伸手解開了白襯衫最上方的一顆扣子,靜靜凝視著她,舉手投足中自帶著魅力。
“許大哥?!卑⒍碎_口叫他,悄悄向后半步,與他拉開距離,“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許譯察覺她的動作,嘴角含笑,張口答道:“上個月,因為任職的事一直沒抽出時間?!痹捳Z出口,又覺不妥,解釋的太過刻意,隨即又開口,“天氣涼,我們進去吧!”
“好,”阿端看著許譯嘴角帶笑,平靜開口,沉著莊重,和以前那個總是守在她和姐姐身邊的男孩大不相同,現(xiàn)在的他,淡定內斂,從容謹慎。從政兩年,他早已學會將喜怒掩藏于心。
認識許譯,源于姐姐,小學五年級,阿端去初中部找任荼一起回家,正巧看見姐姐任荼倒在地上,而許譯站在旁邊。也不知為何,那段時間的阿端剛剛病好重新入學,性格沉默敏感,見到這一幕,第一直覺就是姐姐被許譯欺負了,直接就撲上去咬了許譯一口,血浸在她牙齒上,還是不肯松口,最后還是前來接她們的司機看到了,才把阿端拉開。
后來阿端才知道,許譯是任荼的同班同學,那次是任荼不小心摔倒,許譯剛好過來打算扶她,然后就被阿端咬了。以至于后來,阿端看見許譯手上留下的傷疤都會隱隱內疚,每次去給任荼送吃的,都會給許譯帶上一份,三個人就這樣成了好朋友。
而許譯在之后長達好久的時間里,都沒搞清楚阿端為什么咬他,知道的那一刻,哭笑不得。
……
B市墓地,陸訖已經(jīng)待了半日,一束梔子花放在墓前,他凝望照片上小女孩笑顏如花,天真無邪。緩緩伸手,手指停在小女孩臉上,“小楓,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有沒有去游樂場玩?哥哥說過要帶你去世界上最大的游樂場的。如今你自己去了沒有?”聲音沙啞,語氣低沉。
六歲那年,他初見她,她甜甜的叫他“哥哥”。從那以后,他發(fā)誓要做天下最好的哥哥,陪伴在她身邊,看她長大,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有人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但大概上帝睡著了,所有從未將慈悲留給他,剛出生時讓他失去了母親,十歲那年又讓他失去了她。
陸訖放下手,淡淡笑了一下,“小楓,哥哥如今又有了想要陪伴的人,你會為哥哥感到開心的,對嗎?哥哥和你講,她可傲嬌了,所以哥哥現(xiàn)在要先冷她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不管怎樣,哥哥都會找時間來陪你的,絕不會讓你一個人?!?p> 那日陸訖回別墅,發(fā)現(xiàn)任端已經(jīng)離開,留了張紙條給他,那話寫的,看得他頓時火冒三丈,當即將紙條撕了個粉碎。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不接,發(fā)消息,不回,甩手將手機扔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碎成兩半。之后他找夏浩去KTV混了幾天,可依舊止不住想她,聽了夏浩的話,當時他便想著,先冷她一段時間吧!總得讓她體會一下他不在身邊的日子。
……
江瀠溪拿著梔子花出現(xiàn)在墓地,是傍晚六點半,慈善拍賣會結束,晚會她沒必要出席,陸謙能應付過來。一如往昔,陸訖蹲在藍楓墓前,靜靜和她說著話。十一年來,他這個哥哥永遠比她這個母親做得好。
陸訖見江瀠溪拿著花前來,梔子花,還好,她還記得小楓的喜好,“我以為阿姨今天不會來了,畢竟,千洋集團這么輝煌的時刻,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場,遠比在這里熱鬧?!?p> 江瀠溪望了眼陸訖,他語氣中諷刺意味十足,低下頭,盯著墓碑良久,“她是我的女兒。”
“原來阿姨記得,您還有個女兒孤獨地躺在這?!?p> “小訖,我知道你怨我在小楓離開不到半年就嫁給了你爸,怨全世界就這樣將她遺忘在角落里?!苯瓰u溪開口,臉上平靜,眼神卻十分復雜,她望著墓碑上藍楓的照片,小女孩笑靨如花,一滴淚從臉上無聲滑落,“我是她媽媽,我心里的痛,又豈是你能了解的……可是小訖,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我還活著,生活就還得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