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葉青楊轉(zhuǎn)身出了花園,于墨方長長地嘆了口氣,低頭看向正躺在自己掌心打滾的小小火苗,在識海內(nèi)輕叱道:“金蘭之契,對她的約束委實是太小了,該再逼一逼她的!”
金蘭之契,即兄弟之契。這種契約對彼此的約束都甚小,因此持有這種契約并不會妨害其他的契約。因此,現(xiàn)如今的玄赤依舊保有著和于墨之間的主奴契約。
于墨的識海內(nèi),一個小小的赤色火焰印記傳出一道意念:“可你已經(jīng)撐不了太久啦!而且,她說的也很有道理啊,唔,我想想,我都已經(jīng)有過三、四……哎呀,我也數(shù)不清了,總之就是好多好多火奴了,可我還是不能化形,試一試她也無所謂啦!她不好的話,我就不幫她修煉,這樣不用多少年,她就會死掉,到時我再找新的火奴就是了!”
于墨聽得一陣無語,心中忽然竟開始有些同情起葉青楊來。
小小的火苗又在他的掌心打了個滾,傳來一道意念:“我要走啦,你記得照顧好我的冰屋子,還有,你一定要好好的再多活幾年,或者還能看到我化形呢!”
于墨失笑的伸手撫了撫它頭頂?shù)男⌒』鸺猓骸耙欢ǖ模 彼麖那半m已修到筑基后期,但因玄赤的緣故,壽命比之靈虛修士也差不太多,因此才會早早失去進階的可能。
初回洛城時,他還能維持住筑基修為,但在玄赤的蠶食下,即便日常服用大量靈藥來維系,他的修為仍是每況愈下,最終落到了靈虛五層。好在如今玄赤已有了新的伙伴,不會再時時蠶食他的靈力,如此一來,他的修為應(yīng)能再上升一些,也還能再多活些時日。
識海內(nèi)小小火焰印記開始徐徐扭動,一下、兩下、三下,最終輕輕一躍,飛離了于墨的識海,僅留下一個小小的、黯淡無光的灰色印記,那是奴印留下的最終痕跡。
赤色印記飄飄忽忽地飛出了于墨的識海,從外頭看來,便覺有一道淺淡的紅芒自于墨眉心飛出,撲入他掌中的火焰內(nèi),輕輕一顫后,火焰竟似更鮮亮了幾分。
于墨立在原地,輕輕地舒了口氣。即使他與玄赤相伴多年,感情堪稱深厚,對它的離去,心中也多有不舍,但奴契解除后,那種全身為之一輕的爽利感依舊讓他心胸為之蕩滌。
先前葉青楊的言語忽而又響起在耳邊:“主奴契約雖好,到底仍是一道枷鎖!”
枷鎖,果然是枷鎖啊!
而只怕……這枷鎖不但鎖住了他,還鎖住了玄赤。
讓他們……都不得寸進……
輕飄飄的浮于半空之中,仿佛極是愜意,玄赤歡快地打了個滾,借助于墨識海內(nèi)那道已然灰了一多半的印記傳念道:“我覺得好舒服,好舒服!”
奴印雖除,羈絆未消,因而只要于墨不刻意遮蔽,玄赤仍可與于墨通過識海交流。
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這一刻,于墨忽然覺得,也許讓玄赤跟著葉青楊的這個決定,無論是對葉青楊,還是對玄赤都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走吧!我替你收拾一下行李!”于墨傳念道。
…………
葉青楊在上清丹閣后頭的雅室內(nèi),坐了足有多半個時辰,才見于墨從里頭出來,手中托了一個青色玉盒,那青玉盒玉色溫潤,寶光內(nèi)斂,其上流云浮動,看得葉青楊眼神微凝。
小心地將青色玉盒遞與葉青楊,于墨仔細(xì)交待道:“玄赤雖是火靈,卻愛居于陰寒之地,且它尚還稚嫩,脾氣不甚穩(wěn)定,青楊平日務(wù)必讓著它些,就算是看老夫的面子!”
頗有些無語的接過那只青玉盒,葉青楊道:“我盡量吧!”言畢低頭打開那只盒子,卻見一朵小小的赤色火苗正快活的在盒內(nèi)打著滾兒。發(fā)現(xiàn)葉青楊正凝目看它,它便快活的搖了搖火尖兒,同時傳來一道意念:“你要敢欺負(fù)我,哼……哼……”甚是趾高氣昂。
葉青楊也懶怠理它,左右往后多得是時候教訓(xùn)它,原也不急在一時。
凝神細(xì)看著手中足有尺許長,半尺來寬的玉盒,葉青楊很快確認(rèn)了猜想,心下不覺暗驚。
冰云青玉,又被稱為冰云青石髓。此玉生于冰云青石中,傳說十丈方圓的冰云青石僅能開出指尖大小的青石髓來。但這并不是說每一塊巨大的冰云青石都能開出青石髓來,事實上,葉青楊從前的宗門古月宗內(nèi),便有一位元嬰修士曾親往萬丈冰川去尋冰云青石髓。
但他花了足足三年的工夫,也沒能找到哪怕一塊冰云青石髓,最終只能掃興而歸。
于墨這塊冰云青玉如此之大,也真不知是從何得來。
此玉髓,雖不能入藥煉器,仍被修界視為難得的天材地寶。傳說水靈根修士若能得一塊冰云青玉隨身佩戴,則有一定的幾率可使靈根異變?yōu)楸`根。更有人言之鑿鑿,道是若水靈根女修常佩此物,更大有可能孕育出擁有冰靈根的子女。
眼見葉青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那只冰云青石髓,于墨不禁微微一笑:“此物,便是傳說中的冰云青石髓,看青楊神情,應(yīng)是認(rèn)出它來了吧?”
葉青楊坦然頷首:“不意于叔手中竟有這等寶物,若是丁、許、錢三大家得知此事,怕是不惜代價也要從于叔手中換得此物吧!”
畢竟冰云青玉可是能持續(xù)影響整個家族靈根的寶物,對家族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于墨笑了笑,道:“此物乃玄赤所有,但它也不知此物的具體由來,只知它甫自混沌中醒來時,便在此玉盒內(nèi)了!”
葉青楊聞聲微微沉吟,忍不住又拿眼仔細(xì)覷了玄赤一回。這朵小火苗,仿佛有很多秘密,只是可惜,這些秘密只怕連它自己也都不清楚,自然就更沒法告訴給別人了。
于墨又遞了一只儲物袋過來:“玄赤雖心性稚嫩,煉丹卻是一把好手,有它在你身邊,今后你再無須憂心丹藥。只是它修為還低,只能煉制五階以下丹藥?!闭f到這里,他卻又笑了起來,“但它若是心情不好,這煉丹的成功率便不大好說了!”
葉青楊微微挑眉,目注于墨片刻,這才悠悠道:“這些年,于叔過得似是不大容易??!”于墨既主動提起這個,想必這些年因玄赤的心情起落而吃虧不少。
被她反諷了一句,于墨也只得苦笑搖頭,而后卻伸手摘下腰間所掛的那只淡青色儲物袋,遞了給葉青楊:“玄赤在我身邊多年,煉制丹藥無數(shù),消耗也是不小。這里頭是現(xiàn)下我所能拿出的所有靈石了,你且拿去,稍稍補貼一二吧!”
葉青楊也不推讓,接過儲物袋,神念微微一掃,旋即一怔。儲物袋內(nèi)靈石數(shù)量確是不多,統(tǒng)算一下,也不到五千之?dāng)?shù),讓葉青楊吃驚的,卻還是這只乾坤袋。
沒錯,這只儲物袋已不再是儲物袋,而是乾坤袋了。
雖說乾坤袋的容量必然會比儲物袋大,但儲物袋與乾坤袋最大的區(qū)別卻并不在此。二者之間最大的差別在于乾坤袋貯物可維持物品原樣不生變化,而儲物袋不能;乾坤袋無論貯物多少,都渾若無物,儲物袋則做不到。
乾坤袋的制法,據(jù)說在許多年前便已失傳,現(xiàn)存于世的乾坤袋數(shù)量甚是有限,以葉青楊從前身為古月宗核心弟子的身份,也不過能擁有一只儲量僅半畝有余的乾坤袋而已。
而于墨遞來的這只乾坤袋足有畝許方圓,內(nèi)里除靈石與一具丹爐外,便是一些雜亂的物品,還有一些礦石一般的東西,黑不溜秋、很不起眼的樣子。葉青楊好奇的多看了幾眼,卻也沒能認(rèn)出究竟是什么礦物。于墨適時地解釋道:“里頭的這些東西,都是玄赤喜歡的,老夫也說不清是些什么,只知那些像是礦石的物事,連玄赤都不能熔開,想來非是凡品吧!”
葉青楊頷首,謝過于墨后,又道:“此次入山,我有幸得了一朵冰心玉蓮,想煉制一批清寧丹,只是還缺幾味輔藥,怕是要麻煩于叔為我湊一湊了!”
于墨爽快道:“煉制清寧丹所需藥材,除冰心玉蓮?fù)?,我這里倒是都有,你只管去外頭支取便是!備齊了藥材,你便來丹房,讓你看看玄赤的本領(lǐng)!”
一個半個時辰后,丹房內(nèi)。
青銅丹爐內(nèi),火光熊熊,似欲噴薄而出。爐中丹火赤紅一片,數(shù)十點丸藥均勻地分布在爐內(nèi),沉浮不定,發(fā)出幽幽熒光。葉青楊立于丹爐一側(cè),神情若有所思,卻并未言語什么。
于墨看她一眼,道:“玄赤所煉丹藥,皆為上品,丹毒含量極少,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此外,你體內(nèi)所蘊的少許丹毒,它也可為你徹底拔除。好好照顧它,老夫相信你不會后悔!”
葉青楊淡淡道:“說句于叔不愛聽的話,我這人修行素不喜借助外力!外力到底只是外力,借助多了,不免依賴。倘或有一日,我忽然失去了它,又當(dāng)如何?”
于墨不料葉青楊會說出這話來,當(dāng)即怔了一下,久久不語。
葉青楊又自徐徐道:“我修行日短,本不該胡亂置喙,但我仍想提醒于叔一句,你所以最終不能成就金丹,或者便因這份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