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的揚(yáng)州城,行人熙攘,熱鬧非凡。前朝詩云: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楊柳飛絮風(fēng)滿樓,彩霞映照下的揚(yáng)州好似一年方二八的青春少女,容顏似錦,綾羅加身。正是“金絡(luò)擎雕去,鸞環(huán)拾翠來?!弊屓擞味裢?。
這揚(yáng)州城林慎雖不陌生,但這燈紅酒綠的街市他卻并不常逛,只因平日里進(jìn)城大多只是為了販?zhǔn)鬯幉?,購置日需,何老夫婦腿腳又不甚方便,便不常閑逛。距上一次林慎來到內(nèi)城已經(jīng)將近半年時間,不料竟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此刻陪伴自己的養(yǎng)父母已不再,真真荏苒一瞬,恍如隔世。
然而林慎和洛閆可沒心情閑逛,二人頭戴斗笠,一前一后,快步行走。一來洛閆尚有要事在身,二來考慮到刺殺林慎的那伙江湖人極有可能還在城中,如若照面,徒添是非,故二人決定,進(jìn)城后不做停留,徑直而去。
林慎默默地跟在洛閆的身后,半晌無話,只覺得走不多時,日頭毒辣,烤的林慎口唇干燥,渾身濕汗,但見洛閆,身著長衫卻無半點(diǎn)燥熱跡象,依舊健步如飛。林慎心中納罕,然而他性子倔犟,即便累了也不提,咬緊牙關(guān),努力跟上。
二人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穿過鬧事卻停在了一處安靜的巷子前。只見那巷子深幽昏暗,正里卻只有一扇門,門匾上隸書四個大字:福鼎鏢局。
洛閆摘下斗笠,從懷中掏出一只短竹箭,箭尾豎著翎毛,做工十分精細(xì)。只見洛閆兩指一彈,竹箭便嗖地一聲飛躍磚墻,到院子中去了。不多時,門后便傳來聲音,眼見出來一名門房模樣的老人超洛閆做了一揖,將二人引入院中,便急忙關(guān)掉了大門。
入眼的是一座前后兩進(jìn)的院子,二人由老人領(lǐng)著,不多時便來到正堂。林慎正低頭若有所思,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聽起來十分輕快,不似成年人的步子。
“姐夫!你可回來了!我們都好擔(dān)心你呢!”還沒待林慎抬起頭,來人便一陣風(fēng)似得沖了過來,一把撲到了洛閆的懷里,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年方豆蔻的少女,正攔腰抱住洛閆撒嬌。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洛閆過世的妻子一母同胞的妹妹,姊妹倆早早便沒了爹娘,如今少女又沒了姐姐,洛閆變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林慎仔細(xì)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女,只見她穿著一襲鵝黃紗裙,腰間系著一柄短劍,生的唇紅齒白,柳眉杏目,冰肌如雪,笑起來露出兩個小虎牙甚是可愛。少女貌似是感覺到了林慎的目光,于是也偏過頭打量起了他。二人目光相交,林慎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來也是,二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饒是林慎從小長在深宮,卻從沒見過這么可愛的姑娘,不免有些臉紅心跳。
“姐夫,他是誰?。俊鄙倥唤麊柕溃€不待洛閆回答,少女便一個箭步竄到了林慎跟前,上下打量著他。林慎被她看的一時不知所措,只好別過頭去。
“迎雨,不得無禮!”洛閆見狀,輕聲喝斥了一聲。
“我沒有無禮??!”少女轉(zhuǎn)頭看著洛閆,一臉委屈:“而且他也沒給本姑娘行禮,無禮也是他無禮欸!”
林慎聞言一愣,誰料少女竟會如此說辭,不禁微微有些慍怒,沒等洛閆說話,張口便回:“你是誰,我為什么要向你行禮?”
“嘿???”少女聞言顯然吃了一驚,沒想到眼前這其貌不揚(yáng)的小子竟敢這樣跟自己說話,要知道自己從小就被師門的長輩疼愛,同齡孩子都羨慕,何曾遇到這樣過這樣的刺頭?于是毫不示弱的回道:“這里是我們的地盤欸,你來到我家不要向主人行禮的嗎?怎么能這么沒有教養(yǎng),你是被撿來的野孩子嗎?”
“你說什么?!”不料少女一句玩笑話竟戳痛了林慎的痛楚,當(dāng)即便火冒三丈,自己糊里糊涂的跟著個素昧平生的人來到個奇奇怪怪的地方,又被這么個古靈精怪的少女一頓沒由來的奚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林慎毫不示弱,指著少女的鼻子罵道:“我要是撿來的野孩子,你就是婊子生的狗孩子……”
“夠了!”洛閆洪鐘似的聲音如同火炮轟鳴一般炸裂,林慎只覺得一陣聲浪入耳,震得五臟六腑生疼。
“洛宗主,李鏢頭還在內(nèi)堂等著幾位呢!”老門房適時得打斷了尷尬的氣氛,恭敬得做了個“請”的姿勢。
“好,請。迎雨,你們也先進(jìn)去吧。”聞言,兩個少年只好乖乖跟著老管家走了進(jìn)去。洛閆望著林慎的背影,眉尖微微皺了皺,搖了搖頭,隨即輕嘆一聲,佛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