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義左手疾伸,迅速在右臂上點了幾處穴道,用以止住流血,忽覺功力已然消失大半,手指甚是無力,已然封不住穴道了,不禁痛徹心扉。無奈之下,只能用左手緊緊攥住右手手腕,血流的速度雖然慢了些,卻猶自不止,緩緩而出。
“四弟!五弟……”
隨著兩聲喊叫,兩條人影如飛而至,正是鐵柔和梅二先生。方才屠惡不管不顧地沖向?qū)Ψ綍r,梅二先生卻飛身抱回何醉,和鐵柔等人一起查看他的傷勢。盡管眼見得那般慘烈的景象,料知何醉亦難幸免一死,卻仍是心存僥幸,哪怕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拼力救活。
何醉的雙眼仍然睜得老大,瞳孔已然擴散,變得死灰一樣黯淡無光,雙唇緊閉,似乎帶有一絲笑意,嘴角的血跡尚且未干,鼻孔微張,卻再也沒有呼吸之聲。
梅二先生猶不死心,扳起何醉的身體,雙手抵住他的后背,強行向他體內(nèi)輸入一股真氣,卻發(fā)現(xiàn)這股真氣運自何醉的胸口時,便已一泄而出,原來剛才“西瓜”的那雙手臂早已洞穿了他的心臟。梅二先生心中大痛,自知無力回天,緩緩將雙手收回,長嘆一聲,潸然淚下。
鐵柔看見梅二先生如此,心里自然清楚怎么回事,不禁面色慘然,輕輕地將何醉的雙眼合上,嗚嗚咽咽地喚道:“三弟……三弟……”
只是,風(fēng)雨凄凄,夜色深深,悠悠天地間再也聽不到何醉的悠悠笑語了。
我醉欲眠君且去,但愿長醉不愿醒。何醉啊何醉,這一次,你卻是真的醉了……
驚變又起,梅二先生和鐵柔大驚之下,急忙放下何醉的尸體,縱身來到吳義和屠惡的身邊。二人迅速俯下身去,只見屠惡的胸口還在汨汨地滲著血,口中還在呼呼地喘著粗氣,顯然還沒有死,于是心中稍安。梅二先生“唰唰唰”點住屠惡的穴道,把他抱起來,看了吳義兩眼,冷哼一聲離去。
鐵柔沒有走,只是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那里看著吳義,眼中滿是痛惜,仿佛是在看著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因為疼痛,吳義的臉色已變得鐵青,額頭上已滲出汗珠,緩緩滾動著,淌進鬢邊,星星點點,斑駁閃爍。
“大哥……”吳義顫聲喚道。
“你還記得你這個大哥?”鐵柔心如刀絞。
“小弟自幼便承蒙大哥教誨,永生不忘!”
“自幼……自幼……”鐵柔喃喃道,看著吳義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溫柔了,“春秋易逝,歲月無情,如今你的大哥已經(jīng)老了,你也變了……”
“大哥,小弟絕非無情之人,只是……”吳義語氣急促,似乎想要申辯。
“只是你的刀法卻無情,是么?”鐵柔截斷他的話,“人若有情,刀豈無情?”
“大哥……”吳義的臉上似乎寫滿慚愧,“小弟一時情急,失手傷了四哥,現(xiàn)在也后悔得很?!?p> “一時失手?”
“小弟本想勸阻幾位哥哥,凡事從長計議,可是沒想到四哥竟……竟視我為仇讎,一語不聽……”
“所以你就也不念兄弟之情,立下殺手了是么?”
“大哥,只怪小弟我還未練到收放自如隨心所欲的地步……那般危急時刻,我實在是無法控制得住……”
鐵柔長長地嘆口氣,道:“控制……試問世間有誰能控制得了春秋歲月呢?春秋刀,本就是蘊涵著歲月流轉(zhuǎn)無情之意,任誰再青春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怎抵得了無情歲月的消磨?白云蒼狗,世事無常,有誰會想到,曾經(jīng)親同骨肉的燕北五俠,如今卻是自相殘殺?”
“大哥,小弟也不想這樣,可是大哥……難道你們非要一意孤行嗎?難道你們就真的忍心讓燕北五俠今晚盡喪于此嗎?”吳義雙眼含淚,語氣變得激動異常。
鐵柔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人終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咱們燕北五俠一世英名,難道老了老了,反到要落個貪生怕死的罵名嗎?五弟,你幾時變成這樣的?我本以為你是一時糊涂,誤入歧途……”
“大哥,小弟自有苦衷,倘若幾位哥哥聽我勸……”
“算了,五弟,人各有志,畢竟你還不老,大哥這把老骨頭其實早就應(yīng)該沒了……當(dāng)年龍門一戰(zhàn),”鐵柔將目光投向遠處,用手撫摸著胸膛那處最深的疤痕,深情說道,“你我兄弟五人同心合力,誅殺山西一窟鬼,從大同追到洛陽,血戰(zhàn)一天一夜……那時候你的武功還未大成,而且年輕氣盛,粗心大意,獨狼受傷裝死,乘你不備之際砍你一刀,眼見得你就要命喪刀下,我舍身擋在你身前,拼死也要換你一條性命……哎,幸虧蒼天佑我不死,讓我撿了一條性命,只落下這處疤痕……五弟,這事你還記得么?”
吳義淚眼烱炯炯,注視著那道疤痕,沉沉說道:“小弟當(dāng)然記得……”
鐵柔凄然一笑,道:“你真地記得么?那這處疤痕又是如何得來的?”說完用手將衣衫扒開,指著自己的肋間。
吳義深情說道:“那是我六歲那年,你教我武功,我卻不愿學(xué),你不忍責(zé)備我,只是哄我說練了你的功夫如何如何厲害,那時你也才十四歲,我只當(dāng)你吹牛,便淘氣地用四哥的解牛刀扎你,想試試你到底能不能抗得住……誰知四哥的解牛刀忒也鋒利,一下子就刺進了你的肋部……縱是這樣,你也沒有怪我,反而怪自己練功不勤……”
說到最后,吳義已然有些哽咽,掉下淚來。
鐵柔心中一軟一酸,也是情難自禁,含淚問道:“五弟,既然你都記得這些,可見你心中還念著兄弟之情,為什么現(xiàn)在卻要如此?”
吳義默而不答,表情似乎很是痛苦,過了一會才沉聲說道:“只因現(xiàn)在已非往日,已不一樣了……”
“已不一樣了……”鐵柔略一思索,皺眉說道,“是了是了,你現(xiàn)在已非昔日的紫云長,卻是鄉(xiāng)鄰?fù)婆e的里長,是么?”
吳義疼痛更甚,咬緊牙關(guān),只是搖頭。
“那為什么?是了,三年前你剛剛?cè)⒘似拮?,入了溫柔之鄉(xiāng)便已英雄氣短了是么?”
吳義仍是不答,卻不再搖頭,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仿佛痛得連搖頭的力氣也沒有了。
鐵柔看在眼里,又憐又氣,怨聲責(zé)怪道:“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貪戀美色?豈可見色忘義?”
“咯咯咯……”一串嬌笑,“蘋果”突然接道,“鐵大俠一心只練金剛童子功,如何曉得男女之情魚水之歡?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那般蝕骨銷魂的滋味,任誰嘗到也是欲罷不能,便連生死也都不顧了,還記得什么兄弟之情呦……”
鐵柔沒來由地臉上一紅,默然語塞。
吳義冷冷看了“蘋果”一眼,似有不屑之意,卻沒說什么。轉(zhuǎn)頭注視著鐵柔,眼神極為痛苦,良久方道:“大哥,你可記得前年我已有了孩子?”
提起孩子,鐵柔恍然大悟似的欣然說道:“記得!我那侄兒今年已經(jīng)兩歲了……”
“沒錯,他今年已有兩歲,已經(jīng)會打醬油,大哥最是疼愛他是不是?”
仿佛看見孩子就在眼前似的,鐵柔忽然笑了笑,柔聲說道“老鐵一輩子光棍,早把他當(dāng)成自己兒子一般疼愛了,呵呵,我那好侄兒著實聰明可愛得緊……”
“可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這里,大哥恐怕再難看到了……”
鐵柔猛地心頭一震,顫聲說道:“莫非我那侄兒已經(jīng)……”話說一半便即止住,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
吳義慘然笑道:“大哥不要擔(dān)心,他們還活著?!?p> “還活著?!”鐵柔急問,“他們現(xiàn)在在哪?”
“在他們的手里?!?p> “你為什么不早說?咱們五兄弟拼死也要把他們救回!”
“只怕投鼠忌器,反受其制……”
“所以你勸我們……”
吳義臉上的痛苦之色更濃,長嘆一聲道:“只是幾位哥哥卻不聽,如今……”
“如今你們已經(jīng)沒有機會!”青年男子突然冷冷說道。
話音方落,突地響起“嗖嗖”幾聲,暗器破空,直奔二人而去。
又聽一聲冷哼:“我來領(lǐng)教一下鐵大俠的麒麟臂!”
只見青年男子身后的瘦高漢子鬼魅般地閃身而出,只跨一步,便到了鐵柔和吳義的身前。
真一山人
對武俠小說作者的評價,向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然則在山人心中,固推金庸古龍二人為最。金庸的文筆精深博大,古龍的文筆簡練短??;金庸的場面描寫精彩浩廣,古龍的對話描寫?yīng)毺赜哪?。金古二位已逝,世上再無武俠。 山人自思才疏學(xué)淺,對兩位前輩望其項背尚且未及。不自量力地提筆,亦是勉力學(xué)之。又,當(dāng)今網(wǎng)絡(luò)小說,動輒百萬字幾百萬字,縱使才學(xué)出眾筆刀驚人,亦難免失之冗長。山人自知不才,但凡文中模仿得有一兩相像處,但凡文中描寫得有一兩動心處,尚望各位書友輕抬貴手,雙擊666!山人不勝感謝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