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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鐲長歌

第二十回 鄶邑城明岳新措 陰陽廊神荼獻策

曜鐲長歌 黃蓉海 4447 2019-10-05 23:06:57

  辰時三刻的日頭已初露鋒芒,竹林間,子懿駕馬前驅(qū),頗有倦意?;貞浧鸱讲旁谔睦婺玖值闹T事種種,他頓生更大疑惑。木林間有多個沼澤地,在他卻一眼覺察到曜鐲的所在之處。更離奇的是,正當他要探身到棠梨樹邊取鐲時,水中竟有另一個與他長相一般無二之人,四目對視之間,他神智恍惚,身體不自覺探向水中之際,忽感背后一把力量將他拉回?;仡^一看,是兩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一曰清河,一曰云霞。兩人微笑對曰:“吾輩同為凌月姐姐的金蘭姐妹,沒想到能在此處尋得姐姐的心上之人!”子懿訝異,問:“兩位姑娘這是要來尋鐲的嗎?”清河點點頭,回曰:“子懿哥與凌月姐真真是心有靈犀,沒想到這么快便找到了!真是太好了!”子懿含羞低頭,忽而想起父親的急召,便將送還曜鐲一事托付了二人。

  不覺間,子懿已回到尉府。明岳、靖瑤聞之,便急匆匆出門相迎,關(guān)切問:“聽聞凌月受傷了?傷勢如何?”如若如實稟告,更教雙親時時掛念,子懿對曰:“已無大礙了,慕容府上下都在伺候著,二老不必掛心!”

  靖瑤看穿了子懿的心思,這孩子從小到大都很懂事,心里總裝著他人,有時候自己受傷了,卻又默默忍受,不與外人道也,真真是乖巧得讓人心疼。靖瑤吩咐下人挑些人參靈芝,與明岳語:“相公,過些時日妾身會攜吾兒登門拜訪,你且速速完成大王吩咐之事為妙呀!”明岳一拍腦袋,對曰:“哎呀!一語驚醒夢中人!子懿,隨為父來!”子懿將馬鞭交予崇風(fēng)后,便隨明岳進入內(nèi)廳議事。

  明岳取出卷軸一個,徐徐攤開,是鄶邑商市圖,明岳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與子懿語:“吾兒呀,這是你爹花了三旬時日的心血,不錯吧!你爹要大展拳腳了!”子懿接過卷軸,仔細看著,上圖商市據(jù)點密密麻麻卻又清晰明了,除此以外,隱約覆蓋鄶邑山川水脈,溱水、洧水、新密三大碼頭均現(xiàn),還有那充滿回憶的古城角寨碼頭,憶起那些人那些事,子懿不禁傷懷。到底是父子連心,子懿的心思,明岳自然明白,他安慰著拍拍他的肩膀,對曰:“君子之仇,十年報而未晚!”聽罷,子懿收拾情緒,問:“父親給我看此圖,意欲何為?”

  明岳轉(zhuǎn)身邁向廳門,仰天長嘆,回曰:“有道是商葩翼翼,四方之極。欲要富民強國,必先解放商賈,”明岳回頭,續(xù)言:“先前的鄶邑之行,大王之意,除了給二王子以歷練之機,更是查前鄶興盛之因。為父觀之,必與商人自有買賣有關(guān)。商人與商市流動之頻,乃鄭之所不能及?!弊榆矊に计?,問:“那父親所提變法之事,變的是……?”明岳答:“變鄭之營商,放鄭之商賈。買賣自由,減免賦稅,引外邦之流,擴本國之名?!弊榆参⑿?,贊同:“父親深謀遠慮,眼光獨到,甚是可行!兒臣愿盡全力,助父親早日實現(xiàn)宏圖之志!”

  “不愧是我尉明岳之子!哈哈哈!”明岳慧心地笑著,“大王已任命為夫為鄶邑商賈司郎,于鄶邑實變法之舉,如若收效見著,則推行全國!”明岳引子懿下坐,取筆墨紙硯,對曰:“吾兒有何高見?不妨直說,咱父子共同參詳參詳!”

  二日后,尉明岳領(lǐng)著圣旨踏馬赴任,此去鄶邑,約三日,子懿一同前往,以便策應(yīng)。雖鄶邑早已成為鄭國附屬之地,仍不乏異心者,以復(fù)國之命,不聽命朝廷,因而時有地方騷亂。武公命一前鄶商賈能士曰智父者及御林都衛(wèi)幾人陪同赴任。智父乃前鄶原生人,知曉前鄶三教九流、暗市之密,以販情報為生。自前鄶被滅,智父另擇良木而棲,備受武公器重,因封鄶邑司簿,以輔佐尉司郎大刀舉新策。智父有一女,曰智燕者,溫婉淑德,頗有姿色,常讀女經(jīng),通曉琴棋,武公見之,更教心動。

  智父領(lǐng)眾臣入前鄶朝堂,此地改而成鄶邑商會,亦作諸位大臣居安府邸。夜晚的宮廷別苑,涼風(fēng)習(xí)習(xí),幾分荒涼,似乎在訴說著落魄的滄桑。子懿夜不能寐,徘徊于長廊間,對月長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yè)業(yè)。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駕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遙望星辰,子懿滿眼是凌月的音容笑貌,還有最近夜里時常生出的奇怪的夢。子懿開始疑心,自己到底為何人?人世間到底有前生來世之說法嗎?幽幽月光沐浴全身,子懿不覺間倦意來襲,竟趴在涼亭里徐徐沉夢入眠。

  子懿繼續(xù)走在洪荒大陸上,漫無目的,閑來無聊。走過茫茫沙洲,他看到了一片桑林。林間有數(shù)十百姓,男男女子,老幼童叟,熙熙攘攘,好生熱鬧。男子主伐木,女子主采桑。有年輕力壯者,持鐮伐木、挑擔(dān)提木;年幼垂髫者,有的踮腳采摘桑葉,有的偷摸貪吃桑葚,被母親發(fā)現(xiàn)后竟淘氣追逐逃跑,惹得眾人一片歡聲;花甲老叟者則送來村里吃食,以犒勞辛苦勞作的鄉(xiāng)民們。

  忽而山間一聲咆哮,不知何處一股腦躥出數(shù)頭妖獸,欲結(jié)圍困之勢。眾人驚慌失措,一老叟訝異,手指妖物,哆哆嗦嗦,“是封豚!吃人怪來了!”女子手下的籮筐掉了,地上灑滿新鮮的果子,果子卻又被沉重的亂步踐踏得體無完膚。來不及抹掉嘴角殘跡的孩童即刻撲向母親身旁,撒嬌曰:“娘親,我好害怕!”體壯男子則圍在最外層,手中緊緊地抱著木樁,欲作戰(zhàn)斗之勢,一男子大聲語:“大家別怕,有我們在!”

  一封豚一聲低吼,眾封豚垂涎三尺,拔腿直沖,一下子沖破了外防,幾個年輕男子徒手肉搏,可惜力量懸殊,掙扎無望。剎那間,血肉橫飛,腥氣彌漫,哭聲哀嚎。子懿在一旁心如刀割,卻又愛莫能助。此刻,遠處三箭齊發(fā),中三頭。徐徐而來的便是舜帝時期的神射手夷羿。夷羿瞋目直視,跳躍轉(zhuǎn)身間又發(fā)三箭,再中三頭。少頃,眾妖獸悉數(shù)斃命。夷羿仰天太息,曰:“我還是來晚了一步!”于是乎,他將片片桑葉射下,作桑葉墳,將鄉(xiāng)民們的魂埋在了這寂寥的桑林間,嘴里念叨著話,霎時間桑林又重生出綠意。

  子懿看著英雄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一陣隱痛,不覺間淚痕濕襟。原來此地,便是商丘。

  這一鼎幽冥業(yè)火長盛不衰,每一刻都有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注入,有道是命盡則魂滅,魂滅則歸燈。每一注魂魄匯聚于冥府的魂鼎內(nèi),復(fù)又徘徊縈繞在這片黑暗的天地,似乎在找尋魂歸之處。在遠古時候,神荼與郁壘為一對兄弟,兄弟倆都擅長捉鬼,如有惡鬼出來騷擾百姓,神荼與郁壘倆便去擒伏,并將其捆綁喂老虎。神荼擅擒鬼而佑人界,可天生一副黑臉相,仙宮不喜,于是乎天帝封而為冥府左門神是也。神荼坐守冥符,著銀盔、銀甲,手持渾鐵點鋼叉,面如生漆,兩眼接耳,兩眉朝天,頜下一部落腮胡須,切如鐵線。

  初而為神,神荼為盡其則,耗費大量靈力以鑄魂鼎,造魂鏈,鎖惡魂;再用業(yè)火以渡之,祈求早生超脫,消戾氣,放仇怨。不料有仙宮曲意告狀,狀曰:神荼修邪門之術(shù)欲成冥帝,為禍人間,擾亂三界。天帝竟聽信讒言,一舉派兵捷捕神荼,身陷囹圄,獲終身牢獄之名。神荼頓生恨意,心存憤懣,竟挖目以明志。且當牢獄之時,冥府妖獸惡鬼出沒肆虐人界,幸得黃河水神適時覲見凌霄殿,曰:速放神荼方可解人界之危!神荼這才逃過劫難回到了冥府??缮褫彪p目全無,難以再造魂鼎,一鬼仆偷取一上古兇獸玄武之紅眼以借之用,不料從此神荼得兇獸破壞之力,法力相較往前大增,終成冥神。

  神荼鎮(zhèn)魂冥府,令一眾鬼魂歸順,悉數(shù)兇獸降服。雖能解人界之危,卻又成天庭之隱患,三界之劫數(shù)。天帝易怒,將黃河水神降職貶罰,永不得位列天庭仙席。水神馮夷雖心有不甘,卻又樂得個自在清閑,不再背負繁重仙務(wù),終日浪跡于凡間。有道是“魚鱗屋兮龍?zhí)?,紫貝闕兮朱宮,靈何為兮水中”,水神亦能喚旋龜、橫公魚、赤鱬、鳴蛇、鉤蛇云云。水神心念故友,遂潛入黃河之脈,造陰陽廊,此門能通冥府。為掩人耳目,瞞過天庭,水神復(fù)又張結(jié)界,覆脈門,命鳴蛇、鉤蛇鎮(zhèn)守之。

  時隔幾百年,陰陽廊再次被打開。鬼仆遙見一人,御旋龜,悉數(shù)橫公魚、赤鱬左右護法,靈力驟現(xiàn),遂奔走相告。冥府赤焱之門業(yè)火洶洶,瞬時鬼將出沒,妖獸現(xiàn)形。只見此人依舊面無懼色,神情自若。一鬼將持槍對問:“來者何人?”此人邪魅一笑,對曰:“吾乃爾等主子之友!”另一鬼將煞氣重重,回曰:“此人來自仙界,便是與吾輩為敵,不必廢話,接招!”眾鬼將順勢一擁而上,團團圍困。此人依舊不動聲色,復(fù)又邪魅一笑,只一甩手,悉數(shù)鬼將便打倒在地,對曰:“功夫依舊不見長??!”

  玄衣降臨,赤焱之門徐徐從里打開,冥帝神荼現(xiàn)。一眾鬼將、妖獸紛紛匍匐跪拜,冥帝抬手示意,眾鬼起。只見一對幽藍眼眸,深邃不可見底,著人界飄飄青衣,手持赤蕭,悠然自得。冥帝相視而笑,疑而問:“水神為何如此喬裝?”

  原是黃河水神馮夷,百年未見,竟是一副人樣,難怪眾鬼將皆認不得??哨さ垡谎郾阕R,源于此人手中之蕭,乃昔日兩人冥府再見時,神荼相贈之物。從此約定,憑物相認。轉(zhuǎn)瞬之間,眼前人顯露真容,有泉水作衣,青色素裹,黃瞳劍眉,冰霜發(fā)簪。馮夷媚笑對曰:“那只不過是一副凡人皮囊,何足掛齒!”鬼仆簇擁,迎馮夷而入。

  “冥帝,可否賜予我一心愛之物?”神荼問:“哦?水神不是素來喜凡間女子?莫不是你想從我這里撈個魂魄?”馮夷撥動水鏡,現(xiàn)一妖獸面目,蠱雕是也,釋曰:“此妖與我有一面之緣,我看他兇猛無比,忠心耿耿,欲收而為將,助我鎮(zhèn)守河澤四方?!鄙褫秉c頭,發(fā)調(diào)令,蠱雕一聲吼,徐徐由鼎而出。馮夷欲收之時,神荼阻而問:“人間有道是禮尚往來,不知水神又有何可相贈于本座的呢?”

  果然是個精明鬼,馮夷心想,這便是他幾百年以來一貫的作風(fēng),如若生而為人,定是個精打細算的商賈!赤蕭的相贈,無非是為了報答當初的及時相救。有道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自神荼位列仙班起,兩人的運命便有了無形羈絆。而今二人再次相逢,雖說各懷目的,但又殊途同歸,出其不意?!白匀皇怯械模 瘪T夷再變水鏡,鏡中人卻是慕容凌月,神荼見而起色,睜眼質(zhì)問:“你……水神意欲何為!”馮夷笑了笑,散步走向蠱雕,認真觀察蠱雕五彩之色,十分中意,釋曰:“正如我中意此獸一般,冥帝亦時時牽掛月宮佳人!鏡中人乃廣寒仙子所化凡像,如若冥帝歡喜,本仙自然法子呈上珍寶!”

  “水神,本座勸你,莫要多管閑事,否則,黃河必將生靈涂炭!”馮夷知道,自姮娥為仙,便惹來一眾仙官愛慕,神荼亦然。馮夷不止一次看見,神荼幾次三番登門拜訪,卻又被無情拒絕。這一舉,惹來更多非議,有傳言姮娥仙子真身實乃天狐,善蠱魅,使人迷惑失智。神荼雖不獲芳心,卻又極力相守維護,實乃情癡。雖墮落冥府,獲破壞之力,亦無法阻止癡情延續(xù)。馮夷知曉神荼其中之意,復(fù)又哈哈大笑,對曰:“看把你緊張的!玩笑罷了!你的目標是姮娥,我的目標是夷羿,不一樣!”神荼轉(zhuǎn)而問:“哦?看來水神對宗布神下凡歷劫之事已有把握?”

  水神閑來吹起赤霄,聲音流轉(zhuǎn)悠揚間,又有激昂肆虐之意。幾聲上下,馮夷問:“這也是本仙前來之目的。宗布神人界蹤跡本仙自然知曉,可惜他竟對前生過往并無印象,像是丟了記憶?敢問冥帝,冥府有何法子,可助凡人復(fù)憶前塵?”冥帝思慮片刻,對曰:“只要找到連接身前與身死之物,便可找尋生前記憶?!?p>  馮夷邪魅一笑,心領(lǐng)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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