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的卯時三刻,子懿著娘子親自為他縫制的大棉袍,獨自登上馬車,往王宮大殿的方向而去。崇風(fēng)御馬隨行,子懿見他低頭悶悶不樂,關(guān)切問道:“怎么了?”
崇風(fēng)搖搖頭,對曰:“沒什么,從前習(xí)慣了三人行,如今少了老爺一人,總歸有些不習(xí)慣!”
子懿明白,釋曰:“經(jīng)由四旬牢獄,爹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人也蒼老了許多。許是看淡了朝廷紛爭,身邊又少了能說上話的知己,爹他才選擇了這條路......”
“可老爺一生清廉、為人忠正,太子雖洗刷了他的冤屈,可他承受了的苦楚,到底由誰來償還?我真真是意難平!”崇風(fēng)激動,忿忿不平。
子懿寬慰道:“老爺知道你這份心意,足矣!”他撥開了馬車上的小軒窗,看著大街上百姓忙碌的身影,不禁感慨到,“爹一生所謀,不過是想要百姓平安喜樂、富足自由,他已經(jīng)做到了!”一陣寒風(fēng)卷簾而入,子懿不忍咳嗽兩聲,縮回了車內(nèi)。
“少爺,天冷,且需保重身子!若是少爺不小心感染了風(fēng)寒,少夫人準會提我腦袋責(zé)罰!”子懿被崇風(fēng)的眼神咯咯逗笑,回曰:“可不是么?”
朝堂之上,太子寤生正坐,文武百官下跪叩首朝拜對曰:“殿下萬壽無疆!”
太子開門見山,對曰:“昨日本宮收到胡國使臣送來的信,說不久便是國公生辰。因本宮服喪,不宜出訪姻親國當(dāng)面道賀,”太子轉(zhuǎn)向子懿,吩咐對曰:“尉愛卿!”
子懿出,躬身作揖,回曰:“臣在!”
“出訪胡國之事,便交由你去辦罷!”太子期許對視。
子懿領(lǐng)旨回曰:“臣遵旨!”
“好!封尉愛卿為鄭國大使臣,明日午時出訪胡國,一切準備事宜交由禮部司督辦!”
禮部司大夫姚邕出而領(lǐng)旨,“臣遵旨!”
子懿回頭,便撞見公子呂不懈的眼神,從公孫子都的眼色上看,他對他的恨意更甚。雖然太子已明里暗里對囚生門做出了懲戒,但畢竟是王親,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太陽還是照樣升起,朝堂還是照樣覲見。
翌日,旭日晨曦,給寒冽的大地投去一片溫暖。子懿御馬,在儀仗隊伍的簇擁下緩緩離開都邑,踏上出使胡國之路。崇風(fēng)一旁護衛(wèi),還有御林軍十余人,陣仗可謂不少。出使之路,腳程也需一旬,使團到步之后,會在胡國待上數(shù)日,以便見機行事。
郾城城門外,一眾胡國官員位列等候使團至。子懿下馬車,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將士,一身赤色盔鋼,英氣與戾氣渾然一體??磥泶巳吮闶呛鷩男母购?!
子懿作揖問安:“鄭國使臣尉子懿,見過胡將軍!”
胡楚男被眼前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男子所吸引,微笑回問道:“哦?尉大人與本將第一次見,是如何得知本將之名?”
“胡將軍戰(zhàn)功赫赫、聲明在外,自然被天下人熟知!”子懿不卑不亢。
“呵呵呵!”本以為天下文人一個樣,孱弱無用是書生,可眼前這個鄭國士大夫的錚錚氣度,倒是讓胡楚男刮目相看。他開懷大笑之余,也禮尚往來一番,“尉大人心似比干有七巧,在下佩服佩服!呵呵呵!請!”
鄭國使團一行數(shù)十人浩浩蕩蕩進城,胡國公為顯地主之誼,恭請文官使臣入宮,其余御林軍、車馬隊伍均安排在郾城最繁華的商市街客棧內(nèi)。御林軍生悶,怨氣載道,子懿出而寬慰對曰:“諸位將軍稍安勿躁,胡國公定會護佑吾輩安全!該做什么便做什么罷!不必有所顧慮!”
待宮外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子懿在胡楚男及一眾胡國官員的帶領(lǐng)下走進了這片宮墻。胡國郾城雖沒有鄭國都邑富甲一方,其王宮別院卻能與鄭之王宮相媲美。子懿一邊走著,一邊環(huán)視四周,郾城宮墻重重圍包,路徑彎繞,易守難攻。然胡楚男聰明睿智,表面上畢恭畢敬,實則心思深沉,他也在時刻觀察著這位鄭國大使臣。
子懿故作好奇之際,轉(zhuǎn)眼間便來到了大殿外,等候?qū)m人宣。聞聲入內(nèi),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注視著他,子懿看時,原是姬王妃,鄭國三公主。只見她喜悅之情難掩于表,子懿微微低頭,躬身作揖侯安道:“大使臣尉子懿,見過國公、王妃,愿國公、王妃福壽綿長、千歲吉祥!”
胡國公高興回曰:“大使臣免禮!來人!賜座!”
“謝國公!”三位使臣應(yīng)聲而坐。胡國公關(guān)切問道:“此番路途遙遠,真真辛苦諸位使臣!今晚好生歇息,明日隨本王同游胡國大好河山罷!哈哈哈!”
“是!臣遵旨!”子懿作揖回稟道:“因國喪期未滿,太子殿下當(dāng)盡孝道,遂委派臣當(dāng)面恭賀國公壽誕之喜,殿下還特令臣奉上幾件稀世珍寶,聊表心意!來人!奉上寶物!”
話落,使臣內(nèi)侍六人手捧六個寶盒而入。胡國公見之,有五盒為金漆龍鳳,一盒為檀木食盒,生疑問道:“哦?怎會有一盒與眾不同?”
子懿回稟對曰:“這一盒,是殿下與太妃一同親自制作的榛子桂花糕,送呈姬王妃之禮!殿下說,姬王妃從小便愛吃殿下與太妃做的桂花糕,見由此物,聊寄相思意!”
子懿的一席話,勾起了姬王妃的思鄉(xiāng)之情,她不住盈眶含淚,觸情生情,連連回曰:“本宮就此謝過殿下的好意了!”轉(zhuǎn)頭辭請對曰:“國公,臣妾忽感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胡國公也注意到了姬王妃的難過,便命收下了賀禮,道謝:“太子殿下真真有心了!”
姬王妃在翟將軍的護佑下,徐徐回到了寢殿,姬王妃故意吩咐道:“本宮餓了,想吃桂花糕!勞煩翟將軍替本宮取來!”
“是!”翟將軍領(lǐng)旨。
芊兒帶上門,攙扶姬王妃下坐,生疑對問道:“王妃,芊兒打小便侍奉著王妃左右,也沒見過王妃喜愛吃桂花糕???”
“噓!別出聲!小心隔墻有耳!”姬王妃小心翼翼,回曰:“子懿哥哥來了,怕是殿下有什么十分要緊的事了!”
一盞茶功夫,翟將軍便敲開了王妃寢宮的門,將檀木食盒遞呈之時,回稟對曰:“方才末將從使臣內(nèi)侍手中接過木盒時,內(nèi)侍有話,需要末將帶到!”
姬王妃興奮緊張,對問道:“什么話?”
“殿下說,榛子桂花糕你最愛吃,且系數(shù)細食,細細品嘗王兄與母妃之手藝,看是否與兒時的味道一樣?”
姬王妃含淚點頭,對曰:“好!勞煩將軍替本宮帶話,漩瀅深謝王兄、母妃寄掛之情!愿王兄、母妃萬福金安!”
“是!末將告退!”翟將軍離開后,姬王妃便匆匆忙忙打開食盒,一陣香味撲鼻而來,她謹慎小心,逐一掰開六個桂花糕,終于發(fā)現(xiàn)有一桂花糕內(nèi),花餡內(nèi)藏有一卷信箋,她迫不及待拆開閱之,信曰:“設(shè)法離間懂楚二人!”
姬王妃小心翼翼、左顧右盼,確認安全后即刻燃燈銷毀密箋。
生辰宴在三日后隆重舉行,胡國公懂既決定普天同慶、與民同樂,做出了史無前例的決定,全面開放胡國境內(nèi),允許對外通商,物物交換。子懿應(yīng)邀,隨胡國公一同游覽郾城有名的淮河大沙河。崇風(fēng)則以督辦慶生事宜為由,出宮走近御林軍所在的驛館內(nèi)。
推門一看,只見一喬裝扮相的男子正坐酒桌,優(yōu)哉游哉地品著小酒吃著花生豆。
“請問閣下是否聽說,式微,式微!胡不歸?”崇風(fēng)探問道。
男子搖搖頭,回曰:“未曾聽說,我只聽說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崇風(fēng)意會,躬身作揖,稟道:“在下尉府門客崇風(fēng),見過翟大將軍!”
翟蘭微笑起身相迎,回曰:“聽聞尉府有一少俠,劍術(shù)了得、英勇忠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多謝翟大將軍!崇風(fēng)不敢當(dāng)!”崇風(fēng)笑而回敬。
翟蘭相邀下坐,感慨萬千:“想當(dāng)年,公主大婚前夕,大王曾給秘密囑令翟某潛伏胡國,隱忍為上,伺機而動。翟某一直等的,便是今日。殊不知一晃數(shù)年,卻等來了大王薨逝的消息......”
話落,翟蘭禁不住紅了眼,他平復(fù)心情,續(xù)曰:“抱歉,崇少俠,讓你見笑了......這番話,憋在翟某心頭實在太久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崇風(fēng)自然十分理解翟蘭的心情。他寬慰釋曰:“大王病重彌留之際,曾囑咐殿下替他完成收復(fù)胡國、迎回公主的遺志。又因大王薨逝之時,晉國派兵騷亂邊陲,殿下分身乏術(shù)、日夜操勞,這才暫且擱置了些時日!”
翟蘭領(lǐng)悟點頭,恨得咬咬牙,斥曰:“豈有此理,晉國這般乘虛而入,實乃宵小鼠輩之舉!戰(zhàn)事如何?殿下親自掛帥么?”
“邊陲之亂已交由二王子平定,有昊將軍、沈?qū)④姰?dāng)左右先鋒,此仗必勝!”崇風(fēng)堅定對曰。
“也是,二王子已及弱冠之年,是要擔(dān)起護佑家國之責(zé)了!”言歸正傳,翟蘭續(xù)問道:“對了,此番出訪,定不可僅僅為了生辰宴那么簡單。殿下是否下了新指令?”
“將軍真真料事如神!”崇風(fēng)敬佩,問道:“翟將軍可得到郾城王宮兵力駐防圖?”
翟蘭點頭,從里衣處取出圖紙,崇風(fēng)仔細閱之,肯定贊許:“太好了!有了此圖,此戰(zhàn)必勝!”
“接下來要怎么做?”翟蘭小聲探問道。
崇風(fēng)回曰:“集結(jié)有生力量,擁楚倒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