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離的話音剛落,陳記,陸黎二人已然瞠目。
且不說四千擔(dān)軍糧,陸黎此行只為了兩千擔(dān)軍糧,并不是個大數(shù)目,加抵西南寨中漢軍不多,僅七千有余而已。
陳記不禁怒火中燒,右手已成拳狀,晃晃悠悠,蓄勢待發(fā)。
那人得了孫離的指示,致意道:“有勞將軍了。”
言罷,轉(zhuǎn)身出營,視陸黎二人于無物。
陸黎心中憤然,又恐陳記惹出是非,便暗暗拽住陳記,自己上前一步,強(qiáng)壓著說:“孫將軍,營中既有糧草,為何...”
“這不是存糧不多嘛...”孫離打斷道,連忙故作無辜的樣子,攤攤手道,“陸將軍啊,你我皆是帶兵之人,應(yīng)該知道,戰(zhàn)事緊張之地,當(dāng)以糧草以安補(bǔ),如兵士猶在,糧草短缺,則士無斗志,將無戰(zhàn)意?!?p> 陸黎頷首表示贊同道:“將軍所言極是?!?p> 而內(nèi)心暗忖:“莫非你打仗只是為了吃飯?。俊?p> 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是真的。
封建統(tǒng)治下,家國主義的思想未能深入人心,加抵春秋戰(zhàn)國戰(zhàn)亂不斷,后代一直保持著,國戰(zhàn),同自己無關(guān)的說法,大秦的軍隊之所以驍勇,是有殺敵以抵錢,換錢一說。
漢朝也不例外,服兵役,不但有錢拿,還可以吃飽肚子,如政治制度安穩(wěn),還可以免除家中勞役,減輕賦稅,死了還能發(fā)一筆撫恤金(諸葛亮干過,至于漢朝皇帝,有待查證)。
陸黎細(xì)想一陣,不忍就此讓步,乃反問道:“將軍所言屬實,可否聽在下一言?”
孫離不屑地折回自己的寶座,正襟危坐,十分刻意地擺了一個“請”的姿勢,道:“你可說來?!?p> 陸黎且振臂而言:“孫將軍是明事理之人,既然戰(zhàn)端一開,糧草急缺,此時,東北寨陷入鏖戰(zhàn),大將軍,少將軍皆在奮戰(zhàn),孫將軍供給糧草,在下無話可說,但,西南地處南西交峽之口,西臨華容通道,南可直達(dá)烏林,一旦魏軍轉(zhuǎn)小路而奔襲,我軍無糧,怎么抵抗地住?”
一席話,孫離只聽進(jìn)去了一小段,發(fā)怒道:“你既知西南寨之重要,身為主將,擅離職守,一旦西南寨出了任何閃失,你可擔(dān)得起?還不快速速折回!”
陸黎心中憤憤難平,如果按照昔日在偵察連的那股子性格,早跟這人講理起來了。
但是,這一刻,不可以,陸黎作為此時漢軍的代表人物,一定不能讓人看扁了,陸黎十分恭敬地拜了拜,面對這個厚顏無恥之人,冷道:“將軍教訓(xùn)的是,末將即刻回防。”
言罷,拉著一臉怒意的陳記,悠悠走出軍營。
留下一個趾高氣昂的孫離。
孫離愣在原地,本來積攢了一肚子的惡語準(zhǔn)備砸向陸黎,此刻間,煙消云散,實則,孫離對陸黎,更多的是敬佩,而不是刁難,今天的行為,完全是由于,往年那一次夷陵之戰(zhàn),蜀軍折兵無數(shù),但東吳也是傷亡慘重,孫離的父親,孫藥,就戰(zhàn)死在了秭歸。
孫離年少有志,發(fā)誓與蜀軍勢不兩立,但此刻,兩軍交好,孫離無話可說,只得默默承受這一事實。
望著陸黎淡然離去的身影,孫離意識到,自己錯了。
狹隘之人...孫離狠狠搖搖頭,連忙叫來左右道:“左右!”
兩衛(wèi)士趕緊入帳,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孫離遲疑了一會,擺了一個微笑,慈和地說:“你們執(zhí)我手令,至糧倉提糧五千,派人發(fā)往西南寨,務(wù)必送入寨中,不得延誤?!?p> 兩侍衛(wèi)面面相覷,懷疑自己聽錯了,好一會才接過令,轉(zhuǎn)而辦事去了。
陸黎陳記二人快馬出寨,陳記一面嚷嚷言孫離小人一類的話語,一邊責(zé)怪陸黎,不該就此罷休。
陸黎只是笑笑,若無其事地攤攤手,道了句:“汶上,我等便就客居于此,行事不可火急,據(jù)我了解,孫離是一個十分能干的人,對吳也是萬分忠誠,待人親和?!?p> 陳記憤恨地罵道:“噫,皆是江湖傳說,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倒像是個不折不扣的污吏?!?p> 陸黎苦笑幾聲:“這可怪不得他?!?p> 陳記愣住了,問道:“那是為何?”
陸黎仰天嘆道:“那就得問你父親了?!?p> 陳記還是不理解,但見陸黎不愿跟他多說,倒也識趣,轉(zhuǎn)念一問道:“那糧草如何解決?”
陸黎沉寂下來,任憑微風(fēng)撩起散鬢,飄然道:“孫離乃是明事理之人,方才刁難只是一時而已,以我看,不久,便會遣人送糧而來?!?p> 陳記瞥了瞥陸黎,心中暗暗道:“口出狂言...”
念畢,二騎身后忽然一聲叫喚:“漢興,汶上,留步留步!”
陸黎循聲望去,乃是孫瞿,他的身后,跟著一個車隊的糧草。
陳記大驚失色,整個人激動地說不出話來,陸黎慌忙下馬相迎,待到孫瞿上前來,連忙拜謝道:“多謝孫將軍。”
孫瞿憨笑兩聲,豪邁地笑了兩聲,樂道:“休要謝我,如要感謝,當(dāng)謝吾兄,此舉皆是兄長所托?!?p> 陳記驚愕道:“不曾想他孫離竟有如此好心?”
孫瞿連忙解釋道:“陳將軍誤會了,我家兄長,并未仇視貴部,而是糾結(jié)于昔日夷陵戰(zhàn)場,久久不能釋懷,盡管如此,兄長乃是明事理之人,抵魏之前,兄長不會有半分刁難?!?p> 陳記這才恍然大悟,連連贊道:“是在下錯怪他了,且替我這粗蠻之人致歉?!?p> 孫瞿隨之拜道:“陳將軍言重了,兩家聯(lián)手,乃是大勢所趨,當(dāng)和睦以待外敵,切勿內(nèi)亂哪?!?p> 陸黎喜笑顏開,樂道:“孫將軍所言極是?。 ?p> 三人又閑扯了幾句,隨而,孫瞿把糧隊交給了陸黎,自己折返中寨,行本分之事去了。
離了孫瞿,陸黎陳記歡喜地向西南寨而去。
催著糧車,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入西南寨。
方才入寨,陸黎御馬而走,見將領(lǐng)三人巍然站立于門邊,陸黎有些錯愕,見三人后方還站著一人,細(xì)眼觀之,卻是謝云。
陸黎見謝云而來,料定必有大事,翻身下馬,來到三將跟前。
“大哥,謝將軍有要事要同你商議?!比艘荒槆?yán)肅。
陸黎微微頷首,自縫隙而過,來到謝云面前,笑道:“子風(fēng)(謝云的字),此行,可有要事?”
謝云本還一臉肅穆,忽然邪魅一笑,貼近陸黎耳畔輕語:“我來告你一件大事?!?p> 陸黎一怔:“何事?”
“公孫淵,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