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自于獨孤戌等人的感慨梅枝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接,索性直接忽略掉繼續(xù)說道:“若對方派人來查探,府上連府主都不在,想來他們要做的首要之事就是尋找我等蹤跡??扇舄毠赂鬟€在,對方不敢明目張膽的探查,只能以小心為主探個不明不白。。??峙乱詫Ψ降娘L(fēng)格而言,下一次出手就是,就是滅口了啊?!?p> 梅枝茹的話也在常理之中,在場戌府之人都是江湖前輩,這些話一聽就懂。不過是這么多年的安穩(wěn)和獨孤戌的威名蒙住了他們的雙眼罷了。梅枝茹自己也知道這些話說得不僅僭越,且唐突??墒钱吘故芰藙e人的好意,若讓梅枝茹為自己忍住不說,她做不來。
獨孤戌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見眾人都看著他等他下決斷,突然灑然一笑:“是我考慮不周了。沒想到這些年的安逸讓我這格局越活越小了。也罷,我們兄弟三個和你一起走,有小兄弟在,我三弟四弟的傷也不用擔(dān)心,至于這戌府。。。哈哈,我本是江湖人,妄想著能從這江湖里全身而退,死于安樂,死于安樂?。 ?p> 今晚發(fā)生的事太多,多到戌府另一位管家吳用直到現(xiàn)在腦袋還是嗡嗡的。
先是有人襲擊戌府,把這些天來下人們都很喜歡的那對小情侶中的女子劫走了。隨后四老爺和搖身一變成了大高手的秦管家沖出去救人去了。沒過一會,連老爺也去了。等回來時四老爺重傷,老爺和秦管家他們商量了一會,居然決定棄府而走!自己家老爺是什么人?連縣太爺來了都只敢唯唯諾諾的大人物,就這么跑了?要不是手里就是自家老爺剛剛當(dāng)著自己面寫的財產(chǎn)轉(zhuǎn)讓證明和交給自己的地契,吳用恐怕怎么也不會相信。
證明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變賣家產(chǎn)資助農(nóng)戶,這件事交由自己來辦,而其中分給自己的好處也不少,足以讓吳用做夢都笑出聲來。可,這到底是怎么了?
而此時能解答吳用的疑問的眾人,已經(jīng)換了一身裝扮悄悄出了城。六人兩車,兩車的車夫一個是秦威一個是獨孤戌。這等馬車,就是皇上估計也坐不得,原本秦威這個提議是被李四錘一口否決的。就連梅枝茹也有些不同意——都連累人家棄府逃跑了,怎好意思還讓威震四方的獨孤戌當(dāng)車夫?可秦威自有他的道理,悄悄出城,若在找車夫一事上落了痕跡,豈不是功虧一簣?獨孤戌對這位秦威有著不同尋常的敬重,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于是這能把江湖震三震的馬車隊就這樣誕生了。
秦威的馬車?yán)镒淖匀皇撬率盏耐降軓堉缓凸嗜酥竺分θ?,眼下梅枝茹正在搖晃不定的車廂里為張之然把脈。且不說搖晃的車廂里能不能聽脈,張之然本身就早已反復(fù)說明自己當(dāng)真無事了。不過梅枝茹堅持,張之然也只能同意。
“然兄,其實我的病你我心里有數(shù),都這么久沒發(fā)作過了,估計已是無礙。”
張之然耳朵一豎道:“梅姑娘,你我都是在谷中研究過醫(yī)術(shù)的,病情好壞得醫(yī)生診斷之后才能決定。當(dāng)初你我看的多是藥理和解毒的書,對于診病不甚了解,你怎能這樣魯莽決斷?”
“然兄,很多事你沒問,枝茹知道你是不愿打聽別人的秘密,這很好??墒茄巯碌那闆r你也看到了,咱們一路小心不露蹤跡,還是被那伙人找到了,對方勢大,出手又狠辣,再這樣下去前路會不會有危險,誰也不能保證。”
“放心吧梅姑娘,有秦前輩和獨孤莊主護(hù)送,此行定當(dāng)無事。你還是想想這三年未在你家人面前出現(xiàn),此時乍一重逢該說些什么吧?!?p> 梅枝茹只是低頭不語,過了一會突然說道:“要不然,然兄你還是離開吧,跟秦前輩商量好之后在哪里碰頭便是?!?p> 這話從梅枝茹的角度而言自然是完全為張之然考慮,只是話說得有些傷他自尊了。不過和那些未知的危險相比,梅枝茹也考慮不了那么多了。張之然懂她的心思,立時笑道:“當(dāng)初我既答應(yīng)你要送你回去,又豈有食言之理?大丈夫一諾千金,此事梅姑娘你不要再提?!?p> 梅枝茹見他如此,只好作罷。車廂里的沉默還沒維持一刻,張之然突然開口道:“梅。。。姑娘,等到你回了你家人那,我們可有再見可能?”
結(jié)果張之然這話一說完,車廂內(nèi)便陷入更為沉默的境地。梅枝茹的神色略有些出神,張之然見她不語,只好笑道:“看來是不能了,哈哈,也是,你我萍水相逢,只因命運作弄,在那谷中待了幾年有些緣分罷了,這話說得倒是我有些失言了,哈哈?!?p> 梅枝茹是真的不想再和張之然相見了嗎?那自然不是,且不說三年相處,這對少年少女同命同地暗生情愫,就只說張之然本人待她如此真誠,梅枝茹又豈是鐵石心腸?只是每每想到這些,梅枝茹的腦海里總會傳來當(dāng)初曲合支開自己二人之前說的那些話“之然練成《藥王經(jīng)》后就是我藥王谷的傳人,老夫希望你不要再糾纏之然便好。”自己身上那些責(zé)任實在太重太重,然兄,此次一別,你忘了枝茹便是。
見梅枝茹不否認(rèn),張之然更覺心酸,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就知道了答案,這件事對自己到底是好是壞,張之然不知道,但是心里的那股委屈,卻是怎么也散不去的。
張之然的苦笑結(jié)束之后,車廂里再無別的聲音,這兩人對坐聽著車輪壓過不算平的路面?zhèn)鱽淼拈镛A聲,各自休息。只是這休息的背后,是雙方難測的心思。
車隊一路行去,直到第二日中午才停下。外面?zhèn)鱽砬赝穆曇簦扒懊嬗凶茝R,我們先在那邊找個地方休整一下好了?!壁s了一夜的車,秦威此時說話還是中氣十足的,怎么也不像是一位老人。
所謂過廟不入的道理只在鏢局中盛行,其實鏢局中人不進(jìn)廟躲的便是江湖人。作為江湖人中的老資格,秦威等人看見破廟就和看到客棧一樣。張之然當(dāng)先下了車,下車后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回身去扶梅枝茹。梅枝茹見狀一愣,張之然卻笑道:“無論今后有沒有緣,眼下你我還是相伴三年的朋友不是?”
“嗯,小女子也想過了,等小女子回去后便廣邀天下名醫(yī)來為我解毒,到時候然兄你再來,我們自是還有一面之緣的。”
剛剛張之然表面如常,實際上都是裝的,但是經(jīng)梅枝茹一提,突然想起被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沖淡的記憶,心下不知為何振作起來。少年人的心思,就是這么好懂。
秦威把馬車停在破廟前,卻發(fā)現(xiàn)里面早有一行人坐在其中歇腳。原本秦威是不愿再去的,可想到自己這隊人里還有兩位傷員,回頭和獨孤戌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走上前去問道:“我家主人趕路去北地訪友,途徑此處,不知可否借廟地暫時歇腳?”
廟里一行共七人,有男有女,七人盡是年輕之人,人手一柄劍,此時圍坐在佛像左下方,正在分食干糧。聽了秦威的話,這七人當(dāng)中為首的男子站起身來說道:“無妨,我們也只不過是趕路歇腳罷了。你們請自便。”說完還隨手扒拉了一下坐在最外圍的人一下,那人會意,往里坐了坐。
在秦威身后的張之然望了望,突然神色一動,眼前這七人當(dāng)中居然有幾個是自己認(rèn)識的。這七人當(dāng)中,為首那位就是當(dāng)初在酒樓上和寇半天對賭的楚山劍派大師兄楚桀,被他扒拉一下讓座的是那個被稱為四娃子的四師弟。認(rèn)出這兩人,再和腦中印象一對比,最里面那個女子便是當(dāng)初被寇半天挾持的小師妹了。說來,也正是這幾個人打亂了自己原本的計劃,讓自己不得不前往三醫(yī)廬,經(jīng)歷這些事情。只不過那位在這些事情里起到最關(guān)鍵作用的廖道人卻不在此處。
楚山劍派眾人當(dāng)初都是成年之相,到現(xiàn)在也沒太大變化。張之然可不同,這三年來無論長相還是氣質(zhì)都變了不少,故此對面曾見過他的人沒一個認(rèn)出他來。
目前的情況,張之然自然是沒必要提及當(dāng)年往事的,就和秦威等人回去搬了李四錘過來。顧三歲則是由獨孤戌親手扶著走進(jìn)了廟中。
本來這一切都沒什么非常之處,直到顧三歲對著那位小師妹喊了一聲:“二姐!二姐!大哥你快看啊,是二姐啊!”聽到這聲喊,張之然眉頭一皺,感覺有點頭痛,沒想到顧三歲叫梅枝茹為二姐不是因為梅枝茹長得像,而是這顧三歲是見一個叫一個啊。
連一旁的梅枝茹也是嘆了口氣,看來瘋子和瘋子也是有所不同的。
好在還有獨孤戌在場,顧三歲才沒像上次那樣放肆。獨孤戌鎮(zhèn)住顧三歲,秦威則走上前去對楚桀拱手道:“我家主人的親戚他最近受了風(fēng)寒,頭腦有些不清醒,見諒,見諒?!?p> 這句解釋可謂是敷衍之至了,但顯然江湖相逢,一句敷衍已是足夠。在楚桀表示不在意之后,廟內(nèi)重歸之前的平和,除了偶有細(xì)語和咀嚼聲之外,一切皆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