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威再度醒來時已是深夜,睜開眼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張之然就坐在自己身邊的草團上耷拉著頭打著瞌睡。秦威簡單運轉(zhuǎn)一圈內(nèi)力,發(fā)現(xiàn)自己強行運功閉合的傷口此時竟然沒有惡化的跡象,看了看那邊睡著的梅枝茹,眉間的皺紋舒展了幾分。
“前輩。”一壺水放在了秦威的眼前,孫閑生悄聲走到秦威的身前說道。還沒等孫閑生接著說些什么你怎么樣了之類的尋常問話,秦威搶先說道:“孫閑生啊,你今天的那份口諭是真的嗎?”
“前輩這是說的什么話,陛下的口諭,晚輩哪敢捏造?!睂O閑生聽對方說著這種有大逆不道之嫌的話,卻也是嬉皮笑臉地回答著。
“你不敢?你孫閑生還有不敢的事?”渾厚低沉的嗓音傳來,卻是獨孤戌,和兩人一樣也沒有睡。
“老戌啊,你這話說的,我孫閑生又不是孫悟空,怎么沒有不敢做的事呢?對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這下官復(fù)原職,又和我同級了?!?p> “噓,”這聲噓聲是秦威發(fā)出的,許是孫閑生剛才對兩人說話的時候帶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音量有些高了。
孫閑生趕緊做了個告罪的手勢,秦威又說道:“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問你,司馬博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丞相大人想要做什么,這天下又能有幾人可知呢?”孫閑生聽了秦威的問題后笑了笑,似是自嘲,又像是在笑秦威居然問自己這么難的問題。
“倒是你們兩位,居然肯出山來護送這兩個小輩。怎么回事,他們倆當中有秦二清的子嗣?”孫閑生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就收到了兩位絕頂高手的怒瞪,孫閑生早知會是如此,也只咂了咂舌說道:“我就猜猜而已,換任何一個知道的事和我差不多的人估計都會這么猜不是嗎?”
“總之是有我們的理由便是,你這官當?shù)镁昧?,怎么什么事都愛打聽?!?p> “好好好,我不問了。那接下來呢?老戌,陛下雖然同意你先為你兩位兄弟尋得名醫(yī)再進京,但不代表陛下會允許你送完了這對兄妹再去。要知道很多事陛下雖然不顯,但都清楚?!?p> “唉,那自然是不論陛下的好意如何,明日我都要趕往京城了,尋醫(yī)之事自然要在京城里辦了?!?p> “獨孤莊主還是老辣,嘿,以后有什么好事咱們還得多多照應(yīng)?!甭犃霜毠滦绲膽?yīng)對之法,孫閑生一咧嘴說道。
明日便要分道揚鑣,這是接了口諭之后在場三人心里都明白的事。獨孤戌沉默了一會之后突然站起身對秦威一拜說道:“感謝秦前輩這些年來對我兄弟三人的照拂,戌沒齒難忘。”
“等一下,你這是。。。難道秦前輩不和你一起進京?”孫閑生看著眼前秦威微笑著點頭,突覺事情有變化了。
“自然不同去,我和他一起去了,誰送他們兩個?你嗎?”秦威有些奇怪地看著孫閑生。
“自然是我啊,我現(xiàn)在還留在這里,就是為了替你們兩個護送他們啊。”
“原來陛下一旨調(diào)的不是戌一人?!?p> “原來陛下對老夫的女兒那封信都有所知?!?p> 秦威和獨孤戌對視一眼各自說道。場中氣氛陷入沉默,但這沉默并沒有維持多久,打破僵局的是秦威,只聽他說道:“可惜,老夫最近新得一位關(guān)門弟子,目前老夫還什么都沒有教給他,和獨孤莊主分開老夫雖也有不忍,但世事難料,總該有所取舍?!?p> 秦威說這些話的時候,難掩笑意,不知是否是因為此舉從某種意義上扳回一局。
三人至此,總算把最近的事聊完了,接下來就是些寒暄敘舊了。不過這番談話自始至終,三人都維持著最小的音量在交談。說來也是好笑,兩個在江湖上可一呼百應(yīng)的前輩,一個在朝堂上可一言定人生死的大員,卻在此刻的破廟中為了不吵醒張之然與梅枝茹睡覺,說話聲音低如梁上君子。三人又說了一會,便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獨孤戌帶著兩兄弟正式和余下四人道別。李四錘倒是沒什么表示,但顧三歲一直眼淚含眼圈的,甚是不舍。梅枝茹又是好生安慰一番。等獨孤戌三人啟程之后,張之然等人也準備出發(fā)了。到了之前停馬車的地方,孫閑生傻眼了。
“這,車夫哪去了?”
“哦,被獨孤戌殺了?!?p> 孫閑生看了看己方剩下的四人,想了想,認命地走向了馬車的馬,撫了撫馬頭說道:“看來這一路要你我相伴了老伙計。”
之后的路有了孫閑生的加入,走得是意外地輕松。這孫閑生見到什么人說什么話,說不通的就掏出一枚令牌來。無論是走夫販卒還是官兵強盜,在孫閑生的三言兩語之后總能變得恭恭敬敬。剛開始張之然見到還覺得佩服,后來想起來自己兩人最開始不也是被孫閑生三言兩語加一枚令牌引為好友的嗎?現(xiàn)在想起再看時,只剩一種親切之感。
就這樣,幾日之后,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地走在官道之上,不遠處是一座倚水而建的莊園。駕車的正是孫閑生,他手握一本從張之然那里討來的書讀著,也不去管車前的馬兒,任由這輛車晃晃悠悠的前行??吹睦哿?,就把書放在一邊,放聲唱道:
“你我男兒行道中,世間瑣事不免從。你道凡間多炎涼,我笑伊人終難忘。。?!?p> 車廂內(nèi)是張之然三人,秦威正在給張之然講解他那套內(nèi)力運使的技巧。張之然認真聽著,盡量讓腦中只留下秦威的聲音,忽略掉幾日以來自己越來越清楚的要和梅枝茹分別的事實。梅枝茹看著窗外,聽著趕車的孫閑生的歌聲,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按照梅枝茹所說的,前方那處莊園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孫閑生半倚著車門,邊唱著邊瞇著眼注意著周圍的情況??偹銢]讓他的小心白費,孫閑生瞇著眼,仿若趕蚊子一般,隨手揮動兩下。一道寒光自孫閑生耳邊擦過,眼看就要釘在車門的上沿,卻恰好被孫閑生趕蒼蠅的手捏了個正著。
一對童子從兩側(cè)的林子里走出,對著馬車各伸一手說道:“來者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