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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果撿起那本厚厚的書,進到陵墓內(nèi)室。十幾具尸體雜亂陳列,空氣中仍然還有一股焦味。他們顯然是被一種高溫武器灼穿而死。室內(nèi)有一壇大火仍在燃燒,四周壁畫是一些非常古老的帶翼獸圖形,擘畫中心,是一個鷹首人身的祭司圍著一個火壇。
末人的命運總是這樣,退出文明世界之后,他們經(jīng)常受到嚴重死亡威脅。但只要過上一兩個月,末人部落就會從這種災(zāi)難中恢復(fù)平靜,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這次也是一樣,人們很快就會忘記的。
杜果嘆息一聲,靠在墻壁上隨手翻動那本似乎對末人很重要但文明人卻毫不在乎的書。
《編年記?序》:
星光之外,俄米伽追逐它們而來。
那時天地未開。
它們造人,又造城。
俄米伽注視一切,
在一個隱秘之所——伊甸。
它們造的人遍布世界,
又進攻俄米伽的伊甸。
俄米伽的人被攻陷。
該隱與它們造的人共處,
直到末后,
俄米伽用圓球重置世界。
它們的精神卻沒有死。
該隱亦如是。
?。ㄔ撾[城祭司受命恭撰)
《山海紀元80000年》
他們不知來處,駕駛一種燃燒的飛輪。
從天空降下,
他們見地上有動物,便制造人。
城邦共有100個,人類120種,人口20萬。
他們的名字如下:
結(jié)匈、羽民、二八、畢方、讙頭、厭火、交脛、歧舌、壽華、周饒、長臂、祝融、三身、奇肱、獨目、奇肱、一臂、柔利、拘纓、深目、無腸、聶耳、博父、跂踵、玄股、梟陽、開題、射姑、埻端、豎沙、司幽……
(2)
這本書看起來是一本很奇特的編年史。俄米伽應(yīng)該就是先前老人口中說的神秘人物,他們似乎與人類文明的起源有極大關(guān)聯(lián)。如果真是這樣的話,7城科學(xué)家說的“系外生命特征”不是就跟這個所謂的俄米伽人有關(guān)嗎?但“它們”指什么卻完全看不出來,也許是與俄米伽先后來到的某種生物,用“它”來指稱,明顯也有貶義。
杜果完全能夠理解5城那個指揮官的輕蔑態(tài)度。按照官方歷史,人類是地球環(huán)境演化而來,并不存在一個宇宙外因?qū)е碌耐蛔?。這本書可謂相當(dāng)荒誕,不值一提。它由一種舊文明后期通行的象形文字寫成,年代尚未久遠,翻到末后幾頁,已經(jīng)寫到了人類舊文明末期的事件,非常接近現(xiàn)在的年代。在官方的敘述中,舊文明非??上У卣`入歧途,新文明由舊時代一群精英所建,城市由幾萬個合并為7個,人類在AI的協(xié)助下,開啟了星際時代。這一切聽起來都更合情合理。人類絕對不是異星人的實驗品或者戰(zhàn)爭工具。
他翻了一會兒,感覺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奇怪為什么一向淡漠的末人會受到這本書的鼓動?另外,這本書又是從何而來呢?作者自言是“該隱城祭司”,想來必定是一個舊文明后期的異端組織。其中的一些語句被末人過度理解,成為這輪末人串聯(lián)的故事背景。他覺得這個解釋最為合理。
但一個疑問卻始終在腦海浮蕩——為什么那個7城科學(xué)家說人類基因里存在著一個古老的、屬于系外異星生命的遺傳信息呢?人類真的是地球之外的生命的產(chǎn)物嗎?這無疑是一個極為巨大的謎團,也許永遠也無法解釋清楚。
回到末人部落,他卻看到一幅做夢都想不到的場景。
現(xiàn)場顯然經(jīng)歷了一次非常徹底的大屠殺,到處是火光和燃燒的房屋,遍地是末人尸體,連一個活口都沒有。其實,末人已經(jīng)是地球上最溫和的動物之一了,他們與新文明隔絕已經(jīng)超過100年,早已分化成了另外一個種族。末人也毫無仇怨,處于一種自然群落狀態(tài),與自然環(huán)境融合一體,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威脅七城聯(lián)盟。但此刻,這些弱小的末人卻被屠殺殆盡。以杜果對新文明的理解,他們絕無任何理由來攻擊這個極為偏遠的末人部落。新文明人只要隨便動一動小指頭,就可以讓末人全部滅絕,但100多年來并未發(fā)生這種事。而此刻,這些與自己相處幾個月的末人全都死了,就像一個巨人輕輕踩了一下螞蟻窩,就踩死了眾多渺小生命。酸楚的胸口像是撕裂了,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渺小,比一?;覊m更卑賤……人類文明已經(jīng)極大進步,雖然也有暴力犯罪,但幾百年沒出現(xiàn)過戰(zhàn)爭場面了。幾個月前,那個6城機器人提到了“戰(zhàn)爭”,難道就是這種場面?難道七城聯(lián)盟的巨人們清理一個螞蟻窩也能叫戰(zhàn)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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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系統(tǒng)終于又啟動了,但信息卻非常意外。
【系統(tǒng)】:杜果先生,本次任務(wù)即將結(jié)束。方位22:00。
視野中再次出現(xiàn)一個紅色獨目人圖形,位置就在方才的那片墓地附近。他沖回去時,陵墓旁邊已經(jīng)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標(biāo)志為6城的機器人,另一個人肯定是個人類。他消瘦但提拔,穿著一身黑色斗篷,頭戴尖帽,背負雙手,哀嘆地側(cè)臉望著遠方的黑夜,陵墓里透出的火光搖曳著,影子消融在夜幕中,顯出一種萬古的孤寂感。
“你就是救了我的人?”杜果冷靜地問。
“但我救不了他們……”斗篷人回過頭,神情有些悲傷,說完緊閉嘴唇。他眼神清澈、哀傷,但堅定有力。褐色亞麻做成的斗篷腰間是一條紅色麻繩,像遠古時代東方祭司。
“七城聯(lián)盟已經(jīng)是星級文明了。我們遠不是對手,能在他們的技術(shù)盲點之下存活,已經(jīng)是奇跡?!彼^續(xù)解釋。
“在高原湖泊上,你沒有找我們。因為你還不明白真相。除非自己愿意,我不會強求你?!嘈拍阋部吹搅四┤耸澜绲淖兓彼蓝殴泻芏嘣捯獑枺室馔nD幾次。
杜果仍有一些怒氣:“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苦笑了一聲,指著杜果手中的書說:“這本編年史就是我們寫的,你會明白一切的。”說完他就轉(zhuǎn)身而去,沙丘后面有一個盒子狀的飛梭,他頭也不回便進入艙門。機器人稍后也跟隨而去。杜果猶豫片刻,只能相隨而去。
這只飛梭確實不如遠不如5城的先進,低空飛掠的速度差得太遠,但它的隱形能力一定特別強。因為,如果七城聯(lián)盟發(fā)現(xiàn)該隱城的重要人物,一定會在幾分鐘內(nèi)就能摧毀這個簡陋器物,但沒有發(fā)生,說明這伙人的屏蔽或偽裝技術(shù)一定很有效,這就非常了不起了。
杜果能猜測到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所謂地球抵抗組織的核心人物之一?!毒幠暧洝窌项}名“該隱城祭司”,他又穿一身祭祀衣服,是否說明他們是一個秘密宗教呢?甚至他本人就是這個所謂的祭司?但他們?yōu)槭裁匆⒉歼@本書?難道不清楚末人根本就沒有什么利用價值?
想到剛才的末人部落,他胸口又是一陣酸楚,忍不住問:“他們?yōu)槭裁匆罋⒛┤??一百年來從未發(fā)生過的。”
那人沉吟一會:“因為那本編年記,揭開了一些他們不愿意透露的隱秘……有一個自古傳下來的秘密,關(guān)于人類和地球文明的起源。有許多細節(jié),我也沒有完全弄清楚??傊叱锹?lián)盟在200年前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疑點。它似乎惡意地劫持了舊文明。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對他們來說,大多數(shù)人類都沒什么用處,所以任他們自生自滅,這就是末人的由來。之所以屠殺末人,完全是因為末人們知道了不應(yīng)該知道的秘密,關(guān)于七城聯(lián)盟、人類和宇宙的秘密……總之,到了該隱城我們會告訴你一切?,F(xiàn)在可以明確告訴你的只有一點——你本人就是這個秘密的關(guān)鍵,只有你才帶著解開謎底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