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
等到綰妍與綠衫子回到翊坤宮內(nèi),喬鴦已經(jīng)打發(fā)人將溫常在安頓在榻上,又請了太醫(yī)為溫常在診治。
“主子雖急,但請換身衣裳再來吧?!眴跳勌ы戳艘谎蹜n心忡忡的綰妍,“阿綠,主子受了涼可怎么好?!?p> 綠衫子也覺有理,扶著綰妍去內(nèi)殿將濕衣裳脫下,又盯著綰妍喝了一碗姜湯。
收拾得妥妥貼貼的綰妍,終于被允許坐到溫常在身邊。她愛憐地?fù)芰藫軠爻T谝呀?jīng)被烤干的頭發(fā),驚覺溫常在的額頭燙得嚇人。
“太醫(yī),為何她還是不醒,好像……身子還越來越熱了?”
太醫(yī)一邊撩著袖子寫方子,一邊回話:“啟稟娘娘,風(fēng)寒客于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小主又是在疲勞之際感受寒濕之邪,所以……”
綰妍蹙眉,起身走到太醫(yī)身邊,瞅著太醫(yī)寫方子。她哪里看得懂這些,看了兩行便自覺沒趣,擺了擺手打斷了太醫(yī)的話:“不要掉書袋,本宮只想知道溫常在何時能醒?!?p> 正說著,榻上的溫常在動了一下手指,守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宮女發(fā)現(xiàn)有動靜,探上來看見溫常在睜開了眼睛,忙欣喜道:“娘娘,溫常在醒過來了!”
綰妍聽了這話,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趕緊吩咐太醫(yī),為溫常在再次診治。
“姐……溫常在感覺如何了?”綰妍的左手握上溫常在的手,右手撫上溫常在的額頭,“還是很燙啊……“”。她急切地喚綠衫子:“怎么藥還沒煮好?”
“多謝娘娘關(guān)懷。”溫常在虛弱地開口,干裂的嘴皮繃得緊緊的,像是一說話就要流出血來??匆娋U妍,她心里一暖,艱難地?fù)纬鲆粋€笑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太醫(yī)說你是寒濕侵體,傷著身子,得靜養(yǎng)才能恢復(fù)?!本U妍柔聲哄她,耐心得像是對著一個孩子似的,“別急,有什么事兒等養(yǎng)好了身子再說?!?p> 溫常在眼中劃過一絲羞赧,這丫頭,自己何時這么不懂事了?這綰妍妹妹倒是將別人哄她的法子,學(xué)得有模有樣的。
太醫(yī)差事料理完便告退。
綰妍守著溫常在喝了藥,固執(zhí)地往溫常在嘴里塞了一顆蜜餞,嘴里念著:“喝藥怎么能少了這個呢?”
看著溫常在喝了藥,她這才輕拍了拍被子,安心地嘆了一聲:“好了,如今只要好好睡覺!”
眾人退了出去,綰妍也來到內(nèi)殿,召見溫常在的貼身宮女。
那宮女見主子無虞,忙磕頭謝恩:“多謝昭妃娘娘!”
座上的綰妍扶了扶頭上的步搖,話里隱隱含了怒意:“今日之事疑點重重,你將今日之事,仔細告訴本宮。本宮定會為溫常在討回公道。”
“回娘娘,今日我家小主去御花園賞花,路上撞見了宜嬪娘娘與郭貴人。郭貴人見著我家小主,想是心有不忿,出言譏諷,極言小主出身寒微。”
“溫常在的父親雖說是芝麻小官兒,她也畢竟是官家小姐,正正經(jīng)經(jīng)在頭回選秀中中選的?!本U妍鉸著帕子,在腦海中仔細地理著這些千頭萬緒的線索。
半晌,她才如撥開云霧見青天一般,盯著下頭的宮女問:“宜嬪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論家世比溫常在更遜一籌,郭貴人為何當(dāng)著宜嬪的面,說溫常在出身寒微呢?”
那宮女點點頭,接著說:“娘娘說的是,當(dāng)時我家小主立即就回敬郭貴人,提起出身只怕是得罪宜嬪娘娘?!?p> 綰妍亦是頷首:“溫常在的話不錯,況且本就是郭貴人無事生非。”
“宜嬪娘娘聽了二人的話,倒像是沒將家世之事放在心上似的,只草草地責(zé)備了幾句郭貴人,說她言語刻薄,大家都是姐妹之類的?!蹦菍m女抹了把淚,“宜嬪娘娘轉(zhuǎn)臉就重重呵斥我家小主,說小主以下犯上,平日里楚楚可憐惹人生厭,最后以小主頂撞高位、毫無恭順之心為由罰跪于御花園。”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綰妍只覺周身的血往頭上涌,恨聲道,“溫常在何罪之有?”
“主子息怒,這宮女的話不可全信,一切還是等溫常在好些了,您去與溫常在說罷?!眴跳?chuàng)嵘暇U妍的脊背,耐心地為綰妍順氣。
“好了,退下吧?!?p> 那宮女應(yīng)聲退出去。
喬鴦看著綰妍氣呼呼的樣子也是勸道:“主子,此事明擺著就是沖著溫常在而來,她們算準(zhǔn)了溫常在會反唇相譏,給溫常在冠上以下犯上的名頭。”,她幽幽一嘆,“奴婢倒是覺得,此時沒有這么簡單?!?p> 綰妍死死地攥著帕子,對喬鴦的話置若罔聞。
從前溫姐姐在宮里受盡欺凌,而現(xiàn)在,她再也不想讓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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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常在本就是勞累過度又淋了雨,并非是大病,她在翊坤宮歇息了一夜,身子好了大半。
綰妍氣了一夜,連帶著皇后也厭惡起來,一大早就找了個由頭,為自己與溫常在告病,給皇后請安也不去了,只吩咐喬鴦好好準(zhǔn)備早膳。
“姐姐?!本U妍舀了一勺雞絲粥入口,眨巴著眼睛盯著溫常在,“姐姐為何淡淡的,明明昨日受了委屈……”
“這有什么的呢?”溫常在用銀箸撥開菜心,無所謂地笑了笑,“宮中很多事情本就無對錯之分,至于委屈,居于人下,受委屈也是常事?!?p> 綰妍不甘心地哼了一聲:“我明日見了宜嬪,也要問罪她的。在皇后那兒的教訓(xùn)我還記得,如今是我掌著事情,她這樣算不算越俎代庖呢?”
“自然不算的?!睖爻T诜錾暇U妍的手背,“宜嬪處置我一個小常在算什么,況且只是罰跪,小小敲打而已。你那次可是將潘公公直接拉去慎刑司,是濫用私刑,與這個不一樣的?!?p> 綰妍面上一紅,如今她才發(fā)覺自己當(dāng)時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因為什么而被治罪,宜嬪她們是不是強詞奪理,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咱們要知道她們?yōu)楹芜@么做?!睖爻T跀R下銀箸,正色道,“妹妹,我想……她們是想借著此事敲打咱們?!?p> “敲打?”綰妍疑惑地看著她。
“宜嬪昨日說我傍上妹妹便不知禮數(shù),妹妹得了協(xié)理之權(quán),便分不清后宮誰是正主。她說我便罷了,特意提上妹妹意欲何為?我方才喝這碗粥時,才想明白?!?p> “如今皇后只有兩三個月便要臨盆,待皇后誕下皇子,按理六宮之事,要重歸皇后之手?;屎蠹蓱劽妹眉沂?,鄭家又是風(fēng)頭無兩,皇后怕權(quán)柄收不回……宜嬪與郭貴人敲打于我,暗示了用意,我窺明了關(guān)竅,便來轉(zhuǎn)告妹妹?!?p> 綰妍聽完,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那更好了,我省得受累。她要就盡管拿去,我只想要姐姐無虞?!?p> 溫常在瞧著綰妍氣咻咻的樣子,微微慨嘆——這丫頭將金尊玉貴當(dāng)作平常,生來就擁有的東西太多,哪里會明了它們的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