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艦延一行人到了松竹院之后簡單用了素齋，程嘉余原以為程艦延要休息一會兒，沒想到程艦延說自己不休息，程嘉余就賴在了程艦延這里。
程艦延對程嘉余是有些愧疚的。當初程艦延外放，想著靈州到底不如京城，程嘉余又有些病弱，不愿帶她，卻忽略了當時的程嘉余正是需要父母在身邊呵護成長的時候，她已經(jīng)沒了母親，他這一去，連父親都不在身邊了。當時任程嘉余如何哭鬧他都沒有松口，等到了靈州，他才開始后悔，開始一封一封的把信寄到京城去，盡量去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
今日見到程嘉余這種愧疚更為深刻。程嘉余成長的很好，落落大方，比起溫婉的崔氏還透著股堅毅，他很欣慰，也很心疼。
程艦南跟他說，他這個女兒是個很有主意的，比起同齡人不知好多少，他以前只能在信里探尋一二，今天好不容易父女相聚了，程嘉余卻言笑晏晏盡是小女兒對父親依賴的姿態(tài)。程艦延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惆悵。
程嘉余對于當初程艦延離開京城她如何哭鬧的事情已經(jīng)記得不太清了，她如今再看到程艦延，更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只想無憂無慮的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程嘉余正和程艦延講著崔茵的事情，“阿茵姐姐您還記得嗎？祖母做主把她嫁了一戶好人家，還生了個大胖小子，不過那次我沒有見到，我還想著什么時候讓阿茵姐姐把小侄子抱過來讓我看看呢?！?p> “阿茵？她過得不錯就好，你娘要是知道想必也會欣慰的?！?p> 想到崔氏，程艦延往外看了看天色，已近申時末了，午后的天空仍布著些云，倒也印得地上敞亮。
程艦延站起了來，聲音淡淡的，“我給你娘做了個牌位放在寺里，你跟我去見見吧?！?p> 程嘉余愣然，點了點頭。
關(guān)于自己父親給母親另做了個牌位放在了寒山寺的事情她是不清楚的，寒山寺偏僻，程嘉余以為就算要放牌位，程艦延也會放在廣惠寺的，帶著疑惑，程嘉余跟著程艦延出門了。
大概是因為寒山寺這些年的確變動許多，程艦延路上看到一些往常沒有的都有些驚訝，“這條路原先還許多野草，那時還嫌半人高的草叫人看不清路，沒想到如今被鋪了路，反而少了幾分野趣?！?p> 程嘉余帶著元喜走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著腳下，“如今被鋪路也不見的多好，這不還是滿地的草么？”
程艦延何嘗聽不出程嘉余話里的嫌棄，“你看你，走幾步野路就這樣小心翼翼的，平日里就是太嬌生慣養(yǎng)了?！?p> 程嘉余不管不顧，無賴道，“女孩子家不得嬌生慣養(yǎng)？我在爹爹面前還不能嬌氣了？”
程艦延無奈搖頭，跟著柴田在前面把草踏得平些給身后嬌氣的女兒鋪路。
走過這條幽僻小路，拐了個角就豁然開朗，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處十分開闊的平地，平地上有序的種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光是程嘉余叫得出名的就有七明芝、六月雪、碧臺蓮，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種在一處還種活了。
平地上還有處小廟，看著十分簡陋，一塊木匾上草草寫著“花廟”，程嘉余跟著程艦延走到跟前，望著那道小小的十分熟悉的背影不禁感嘆緣分。
背對著幾人蹲在草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沙彌似有所覺，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幾人，然后用他稚嫩的嗓音朝著廟里大喊，“師父！有人來啦！”
小廟里仍寂靜著，若生走到跟前看著程嘉余，又看向程艦延，咬著嘴唇很是不解，甚至有幾分戒備。
程嘉余幾分無奈，剛想著要怎么說，廟里就走出個人來，程嘉余剛看過去就聽到身邊的程艦延喊道，“先生?！?p> 想來這就是程艦延那一位姓莫的恩師了。
程嘉余低頭行了禮，聽到對面?zhèn)鱽硪坏赖穆曇簦笆悄銇砹?？進來吧?！?p> 程嘉余抬頭，才看清楚人，此人穿著一身平常的袈裟，剃光了頭發(fā)，看起來儼然就是一個平凡的上了年紀的和尚。
那人轉(zhuǎn)身，“若生，去泡茶來?！?p> 若生的嘴巴一嘟，不情不愿跟著進了廟里，程嘉余跟在程艦延后面，聽程艦延道，“這是莫先生，是爹爹的一個恩師，你母親的牌位就跟先生的妻子放在一起?！?p> 程嘉余看著滿地的花草有些了然，崔氏生前愛花，程艦延也是費了心思的。她忽然滿腔的熱意。
廟里的布置也很是簡陋，入眼不是神佛的尊像，而是幾個牌位，她一下就看到了崔氏的牌位。她頓了下，走到蒲團前跪了下去，認認真真的磕了頭。
程艦延只看著沒有阻止，等她磕完頭，才聽到旁邊傳來聲音，“是你那個女兒？”
程嘉余轉(zhuǎn)頭過去，才看到廟里大有乾坤，與其說這是個廟，不如說這是處小宅，外面的花草是院子，廟里則是房子，因為除了一進去正廳擺了香案和牌位之外，偏廳里都是生氣。擺放著正常的桌椅，還有個小隔間，依稀可以看見里面擺了張床，有人長居于此。
程嘉余跟在程艦延后面走到偏廳，“是，學生今日歸京，特意過來看望您?！?p> 然后叫程嘉余到跟前來，“叫莫先生?！?p> 程嘉余依言喚了，那莫先生擺擺手，“我也算半個出家人了，還是叫我法號空凈吧?！?p> 程艦延只笑了一聲，“出家哪有半個的，您沒放下凡塵，算什么出家人。”
莫先生便不說話了，若生端著茶水過來了，眼神一直往程嘉余這里飄，莫先生才問道，“你是昨日就過來的？”
問的是程嘉余，程嘉余點點頭，莫先生笑了一下，“你昨日送他的兩只小烏龜他喜愛的緊，偏偏被他師叔給拿走了，眼下正生著悶氣呢?！?p> 程嘉余看向了若生，若生正撇過臉不去看她。程嘉余一陣好笑，難怪今天去找她玩，原來是小龜沒得玩了。
“不過，聽說你未婚夫也來了？”
這下程嘉余才迥然起來，她沒有跟程艦延說，程艦延也不知道，若生又不知道跟莫先生說了多少，只好點了點頭，看著程艦延傳來疑問的目光剛想開口解釋。莫先生又問道，“不知道你給她找了個什么人家？”
程艦延無奈道，“是……鎮(zhèn)北王的長孫……說來話長，有些陰差陽錯?！?p> 莫先生聞言一愣，“鎮(zhèn)北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