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沙

　　漫天的塵土、沙礫呼嘯而過，天地之間混沌一片，狂風鬼叫一般刺耳，沙漠戈壁地帶最常見的惡劣氣候沙塵暴正在肆虐。

　　在一座土崗后邊的沙坑里，楊嘯把頭扎在羊皮大裘內(nèi)，雙臂摟著馬脖子正與馬嘴親密接觸，外邊狂風怒吼，飛沙走石，鬼哭狼嚎的都無法抑制住他酣睡的欲望，馬脖子被箍的太緊欲掙扎，卻如同被鐵閘卡住，卻不能撼動分毫，只能噴著鼻水和白煙忍受著酷刑。

　　夢中長空如洗，綠草無垠，在廣闊的草原上，萬馬奔騰，健碩少年飛速在馬背上如雜耍般做出各種動作，馬蹄聲、響鞭聲、怒喝聲交織在一起。

　　忽聽得天際傳來奶奶的呼喊聲：”嘯兒，你是英雄的后代/美麗的中原/才是你的家鄉(xiāng)/奶奶老了/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回去/祭拜你的爺爺/讓他知道/奶奶為他留了根！”

　　奶奶悲愴的呼喚讓楊嘯納悶：”中原？中原是個什么樣子？有草原美嗎？有駿馬騎嗎?、有野狼打嗎？留了根?什么根？”帶著這些疑惑，楊嘯踏上了東行的旅程！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猛地感覺到自己右腳一沉，似是被套馬桿套住，他本能一個兔子蹬鷹，人也霎時間激靈一下醒過來。右腳已掃蹬出去，甩掉被拉著的腳，猛然把身子坐起。

　　眼前夕陽斜照的天空，如虹的彩帶，鋪向湛藍如洗的天際。他仰天長嘯一聲，那匹馬終于擺脫束縛站起身形，唏溜溜一聲長鳴奔騰而去！

　　楊嘯慌忙將手伸進懷中摸出一錦囊來，看著奶奶交給他的精致錦囊，那絲滑的觸感，遠遠不是西域能夠擁有的工藝。打開錦囊掏出一把銀鎖，又晃了晃錦囊，確定一件不少，才又將銀鎖裝進去，他輕輕裹好，塞進最里的貼身小衣里。

　　這才抬頭觀看，才發(fā)現(xiàn)有一人被他那一腳踢出幾丈遠。

　　”你這瓜娃子又發(fā)啥憨勒，快起來扎帳子！”

　　聽到石靳叔的叫聲，楊嘯才清醒過來原來是石靳叔被他踢了，連忙起身邊道歉邊跑向正在拉帳子的人群。

　　近半日的沙塵暴過后，日頭已接近西方的山巒，再往前走也不會有人住的地方，管事的已下令原地扎營，就在這荒原戈壁過一夜。

　　幾十人的商隊一起動手，一炷香的功夫就扎起了三座帳篷，呈品字形排列。隨著落日的余暉慢慢褪去，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營中飄來了羊肉香味。有人用尖利的聲音吆喝著:”值夜的去吃啦，頭領叫值夜的先吃，還有干糧?！?p>　　二獸一聽，撒開腿直奔營地，楊嘯也緊隨其后。圍著冒著熱氣兒的鍋轉(zhuǎn)圈，并口口聲聲吆喝著：”給我羊腿，給我羊腿，我吃羊腿，我吃羊腿”。

　　從楊嘯身后躥出一個上身羊皮裹身，腰間挎刀的大漢，猛的抓住楊嘯肩膀一甩，就把他甩出一丈多遠，嘴里大聲吆喝：”吃你娘的腿兒哩，羊蛋蛋，滾蛋！”然后就招呼一群壯漢說：”每人一份肉，一個餅子，快點吃，值夜的都把眼睛瞪大點，別讓狼咬住蛋了！”一群壯漢都大笑著拿著吃食，各自找個地兒蹲下開吃了。

　　楊嘯從地上骨碌爬起來，也不拍身上的草與沙礫，大聲叫喊著：”石靳叔，你可不能偏心啊，要是餓壞了我，奶奶會生氣的！”

　　那個石靳叔抄起一只碗，去湯鍋里一撇，抓起一只餅往湯碗里一丟就遞給楊嘯，笑著說：”餓死你個羊蛋蛋，就少了一個吃貨?！?p>　　楊嘯看著湯里還飄著一層肥油，就高興得端著碗蹲到生皮與二獸的中間，一邊瞪著湯碗，一邊用嘴去吸溜碗邊兒。

　　楊嘯、二獸與生皮，三個淘氣少年剛扔下飯碗就跑沒影了。

　　二獸太調(diào)皮了，吃飯時，看中了生皮腰間掛著的片肉小刀，向生皮討要，只是想看看，生皮都不給。他竟趁生皮不備將其推倒，搶到手回頭就跑，惹得生皮奮起直追，卻追不上二獸，大呼小叫著要廢了二獸。

　　楊嘯怕兩人下手沒個輕重，也扔下飯碗去追二人。三人就像脫了韁的野馬撒著歡兒。

　　生皮大名石勝，是石靳叔的親侄子，是楊嘯小時候的玩伴，仗著石靳叔是沙州的城門官，養(yǎng)成一身無賴性格。這時正罵罵咧咧抓倆石礫子狂追二獸。

　　這二獸是漢藏混血，自幼在草原上野慣了，大名喚作圖多壽。因他阿爸是吐蕃人，在叫他名字時含糊不清，人們都以為叫的是二獸。

　　自楊嘯長大到草原上放羊練武，兩人就形影不離。一晃就六年多了，楊嘯十六、二獸十二。

　　三人追打吵鬧，商隊的大人們根本不予理睬，任他們瘋耍。只見三人在夜色中忽隱忽現(xiàn)忽遠忽近鬧得不亦樂乎。

　　”崔大當家的，這個叫楊嘯的孩子，是我楊大哥的獨生子，到了甘州石頭就不能跟你向前走了，楊嘯就托付給崔大當家了，麻煩你帶他到中原，幫他打聽他祖父的墳墓所在。”

　　崔大當家雖然點著頭，卻是滿面愁容的望向天際，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中原…唉，遍地都是墳塋??！”

　　夜風冷颼颼的刮著，月亮凄涼的掛在半空。

　　楊嘯在睡夢中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右手不自覺的裹了一下羊皮坎肩，翻了一下身。只聽到肚子咕嚕嚕地一陣鳴叫，頓時餓意涌起。睜開眼看看生皮還在酣睡，心里想到：”石靳叔太偏心，那些貨們都有肉餅吃，就只給蛋蛋我一只餅，太不頂餓，哎!”又轉(zhuǎn)念一想：”那大鍋里可能還有肉，去弄點吃去?！?p>　　翻身起來悄默聲的走出帳篷，彎下腰躡手躡腳的往湯鍋處走去。到地兒一看，鍋沒了，火也熄了，什么都沒有，咋辦呢？餓呀！肚子又不爭氣的咕嚕咕嚕亂叫。腳下不自覺的走到營地外，看到值夜的那些人，都偎在帳篷邊睡著了。

　　正想往回走，不經(jīng)意的又往遠處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不近不遠的地方似乎像是有房子的輪廓，還有忽明忽暗的亮光，心想：”有人家，去討點吃的去！”

　　饑餓驅(qū)動著楊嘯腳下不停，徑直奔那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