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路乃上京主干道之一。
其路面寬廣,行人很少,周邊皆是勛貴府邸,較之其他道路,稱的上一聲安靜。
這天,宣平路卻較往常不同的有些喧嘩。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著,全部聚集在靠近朱雀大門的地界。
青石板的路面,兩側是行人道與車道,用帶異色的石塊隔開。中間是灰黑的馬道。
秦人尚黑、尚武。城內策馬,原本便是功勛賞賜。所以車馬靠右側行駛,哪怕中間馬道空空,也無一人、無半點車身置于灰黑馬道之上。
待許多馬車整齊停在靠近朱雀大門的那座府邸門口,車道上車馬漸漸稀疏起來,馬道上策馬之人才漸漸多了起來。
驟然,路面有些輕微的震動著。
行人駐馬,側避,回首望去。
只見好幾匹神駿高大黑色麟獸,踏著重重的步伐,小跑行來。原本重騎兵的標配騎獸,身壯個高,寥寥幾匹,竟也跑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領頭的麟獸較之其他,更壯更高些。只騎士似乎個頭不大,麟獸又太壯,幾乎被麟獸猙獰頭顱遮得只剩些許隨風揚起的火紅衣襟。
“……龍麟獸……”
車道上緩緩前行的青帳馬車,有著與時下麟馬風格完全不同的馬匹。馬匹因麟獸身帶的兇獸氣息影響,有些躁動不安。馬夫極力安撫,卻也因先天壓制,而別無他法,只得將馬匹靠邊停下,專心安撫,待兇獸氣息過去。
待近了,側面看,才見意氣風發(fā)紅衣少年,絕艷姿容,唇邊帶笑,揚長而過。
“……康親王……早到……”
只言片語傳來,馬車青帳微微掀起,一雙如含無數星辰的黑瞳落在擦肩而過的紅衣少年身上,只微微一聚,旋即黑瞳主人身上些許戰(zhàn)場鐵血氣息一散一凝,轉瞬而逝。
紅衣少年似有察覺,但并未停駐。她視線漫不經心的掃過青帳馬車,便回過頭去,帶著麟獸隊伍,漸漸遠去。
當嬴睿抵達相府,毫不意外的看到,那位說自己是贏氏惡犬,面目卻如儒雅文官的中年男子,似乎知道她會早到,而氣定神閑站府邸正門等候著。
跳下麟獸,將韁繩丟給與自己一同前來的衛(wèi)平,嬴睿臉上掛著微笑,向府邸正門,等候著的這群人走去。不待走近中年男子便帶人迎了上來。
“久不見親王,殿下依舊龍章鳳姿,英姿颯爽?!边@位眉疏目朗,雖中年,卻風度翩翩,依舊俊朗的男子遠遠拱手笑道。
“再見張相,張相較往昔,倒是多了幾分容光煥發(fā)?!辟nh首帶笑,回身接過孫瑾雙手奉上的禮單,遞給已至近前的中年男子,“今日是個好日子。蓬萊松柏枝枝秀,方丈芙蓉朵朵鮮。張相乃我大秦砥柱,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才好?!?p> “殿下過譽。殿下請。”
張相似乎心情很好,面上笑容一直沒有褪去,只笑容更深些的,雙手接過禮單,笑瞇瞇領著嬴睿等一行人往相府行去。。
帶著一行人離去,避讓的車馬上前,侍者來往接待,門口這才恢復此前喧鬧。
片刻之后,一輛青帳馬車緩緩駛來。這馬車拉車四匹黑馬比不得周遭騎獸馱獸彪悍,雖肌肉紋理流暢周身無半點雜色,卻被這些面目猙獰的騎獸馱獸氣息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半點本應有的神駿。
大秦車輛,厚重寬大,又以深色為主,顯得肅穆無比。這馬車卻雕花刻鳥,輕帳羅紗,精致飄逸。馬車與周邊車輛風格的迥異,自然惹來無數視線。
車輛停駐,修長白皙手指掀起輕帳,露出下面俊逸似仙的臉。待頎長身軀移出車輛,黑底藍色祥云寬袍大袖禮服,領口里三層外三層交錯,讓男子看起來儀表堂堂,風姿不俗。
烏發(fā)一絲不茍,整潔藏于頭頂玉冠之內。劍眉星眸,長長睫毛微垂,遮去了銳利,讓鳳眼稍不再凌厲上挑,圓潤溫和許多。薄唇微翹,似天生含笑,正似溫潤如玉的現實寫照。
好一位溫潤如玉佳公子。
若是換個時間換個地點,相信早已擲果盈車。
但秦人更喜歡那種英姿颯爽、神采英拔的。于是并未有人上前搭話,那些因好奇投來的視線,只淡淡的看上那么一兩眼,便移開。
這溫潤公子下車站定。待盞茶時間后,才來迎來一服飾看起來很一般的侍者。
一見這侍者,溫潤公子唇角微笑似無變化,瞳孔卻狠狠縮了縮。
這侍者上前,沒有說什么抱歉久等一類,只硬梆梆的說了句“顧公子里面請?!币膊还軄砣耸裁捶磻?,扭頭指揮跟著的下等奴仆帶車夫馬車去停車栓馬的位置后,便往側門行去。
溫潤公子這邊侍衛(wèi)打扮的人面露不忿,但大概似乎明白自己等人的身份以及現下的位置,于是死死按捺,面部無比緊繃。
那溫潤公子卻似并未遭遇難堪,他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將侍衛(wèi)等隨從留在二門,順著這趾高氣昂仆從的指引,往相府內走去。
作為強國宰相府邸,相府占地面積很廣。外花園也格外的大。
可能其主人獨愛梨花,也可能其主人壽辰正直梨花繁茂季節(jié)。這外花園或高大帶遮天氣質,或低矮帶婉轉氣質,入目皆是品種各異,支撐著潔白一片的梨樹。
一顆高大華蓋似遮天的梨樹居于花園正中。其樹下一帶著薄霧的假山與石制涼亭。假山下方一清透泉眼,泉水潺潺,蜿蜒而行,最后落入不遠一野趣小小湖泊中。
湖泊的正北方鋪著氈毯。上面整齊的排列好許多案幾,坐墊。
涼亭中,應該忙著招呼客人的張相風姿極佳的坐著,提著茶壺,微傾。琥珀色的茶水緩緩落入小巧的兩只茶杯中。
放下茶壺,那只比其主人更蒼老,帶著很多傷痕的手,向上一展,做出‘請’的動作。
一只如玉筍般白凈漂亮的手自他對面伸出,拿起茶杯上移。小巧的茶杯上霧氣寥寥,鉆進小巧的鼻頭,下面粉唇微啟,琥珀色的茶水落下去淺淺一層。
“殿下自開府建牙后,是否有感覺政令實施比往日要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