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珩語說話從不吝嗇嗓門,她說了什么,其他人聽得一清二楚。
玄家大公子與白氏嫡女訂了親,慕伊人沒能嫁入玄家,反而從汴京回到了赟都,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后慕伊人與華家訂了親又退親,如今直接被將軍府搶去做了將軍夫人,這事兒誰不知道?偏偏鄭珩語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裝傻子,顯然就是想要給慕佳人沒臉。
然而鄭珩語自來自性格如此,她又是鄭家女孩,在場的女孩子們誰都要給她幾分面子。即便有人覺得她過分了,也不會為了一個慕佳人與鄭珩語作對,畢竟十分劃不來。當然,更多的是不嫌事大,支著耳朵看熱鬧的。這會兒唯一能制止她的苗依依又不在,就只能由著她刺激慕佳人了。
慕佳人臉色鐵青,卻只咬著牙一言不發(fā)。
鄭珩語尤不滿意,竟拿腳踢了踢她,追問:“怎么不說話?難道是瞧不起我們,不想跟我們說話?”
“鄭珩語,你何必這么咄咄逼人,我不記得什么時候得罪過你,也不記得慕家與鄭家有仇,你這樣揭人傷疤,就是鄭家的教養(yǎng)?”
“哎呀!看你說的!我說什么了呀?我沒說什么呀!”看見慕佳人眼睛通紅,鄭珩語反而更來勁兒,她故作懵懂地說:“難道我記錯了?不是都說你家姐姐跟玄家大公子訂了親,往后直接在汴京嫁人的么?如今你姐姐成婚,難道是我聽錯了?”
“你!”慕佳人猛地一下站起來,怒道:“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有完沒完?再說了,她從小在汴京長大,算什么慕家人?說話前弄弄清楚,這話不是我說的,你……”
“好了好了!”苗依依聽見動靜,終于過來了。
她一把拉住氣憤不已的慕佳人,說:“這是我提議的宴會,人也都是我請來的。佳人,給我?guī)追置孀?,別讓我沒法交代?!?p> 慕佳人梗著脖子不說話,苗依依又去勸鄭珩語:“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佳人又沒惹你,你別跟人家發(fā)氣?!?p> 卻沒想到苗依依話還沒說完,鄭珩語就氣呼呼地跑出去了。
苗依依無奈,只能慚愧地堆佳人說一句:“佳人,你先坐會兒,我得瞧著別讓她跑丟了去。”說完急急忙忙去追鄭珩語了,留下慕佳人對著一群剛剛看了她笑話的女孩子們大眼瞪小眼。
苗依依追著鄭珩語跑了出去,留下慕佳人對著一群剛剛看了她笑話的女孩子們大眼瞪小眼,這尷尬勁兒,別提多折磨人了。
就過了好一會,也沒見苗依依回來,她心里有些擔憂,生怕是出了什么事。
這么一擔憂,就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鄭珩語本來性格就驕橫,她挑釁自己,自己又何必跟她計較。現(xiàn)在慕家本來就因為慕伊人的事處處被人挑剔,她再因為一時不忿跟鄭珩語起了爭執(zhí),白白被人看了笑話,實在不應(yīng)該。最重要的是,這么一來,就讓苗依依左右為難了。苗依依性格好,對她多有照顧,此次賞花宴,她邀請自己,本是處于好意,現(xiàn)在卻因為自己鬧得不愉快,讓她覺得十分慚愧。
這般想著,慕伊人便覺得,就算是為了苗依依,自己也該主動去找鄭珩語,最好能跟她握手言和。
沒熱鬧看的女孩子們又開始玩起了游戲,慕佳人趁著沒人注意,悄悄離開了天水園。
小路蜿蜒,金菊茂盛,不遠處桂花尚未凋謝,清風一吹,花香陣陣。
慕佳人走了一會,被這優(yōu)美的風景陶醉,幾乎連心中的煩悶,也被這和著花香的清風一吹,給吹的散開去了。
這時到了靜風亭處,她正猶豫走哪一條路,卻見兩名華服公子從遠處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華府大公子華嘉年。
慕佳人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往后躲了躲,把自己藏身在了花叢后面。
幾人沒有看到她,直直地往靜風亭去了,佳人聽他們口里說著什么苗姑娘鄭家妹妹,心知一定跟苗依依和鄭珩語有關(guān)。
莫不是剛才的事傳到他們耳朵里去了?
想到這個可能,慕佳人又是羞憤又是生氣,她不想讓華大公子認為自己是個刁蠻潑辣之人,更加不想讓苗依依左右為難被人誤會。所以遲疑了一下之后,慕佳人便整了整衣袖,也往靜風亭去了。
鄭珩語說話從不給人臉面,也不顧及場合,慕佳人剛到靜風亭外,就聽見她高聲說話的聲音:“我就是瞧不上她怎么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女,也不曉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成日纏著苗姐姐,還往我們跟前湊,哼!多厚的臉皮!”
這些話就像千金重錘,一下一下敲在慕佳人的心上。
慕佳人忽然覺得雙腿重有千金,短短兩步路,卻怎么也賣不動了。
她屏著呼吸,只希望此時有人跳出來幫她反駁她的話,反駁她即便是庶女,也不比旁人輕賤什么。
可惜她的奢望并未實現(xiàn),她只聽見苗依依柔聲勸慰鄭珩語的聲音,她說:“你也知道她是個庶女,哪里用的著你處處針對她?你這么跟她吵起來,不過是貶低了自己抬高了她的身價,怎么劃得來?!?p> “哼哼!我就是討厭她,誰讓她以前老仗著玄家那點兒關(guān)系,就得意的不成。那么不要臉的女人,還跟華大哥哥定了親,誰曉得背后是誰搞的鬼,幸虧最后事情沒成,慕家就沒有一個好人,華大哥哥,你說是不是?”
“好了語兒,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蹦郊讶寺犚娙A嘉年那溫潤柔和的聲音說:“以后那些人,不要來往就是,免得污了你的眼,為了一些貓貓狗狗,鬧得自己心里不高興,不值得?!?p> “就是說呀,好了珩語,咱們回去吧,這可是我的賞花宴呢,你可要看在我的面兒上,好歹讓花會順利開完?!?p> 被大家勸了一會,鄭珩語終于滿意了,只順便提出幾個小要求,要讓華大公子以及苗依依幾人過幾日帶她出去騎馬變不再計較。
小女孩的要求自然得到了滿滿的回應(yīng)。
她就像個受盡寵愛的小公主,被人捧在手心,做什么說什么永遠無所顧忌。
慕佳人都不曉得自己是怎么離開靜風亭的,她只慶幸自己腳步輕淺,沒有被人注意。
然而到了無人處,卻到底忍不住了,她尋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直以來的好姐妹苗依依,背后竟然是這樣看她的,什么叫不過一個庶女,針對她就是抬高了她的身份?
她出門赴宴也好游玩也好,哪一次不是她們主動相約?若不是有人率先示好,她何必自討沒趣。卻沒有想到,自己在她們心中,卻不過拿她當成笑話。
而她的心上人,那溫文爾雅,最溫柔不過的華公子,竟然也瞧不起她。明明從前他們幾乎要定親了,明明那時他曾笑說,她即便粗布柴環(huán),也是天下最可愛的女子。為何不過一個錯眼,她就成了他口中會污了人眼的貓貓狗狗。
又一想,或者鄭珩語說的也并沒有錯,她本就是個庶女,若不是存著僥幸,以為旁人結(jié)交是拿出了真心,便信以為真。她就想面前這一從野菊花,只因為生的狂野,被當做點綴移進了天水園,就以為自己同那些被精心奉養(yǎng)的朱贏白秋一樣精貴了。
慕佳人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越哭,可這里是青田山莊,是苗家私宅,她這么躲著人哭,必定很快被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