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猶豫片刻,抱起成零回了華堂殿,埋伏在四周的人早已消失,他輕輕把人放在床上,打算離開。
“等等?!?p> 成零壓下心中的懼怕,她抬起頭,兩鬢的墨發(fā)濕漉漉地粘在蒼白臉頰,生出幾分脆弱。
“你,一路上都在跟著我,對嗎。”
“對?!?p> 她沒在問下去,只是疲憊地低下了頭,還能說什么呢,難道要去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早提醒自己嗎?
夏亦修早在宴會結(jié)束時便跟蹤了他們,一開始,葉起的確打算舍棄成零,不然在她和秦風(fēng)分開之際,他就會提醒。
“成姑娘?!?p> 他淡淡說道:“每個人的存在,都是有一定意義的,我生來就是為了保護(hù)夜國皇室,而你的存在,與我起了沖突?!?p> “這么說,你是認(rèn)為我會妨礙秦風(fēng)了,對么?”
成零低聲說道:“既然如此,又為什么救我?”
“成姑娘,我只能說,世間的很多事,都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p> 門被輕輕帶上,成零躺在床上,身上的潮濕的衣服緊黏著皮膚,很不舒服,身體仿佛沉的要命,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她第一次感覺,秦風(fēng)離自己很遠(yuǎn)很遠(yuǎn),他的地位高不可攀,是下一任夜國的統(tǒng)治者,成零從來沒有想過會跟這種人交集,如果師父沒有救他,那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仍然在源道山,過著快樂而又平凡的生活。
可是為什么,一開始,她卻沒有察覺到,自己跟秦風(fēng)之間那段不可跨越的鴻溝呢?
大概,是因為他看得見,也摸得著,很真實的原因吧。
于此同時,秦風(fēng)步入了元沁殿的書房。
夏轅落下手中的最后一筆,吩咐道:“賜座?!?p> 一旁侍候搬來一張梨花木椅,放在桌子對面。
“謝王上?!?p> “不必多禮,這次本王請你來過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p> 夏轅放下筆,屏退了他人,燭芯忽然爆出一團(tuán)火星,繼而恢復(fù)平靜。
秦風(fēng)垂著眼瞼,神色恭謹(jǐn)。
“蘇白,你認(rèn)為,天下如何?”
“正當(dāng)太平盛世?!?p> “汝可安于現(xiàn)狀?”
秦風(fēng)沉默不語,似乎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直說即可,本王免你無罪?!?p> “與我而言,自然是安于現(xiàn)狀?!彼\懇地說道:“小民本布衣,寒窗苦讀數(shù)年,能有幸得王上賞識,自然感激不盡?!?p> 夏轅笑了笑,起身走到窗邊,他望著外面漆黑的夜色,道:“那么,踐國,也否可安于現(xiàn)狀?!?p> “本王,又可否安于現(xiàn)狀?”
“王上之意,小民明白?!?p> 秦風(fēng)低聲說道:“若想翻手為云,自然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p> “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你又能為這件不可為之事,做到如何程度?”
“小民愿任憑王上差遣,絕無半分怨言,如違此誓,不得善終!”
“好!”
夏轅滿意地?fù)崃藫嵴?,他從袖中取出一小方烏木盒子,遞到秦風(fēng)手中,盯著他說道:“吃下去,本王就相信你的忠心?!?p> 盒子里靜靜躺著一枚藥丸,如同滲了血跡一般,泛著妖治的紅色。
秦風(fēng)握在手心,思忖片刻便送入嘴中,夏轅笑了笑,他伸出手拍了拍秦風(fēng)的肩膀,滿意地說道:“明日,自然會有人告知你如何去做,今晚,就好好歇息吧。”
秦風(fēng)低頭,寒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小民告退?!?p> 秦風(fēng)走后,原本服侍夏轅的侍從重新進(jìn)入書房,他不耐煩地掀掉頭上的帽子,竟然直接在那張梨花木椅上坐了下來。
“這次的人倒是識趣,省了口舌功夫,當(dāng)然了,他自己也撿回了一條命?!?p> 夏轅重新坐回書桌前,掩去臉上的不悅,“他是個聰明人,從他作的文章里就能看出這點,不過太過于聰明,也不好掌控。”
“蠱藥他都吃下去了,你還擔(dān)心什么?前幾日你弄去的那些人全是些廢物,半月有余,根本就沒精通皮毛?!?p> “商云言,注意你的用詞。”
侍從不屑地笑了笑,潦草地應(yīng)道:“好好好,算我失言,希望這個人是真的聰明,萬一惹得他們沒了耐心的話,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華堂殿書房內(nèi),秦風(fēng)伸手用力地按住鎖骨內(nèi)凹陷的地方,他面色難看地干咳了幾聲,拿手帕接住了那枚泛紅的藥丸。
門被打開,就接著輕合。
秦風(fēng)連著手帕丟給葉起,目光卻沒停在他身上,“去查?!?p> “殿下,你的眼睛……”
秦風(fēng)并不是刻意忽略葉起,他的目光渙散的厲害,瞳孔幾乎沒有焦距。
他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眉頭緊鎖,“出去?!?p> 成零聽到動靜,起身換了衣服準(zhǔn)備出去看看,誰知剛一露頭,就看見葉起靜靜地在書房外站在。
她知道是秦風(fēng)回來了,剛準(zhǔn)備回去,葉起就喊住了她。
“成姑娘?!?p> “嗯?”
“您能否幫忙,將這個帶給殿下。”
葉起手里拿著一個靛青色的香囊,與其他香囊不同的是,上面沒有精致的刺繡,也沒有漂亮的流蘇。
“我……為什么要給他帶香囊?”
成零臉上有些別扭,她不知道葉起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贈送香囊的意義。
“因為如果是我給殿下,他可能不會要?!?p> 什么可能不會要,是肯定不會要!
她動作僵硬地接過,算了,就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兒上,就幫這一次好了。
盡管她開門的聲音已經(jīng)很小,但秦風(fēng)還是聽見了。
“成零?”
“你閉著眼,怎么還知道是我?”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邊,將香囊擱在桌上。
“氣息浮躁,不是你還能是誰?”秦風(fēng)睜開眼,依舊是朦朧一片,但還能勉強(qiáng)看清。
“有事么?”
“諾,那個是你的暗衛(wèi)給你的,我先走了?!?p> “回來?!?p> 秦風(fēng)察覺她的語氣與往時不同,他善于揣摩人心,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夠勾起夏亦修的怒火,從而設(shè)計他的原因。
“你好像,有點怕我?”
“誰怕你了?!背闪阆乱庾R地反駁。
“哦,我猜大概是因為我殺了那個所謂的夜國人,所以你是覺得我殺人如麻,冷血無情?”
他的語氣里帶著戲謔,又含了一絲挖苦的意思。
成零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只覺得一腔熱血涌上心頭,沖他喊道:“對!就是了,怎么樣?”
“小成子,我猜你是屬豬的。”
“我屬馬的!”
“那為什么你這么蠢?”
秦風(fēng)拆開桌上的香囊,慢條斯理地說道:“誰告訴你,他是夜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