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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暴徒

第二十四章 不想當(dāng)狗

隋末暴徒 劍關(guān)南山 3547 2019-08-05 07:00:00

  杜如晦面色凝重,與其說手上拿著的是一封書信,不如說是一張公文。

  因為上面加蓋了右候衛(wèi)大將軍印信,并且注明此事經(jīng)由右候衛(wèi)長史、錄事參軍等軍中職官調(diào)查,情況經(jīng)歷詳實。

  年初新天子改制,左右武侯改為左右候衛(wèi),大將軍仍然由賀若弼擔(dān)任。

  杜如晦回憶起來,兩年前他的確托人在右候衛(wèi)軍中打探李綏逃營一事的經(jīng)過緣由,但一來他委托的那位友人只是軍中小校,職低位卑,二來觸及到賀若家和唐國公李家,友人不敢冒犯,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沒曾想,這件都快被忘卻的事,兩年之后居然又?jǐn)[在了杜如晦面前。

  對于信中言明,李綏是被李神通無故安插逃營之罪連夜斬首一事,杜如晦完全不覺得驚訝,李神通聲名狼藉早就被武功縣人所知,當(dāng)初李元愷一家前來領(lǐng)還遺骨,杜如晦心中就隱約有猜測。

  現(xiàn)在讓杜如晦感到震驚的是,這么一件軍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兩年之后竟然被重新提起,并且是以加蓋大將軍印信如此正式的方式呈現(xiàn)。

  如此說來,此事就算大將軍賀若弼不知情,但也一定是由朝中某一位大人物涉足,并且其影響力足夠引起整個右候衛(wèi)的重視。

  杜如晦心中苦笑,李綏不過是軍中一小卒,大隋最平凡的一員府兵,他的死因為何會在兩年后引來了朝堂關(guān)注?

  小心將書信放在桌案上,杜如晦看了一眼面前坐著的這位年輕校官,感到有些頭疼。

  這位年輕軍官十五六歲的年齡,竟然已經(jīng)做到了岐州鷹揚府越騎校尉,正六品軍職!

  武功縣乃是中縣,縣令王世充不過是從七品,他杜如晦升任縣丞,更不過是正九品!

  少年軍官登門造訪時,自稱岐州鷹揚府越騎校尉陰弘智,杜如晦暗暗一琢磨,陰氏乃武威姑臧望族,再聯(lián)想如今陰氏出仕子弟中最為有名的,前司空陰壽一脈,不難猜測少年軍官的家世背景。

  杜如晦按了按兩側(cè)太陽穴,感到頭痛思緒混亂,他實在想不通,李綏之死又跟陰氏有什么關(guān)系?

  明明是右候衛(wèi)開具的書信文鑒,為何又是陰弘智這位岐州鷹揚府的校官前來送信?

  這其間關(guān)聯(lián),讓杜如晦百思不解。

  陰弘智淡笑道:“杜縣丞莫非懷疑這封書信真?zhèn)???p>  杜如晦忙搖頭,苦笑道:“下官不敢!只是......下官與李綏一家也算相識,他們雖然是隴西李氏偏房,唐國公族人,但數(shù)代以來皆出身寒微,逃難流落至此,七年前在武功縣牛村落戶,只是一平凡的農(nóng)戶之家,下官實在想不明白,是哪位朝臣在關(guān)注此事,還讓陰校尉受累專門跑一趟送信?”

  陰弘智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俊朗臉上微笑道:“杜縣丞不必費心試探,此事你無須過問太多,只要將書信送到該送的人手中,讓他知道此事內(nèi)情即可!”

  說罷,陰弘智不等杜如晦再說什么,站起身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徑直離開。

  杜如晦忙起身相送,不等他走到縣丞房門口,就只見陰弘智的背影大踏步離去,無奈地?fù)u搖頭。

  回到書案后坐下,杜如晦又拿起書信看了看,皺眉沉思了一會,拿著書信離開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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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愷帶著小琰兒上街逛了逛,買了點街市糕點和小玩意兒,逗弄小妹開心,將她送回家后,才匆匆往縣府趕去。

  未到縣府大門,街口拐角處,便見到杜如晦的驢車停在那。

  杜如晦從車廂探出頭來,朝李元愷招招手,不等李元愷上前拜見,四周看了看,輕聲道:“先上車再說!”

  李元愷不疑有他,鉆入車廂笑道:“杜縣丞似乎在等我?”

  杜如晦淡笑道:“本欲去尋你,恰好碰上,怎么,你來找我有事?”

  李元愷撓撓頭,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奶奶聽街坊鄰里談?wù)撜靼l(fā)丁夫開鑿運河一事,說是有可能從咱們這征調(diào)一批刑徒和犯人眷屬補充人手,老人家心中憂慮,便讓我來打探風(fēng)聲?!?p>  杜如晦想了想道:“是在擔(dān)心會不會受你父親之前的冤名影響?此事上頭的確有消息傳來,武功縣也在征調(diào)范圍,不過你爹罪名早已解除,你家只是普通良籍,用不著擔(dān)心。況且去歲十月,天子下詔免除婦人、奴婢及部曲課役,你又未到十八連中男都算不上,你家更沒有服役的道理?!?p>  “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待會回去告訴奶奶,免得她成天提心吊膽。”李元愷笑呵呵地說道。

  不過很快李元愷發(fā)現(xiàn),杜如晦眉頭微皺面色晦暗,似有心事。

  “杜縣丞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杜如晦猶豫了下,從袖口取出那封書信,鄭重地低聲道:“元愷,你先看看這個,不過答應(yīng)我,切勿沖動!”

  李元愷滿臉困惑地接過書信,展開一目十行地閱完,臉色驟然間雷霆滿布怒云叢生。

  生怕自己遺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李元愷強忍怒意重頭認(rèn)真看了一遍。

  “砰”地一聲重響,李元愷拳頭砸在車廂上,震得驢車抖落一層灰,老驢有些慌亂地嘶鳴一聲。

  “王八羔子艸個鳥!李神通賊子!老子跟你誓不兩立!”

  低沉地咆哮讓杜如晦都覺得心悸,連忙安撫道:“切莫沖動!給你看這個,可不是讓你又大鬧一次李家別館的!”

  李元愷喘著粗氣,一雙眼底泛起幽幽冷色的紫眸盯著杜如晦,咬牙道:“杜縣丞,這封書信所言,可能全信?”

  杜如晦早就聽高士廉之前說過,李元愷紫瞳異象,今后定當(dāng)不同凡響,今日見其發(fā)怒,宛若雄獅當(dāng)前,強壓心中震撼點頭道:“依我之見,可信!此右候衛(wèi)大將軍印鑒是真的,信中所言有理有據(jù),還有當(dāng)日軍士見證畫押!更重要的是,送信之人乃顯貴之后,若非朝中有神秘推手,絕不會這般大張旗鼓!”

  李元愷臉色陰沉地點點頭,直覺告訴他,事實恐怕就如信中所言,只因父親李綏撞破了李神通私賣軍糧籌措錢財,李神通惡念一生當(dāng)場將其斬殺,然后又謊稱李綏逃營,上下打點一番便將李綏定為逃兵。

  李綏本就是李神通的親兵,按理說李神通不過是個偏將沒有親衛(wèi)資格,但像他這樣的世族子弟從軍,身邊都會帶上自家族人,朝廷和軍中對這樣的慣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只是占了兵員名額,又不用朝廷花費一分一毫。

  兩年前在李家別館廳宴上,李神通可是信誓旦旦地說,李綏逃營之罪乃是由軍中官員評定,今日這封信上,又是這些軍中大小官員出來指證,想想真是可笑。

  杜如晦輕聲將陰弘智送信的過程講給李元愷聽,然后以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李元愷搖頭道:“杜縣丞,我家的情況你了解,怎么可能認(rèn)識什么朝廷大員!不過......或許我能猜出是什么人在背后促成此事!”

  李元愷閉嘴沒有繼續(xù)說,恍惚之中他頭腦里想起師父章仇太翼的模樣,算算已有快半年沒見過師父了,好像自從跨入納滯境后,老頭就不怎么愿意給李元愷推拿身子活絡(luò)筋血了。

  老頭神神秘秘,李元愷早就猜測他肯定不是個尋常的山野之人,只是師父沒有主動提及,李元愷也就不多問。

  只是讓李元愷郁悶的是,老頭似乎早就知道內(nèi)情,卻一直不肯告訴他,這又是為何?

  杜如晦見李元愷低著頭沉默不語,也就沒有再追問,輕聲道:“現(xiàn)在你打算如何辦?”

  默然了一會,李元愷聲音幽冷地道:“杜縣丞,你說,此事唐國公知不知曉?”

  杜如晦苦笑一聲,道:“唐國公乃李閥家主,又是他親自給縣府傳話,去除你父親的罪名,歸還你家田產(chǎn),他怎么可能不知?”

  李元愷點點頭,其實他早有斷定,只是心中一直以來還對李閥抱有一絲幻想。

  此刻李元愷輕輕吐出口氣,內(nèi)心深處似乎放下了什么負(fù)擔(dān)。

  杜如晦與李元愷相識兩年,雖說兩人年齡有差距,但杜如晦總感覺和這孩子很投緣,佩服他小小年紀(jì)便敢為父親遭受不平而抗?fàn)帲紶栃宰踊鸨?,但總的來說心智成熟不似孩童。

  杜如晦有些擔(dān)心李元愷一怒之下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勸慰道:“李神通的確可恨,但唐國公也及時做出了補償。元愷,士族門閥雖然以血緣作為聯(lián)系,但血緣卻不是維系門閥傳承的唯一關(guān)鍵!你與李神通都是李氏族人,為何在李家待遇卻截然不同?難道僅僅是因為李神通的父親和唐國公的父親是同父弟兄?”

  杜如晦搖搖頭,又道:“不,絕不僅如此!還因為李神通的父親官至海州刺史,雖已故去多年,但仍然是李家重要的關(guān)系來源!而你卻世代出身微末,對于李閥來說毫無用處!無用之人,即便有族人之名,也不過是行奴仆之事罷了!”

  李元愷冷笑一聲,道:“現(xiàn)如今不正是唐國公看我有點用處,才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對我一家安撫嗎?”

  杜如晦語重心長地正色道:“不錯,你能看明白就好!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唐國公為你不惜奪除李神通軍職,勒令其禁足別館養(yǎng)傷,對你刻意討好,正是出于對你的看重!元愷啊,對于你來說,這是個獲取唐國公信任,得到李閥支持的機會?。〔蝗羧棠鸵粫r,待將來出人頭地,再找李神通算賬不遲!到了那時,最起碼李閥會對你們兩人之間的爭斗,做到公平對待!”

  李元愷嗤笑一聲,搖搖頭沉聲道:“多謝杜縣丞好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若是以常人角度來看,忍耐裝作不知道是最好的選擇!只是你卻不知,等將來唐國公成了氣候,天下間他想要誰的命都可以,不會再有人敢冒犯他!而我與李神通之間,他必定偏向李神通,不管我能為李家做多大的貢獻,我也不可能真的得到李家尊重!那時我若想活,只能當(dāng)一只搖尾乞憐的狗!而我,不想當(dāng)狗!”

  語氣森森地說完,李元愷把書信往懷里一塞,拱手沉聲道:“多謝杜縣丞教誨!今日恩義,容元愷日后再報!”

  說罷不等杜如晦一臉焦急地還想說些什么,李元愷翻身躍出車廂,快步拐過墻角離去。

  杜如晦伸手一抓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抓住,苦笑搖頭坐回到車廂里,長長地嘆了口氣,接著皺眉疑惑起來。

  “唐國公將來......究竟會成什么氣候?這小子,總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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