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冬榮
第一巴掌打下去,元清淺身子不太穩(wěn)。
“以為自己萬無一失?”無殤捏住元清淺的下巴淡淡地說。
元清淺看向無殤的雙眼,無殤再揚(yáng)起手打下去。這一掌,力氣頗大,元清淺痛苦地倒在地上。
無殤抓起她,使她身子懸空。
元清淺怕了,她的眼神在告訴無殤,她怕了。
無殤覺得好笑,便道:“你怕什么?敢做,就不要怕嘛?!?p> “秦?zé)o殤!”元清淺從牙縫里擠出無殤的名字,“你殘暴不仁,簡直是個嗜血的惡魔!為一只貓就去殺了攸寧,你還是個人嗎!像你這種人就不配活著!不配!”
江郁姝焦急地沖著元清淺喊道:“清淺你少說點(diǎn)聽見沒!秦?zé)o殤,好歹都是一班的同學(xué)!若是要算賬,找我就行,清淺她功力低,你贏了她也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
無殤低低地笑幾聲,道:“呦,呦,呦,多么有意思。好歹,都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呢。你給棠梨和銜草加實(shí)力值時,想過她們是你的同學(xué)嗎?”
無殤在笑,她又揚(yáng)起了那個招牌似的笑。
像黑夜森林里成群飛來的蝙蝠,陰森恐怖。
江郁姝開始求情:“秦?zé)o殤,我代清淺向你道歉,你先放了她……”
元清淺阻止她:“郁姝姐,別跟這種人道歉,她根本不配,??!”
“秦?zé)o殤!”
一聲尖叫,被無殤扔在地面的元清淺砸出了一個坑。
元清淺掙扎著想要起身,無殤再次將她提溜起,側(cè)著臉道:“祝臻枳也幫了不少忙吧,看來之前打斷的肋骨不算多嘛?!?p> 無殤舉起了元清淺,江郁姝意識到無殤要出手,立刻驚道:“秦?zé)o殤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
還未說完,無殤將元清淺朝祝臻枳扔了過去。力氣過大,兩人被砸到臺柱子上,最后狼狽地掉在地上,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江郁姝跑過去查看兩人的傷勢,兩人受傷嚴(yán)重昏迷不醒。
江郁姝憤怒道:“秦?zé)o殤你還有沒有人性!”
無殤看著江郁姝沉默不語。
江郁姝飛身過來將要對無殤出手,無殤迅速握住江郁姝的手腕,道:“不想看見更多人死在我手里,就管好他們。順便,管好你自己。我希望你明白,我的人,碰不得?!?p> 無殤又笑了,這一次笑的囂張跋扈,笑的張揚(yáng)而又無賴。
她重重地甩開江郁姝的手轉(zhuǎn)身離去。冷棠梨和陸銜草迅速跟上無殤,經(jīng)過江郁姝身邊時,冷棠梨沖著江郁姝笑道:“聽見沒,我是無殤的人?!?p> “我也是。”陸銜草補(bǔ)充。
“呸,你不是。”冷棠梨瞪陸銜草一眼。
陸銜草拉著她去尋無殤,邊走邊道:“一樣一樣都一樣嘛。”
冷棠梨掐她怒道:“才不一樣,我才是無殤的人,你不是!”
陸銜草笑道:“那我就當(dāng)你的人。你是無殤的人,我是你的人,那我還是無殤的人。”
“陸銜草你不要臉!”
陸銜草拍拍她道:“你別這樣說,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可是你的人啊,你這樣說就不厚道了。還有就是,大家都是女孩子,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diǎn)兒?!?p> “你可想的美吧,對你溫柔?你長得不丑,想的怪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鬧著,看著無殤跑的遠(yuǎn)了,腳步便快了些。
可待尋到人時,兩人只看到倒下無殤和地上的一大灘血。
“無殤!無殤你怎么了!”冷棠梨不知如何是好,急出了眼淚。
陸銜草扶起無殤道:“你被加了幾十殺就口吐鮮血,更何況無殤。無殤她被加了兩百殺,她,她剛剛為我們出氣時一定是在拼命忍著。我們找人救無殤,快,咱們帶無殤去醫(yī)療殿。”
她們將要背著無殤趕往醫(yī)療殿時,被人攔著了。
那人道:“不必麻煩你們了,把無殤交給我吧?!?p> 陸銜草驚道:“秦大人?秦大人怎么進(jìn)瀛洲仙宮了?”
冷棠梨沒有見過秦暮離,便道:“原來你就是秦大人,秦大人,無殤她傷很嚴(yán)重,她……”
秦暮離抱過無殤,道:“具體情況我知道,我現(xiàn)在帶她回去療傷。勞煩二位幫她請個假,秦某感激不盡?!?p> 陸銜草擺手道:“小事一樁,秦大人不必如此。”
接觸她身體的一瞬間,秦暮離像是被雷擊一般。五臟六腑如同被澆上滾燙的鐵水,他有些支撐不住,卻還是堅(jiān)持走了幾步。
三步,便搖搖晃晃。
陸銜草皺眉道:“無殤很重嗎?哎,棠梨,無殤她重嗎?”
冷棠梨搖頭道:“無殤很輕的,呃,那個,秦大人你要是抱不動,我可以幫你的。”
秦暮離冷汗直流,全身上下快要失去所有的力氣。耳邊傳來她們兩人的聲音,他蓄著力,答道:“無事,二位先幫忙去請假吧?!?p> 看他走了好久才走幾步,陸銜草皺著眉,想著無殤難道真的很重嗎?
冷棠梨拉走陸銜草,道:“別愣了,先給無殤請假去啊?!?p> “哦哦,好的?!?p> 乘著云落到朝露山莊的殿里時,秦暮離嘴角溢出血水。他想把無殤扶下來,卻怎樣也無法動她一下。
“阿笙,阿笙,阿笙過來!”
他喊阿笙,阿笙聽到后急匆匆趕過來,看到兩人時嚇了一跳。
秦暮離吩咐道:“扶她下來,把她扶床上,然后快點(diǎn)兒去尋錦初救她?!?p> 阿笙連連應(yīng)著好,抱無殤到床上后又急急忙忙地跑去尋錦初。
離開房門前,阿笙擔(dān)憂地問秦暮離:“大人,真的要讓別人知道她受傷了嗎?你忘了上一次花冽傷了她,大家是怎樣對你的嗎?”
“快去尋錦初!”
“大人,除錦初之外,還有好多人可以醫(yī)治她的?!?p> “我讓你去尋錦初!寒笙!你不聽話是不是!”
他生氣了,他生氣阿笙浪費(fèi)了時間。阿笙第一次見他生那么大的氣,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拔腿就跑去找錦初。
他跪在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她,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看好你,對不起,對不起?!?p> 不知道要對多少人道歉,才會得到一個“沒關(guān)系”。
他看著她,看著她的臉,忽然覺得有些東西如洪流般將曾經(jīng)的承諾沖散開。
“你說,我要怎樣做你才會原諒我?”他抬手想摸摸她額心的赤印,才將手移到她額上方,便立刻將手收回去。
他不敢碰。
身體里如同毒蟲的啃食感襲滿全身。
他力氣很微弱,他有點(diǎn)堅(jiān)持不下去了。
他有些恨,有些怨。可他知道他不配。
她像死了一樣躺在他面前,額心的赤印還是那個形狀,還是那個顏色。兩眼眼角的淚痣角度不變,皮膚還是冷白冷白的,像極了創(chuàng)界山的那一片片漂在雍錯湖的冰。
他有些眩暈,他不想倒下只得堅(jiān)持著,于是支起身子大吼:“你說啊,我到底怎樣做你才肯原諒我?!把自己給蒼生,我做到了。你給的懲罰我也得到了,可是要給你的,我要怎樣給?。磕憧炊疾豢次乙谎?,你要的又究竟是什么?。繜o殤!你說??!”
他咳幾聲,咳出了血,咳出了眼淚。
“你說?。∧阏f我該怎樣還給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該怎樣給你?我恨你,我好恨你啊!”
他垂下頭,手握住了她的手。
全身顫抖著,他握不住,立刻放開,又立刻握住。
“可我又有什么資格去恨你,我沒有資格,我一點(diǎn)資格也沒有?!?p> 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他贏她那一刻他是得意的,他知道真相時他是驚訝的,他復(fù)活她的那一刻他是懊悔的,他再見她的那一刻他是歉疚的。
而這一刻,仿佛,又多了一點(diǎn)東西。
他復(fù)活她,護(hù)著她,事到如今,好像不止是愧疚了。
秦暮離再醒來時,阿笙告訴他已是次日黃昏。
他迅速跑向她在的屋子,她依舊昏迷著,但是看模樣已經(jīng)好了許多。
阿笙提醒道:“大人,你不要離她太近了。她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你不必憂心了。昨日只有錦初大人一人來,大家近日因墮神和吸食了噬心的異種而不知她發(fā)生了什么。趁他們還不知道,你先……”
“阿笙,出去,我在這呆一會兒?!鼻啬弘x看著無殤說到。
“大人,要不你去收集噬心,先躲一會兒。我怕錦初大人跟別人一說,大家就都過來找大人您的事兒……”
“出去?!?p> “大人……”
知道他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阿笙嘆一聲,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燭火燃著,桌上放著一盞魚形的燈籠。他靜靜地坐著,看著她,看著滿堂的寂靜。
他很滿足。
他甚至覺得,她一直不醒就很好,起碼他可以看得到她。而不是帶她來瀛洲將近十年,與她相處之日少的可憐,交流也是寥寥無幾。
而這樣很好,他能看見她就很好。
他坐的離她不遠(yuǎn)不近,能清楚地看到,一伸手也可以碰到。他心里生出一種幸福感,看著她昏睡的臉,驀地笑了。
那個笑是嘴角微微上翹,覺得不夠表達(dá)自己的情緒,又咧開嘴。牙齒露出,忽覺失態(tài)便立刻收住。
不夠飽滿,是因覺得不合適。
周遭空氣的溫度變得稍微不一樣,秦暮離看著無殤,身后一股風(fēng)襲來使他下意識地伸出雙臂以便護(hù)著某人。
半黑半白的發(fā),紺青色的寬袍大袖,渾身陰冷的氣息,是冬榮,是墮神,是曾跟著他的墮神。
冬榮皺著眉走到秦暮離面前,道:“我,我終于尋到您了,陛下。您為什么那么怕我?是冬榮嚇到你了嗎?”
秦暮離擋著,問他:“你想干什么?”
冬榮夸張地笑起,道:“您是我主人,我自然是要跟著您。您還問我干什么,您真是說笑了。呀~”
他夸張地指著昏睡的無殤呀了一聲,秦暮離直直地看他,問:“怎么了?”
冬榮走近,道:“這姑娘是誰?。渴撬龁??是那個讓你生生世世得享孤獨(dú)的女人嗎?是那個讓你受人唾棄的女人嗎?是那個不能讓我們墮神和神君擁有一樣地位的女人嗎?是那個讓你這位明明是至高無上的王者如今活的卻像一條狗一樣的女人嗎?是嗎?是嗎!”
“冬榮你再靠近一步別怪我不客氣!”秦暮離怒斥起來。
冬榮臉上流露出孩童般的無助和委屈,他道:“你為什么要怪我?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的,我對你很好的?!?p> 秦暮離冷笑道:“所以你幫助花冽破封印,所以你引七塵的魔兵來這兒?所以下一步是讓審判大人尋她?所以再下一步是和濁隱聯(lián)手?”
冬榮移到他面前,扼住他的脖子笑道:“沒錯,你說的沒錯。我要她死,我要她永遠(yuǎn)消失,我要你坐在那個位置,沒有半個人說個不字。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明明是神帝,尊嚴(yán)卻被踐踏?!?p> 他笑的輕浮,如同一個神志不清的人。他松開手,撫摸著秦暮離的臉,溫柔道:“你看看我對你多好,所以你不該辜負(fù)我對你的好。我不動手,我讓你親自殺了她。讓她徹底消失,因?yàn)橹灰兴?,這個世界就還會有人不肯臣服于你?!?p> 秦暮離打開他的手,冷漠道:“我現(xiàn)在最后悔的是,當(dāng)年沒有親手毀了你們這些墮神?!?p> 冬榮挑眉,啊了一聲道:“沒有我們,你哪有今天?,F(xiàn)在想過河拆橋,陛下,遲了?。 ?p> 話音剛落,冬榮掌心聚齊一團(tuán)光朝無殤襲來。秦暮離揮手奮力擋住,卻來不及接下一掌。他接不住,只好用身體去擋。
他緊緊抱住無殤,身體遭受那一擊時,嘴角的血流了出來。他怕那血滴在她的臉上,立刻伸手接住那血。
一擊不夠,冬榮又來一擊。
秦暮離想要還手,可是遭受兩擊,他已經(jīng)堅(jiān)持不住了。
“冬榮!殺了她對你有什么好處!”秦暮離大喊,誠然,這是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他只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冬榮望著他嘿嘿地笑起,雙手抓了抓發(fā),道:“為什么要對我有好處,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啊我的陛下?!?p> 秦暮離支起身子,咽下涌上來的血,道:“你可真是忠心耿耿,想當(dāng)年……”
冬榮打斷他的話,挑眉道:“拖延時間?陛下,沒用的,我這一秒想讓她死,她是活不過下一秒的?!?p> 他舉起了手掌,掌心的光發(fā)出刺眼的光芒。
那光飛來時,秦暮離慌了。
他一定要擋住,他好不容易復(fù)活的人,不能這么輕易地死去。
可他用什么擋?他什么也沒有。
他只好迅速轉(zhuǎn)身抱住無殤,可他知道這是沒用的。那光會穿過他的身體攻擊到她身上,她一定會死。
“對不起。”
抱住無殤的那一刻,他閉眼說。
偌大的房間里飛進(jìn)了兩束光,攻向無殤的光被一束載滿花瓣的光彈開。
冬榮定睛看前來營救的兩人,哼笑道:“你們倆,來的還真是時候。”
廣昳執(zhí)劍道:“門外的八位墮神已經(jīng)走了,你若還想在這多呆一會兒,我們不介意。”
房間的窗戶被打開,一身雀茶色衣衫的夏幽趴在窗框那兒懶懶道:“冬榮,這么久沒見,你怎么還是那么丑?這么丑還想和我們這些漂亮的神君相提并論,做夢吧你?!?p> 和神君相提并論,這話扎了冬榮的心。
九大墮神,九大神君。
若最初的最初坐在那個位置的本就是秦暮離,他們九位墮神也會坐在神君的位置。
冬榮瞪著夏幽怒吼一聲:“夏幽!”
廣昳揮劍,劍的鋒芒劃過冬榮的身子。廣昳瞥冬榮一眼,道:“喊他時,后面最好帶上‘大人’二字?!?p> 夏幽翻過窗戶,優(yōu)雅落地,手里閃耀著金茶色的光芒。他邊走邊道:“你若學(xué)不會,本君就親自教你?!?p> 金茶色的光襲到冬榮的身子上后,冬榮捂著肚子跳開。
“你……”冬榮指著夏幽,氣喘吁吁。
夏幽再往他身上揮上一掌,道:“我,我怎樣?你尚為神籍,我滅不了你,但把你抓起來折磨一番也是可以的?!?p> 他才說完,冬榮卻光速般地消失了。
夏幽大叫:“喂!別走??!喂!”
話還沒說完,這冬榮便逃了,沒意思。夏幽向廣昳攤手,并道:“他可能真覺得自己的頭發(fā)太丑,不好意思和我多說話?!?p> 廣昳笑著接話:“夏幽大人說的對,他的頭發(fā)的確很難看,但夏幽大人的就很好看?!?p> 夏幽攬過廣昳的肩,笑道:“那可不,我這頭發(fā)生來就很好,不但光滑,發(fā)量也多,不像……”
他剛想說無殤,才注意到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床邊站著一個人,地上坐著一個人。
深深,秦暮離。
他欲開口說話,廣昳迅速把他拉走這間屋子。
“無殤怎么躺床上了?”夏幽問。
廣昳答道:“姑娘昨日受傷了,雖然很嚴(yán)重,但經(jīng)錦初大人醫(yī)治已好很多?!?p> 夏幽叉腰憤憤道:“合著要不是因?yàn)榻Y(jié)界破了一點(diǎn)兒,墮神跑過來,咱們回來,還不知道無殤受傷了??!”
他踢了一腳正要跑向屋子的玄靛,怒道:“這結(jié)界怎么總是破??!司旻怎么弄的!”
廣昳吃驚地望向夏幽,夏幽立刻捂上嘴,自言自語道:“抱歉啊神尊大人,我無意冒犯無意冒犯。”
夏幽咳一聲道:“神尊大人的結(jié)界,特別好。啊,特別好。好的不得了??!不得了!啊啊啊!誰咬我!”
腳脖子傳來的痛感讓夏幽嗷嗷大叫,低頭往下看,玄靛正一臉憤怒地瞪著夏幽。
“喵!”玄靛憤怒一喵,嚇的夏幽往后退一步。
夏幽嘿嘿笑道:“咋了啊這是,我咋地你了啊你這么生氣?!?p> 轉(zhuǎn)念一想,他這么大個人,何必去怕一只貓?
于是他抬腳踢了玄靛一腳,道:“還敢咬我?你厲害了是吧,你以為我怕你??!”
“喵!”
黃昏慢慢變成了夜,未凋的花漸漸睡下,燈籠里亮起了光。萬花里偶爾傳來年輕男子的慘叫,偶爾傳來凄慘的貓叫。
“孟極啊我的孟極?。】靵砭任野“““?!”
“喵嗚!”
“啊!”
窗門皆被關(guān)上,房屋內(nèi)只剩三人。
他,他,她。
秦暮離想站起,全身上下的無力感迫使他停止這個念頭。
他望著深深,深深的眼落在無殤身上。他想同深深說話,他看見深深眼里的痛意,那份想要說話的欲望便被拋在一邊。
他坐在床邊,他知道,深深一定想要好好看看她。
他知趣地移了移身子,不過好像動不了。
“深深?!?p> 秦暮離看著深深,喊了一聲。
砂色衣衫的白發(fā)公子長睫顫了顫。
秦暮離使了點(diǎn)兒勁,直起身子,道:“你無需擔(dān)心,錦初已經(jīng)醫(yī)好她了。對,對不起,我沒能看好她。對不起,對不起?!?p> 他低著頭,站著的少年微微一笑。
桌上的魚形燈籠里的燭火在搖曳,深深蹲下身子,望著秦暮離,手抬起落在秦暮離的肩上。
微涼感落入秦暮離身體里,他知道了,深深在為他療傷。
這下沒了剛才的無力感,身體也因此好了許多。他笑著喊了一聲深深的名字,才喊出深深的名字,巴掌便落在自己臉上。
“深深,我……”秦暮離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秒,兩秒,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該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深深。
理所當(dāng)然才是最適合的。
只說了三個字,面前的少年伸出了手。秦暮離看著深深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隨后身子一輕,便被甩了出去。
他被甩的有點(diǎn)兒遠(yuǎn),但由于體力恢復(fù)了些,站起便不再那么困難。他看向深深,然而深深的目光再沒落在他身上。
秦暮離往前走一步道:“我答應(yīng)你,以后不會再讓她受傷了。深深,你能不能……”
他想說“原諒我”,或是“不要對我那么冷漠”之類的話,想一想,說出來有點(diǎn)像個傻子,于是將話咽在肚子里。
他又想說“好好聽我解釋過去”或是其他類似為自己開脫的話。有這樣的想法時,他狠狠地罵了自己幾遍。
他根本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沒資格求別人讓自己得到什么。一點(diǎn)也沒有。
這樣的情形,這樣無法說出下一句話的情形,只有岔開話題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這個讓自己無比糾結(jié)的少年的手撫上了昏睡女孩的臉。
少年的手指輕輕摸著姑娘額心的赤印。
那個赤印的赤紅與少年額心火焰的紅是一模一樣的。
一如火山爆發(fā),巖漿路過他的心,灼熱的痛感將他吞噬。他慢慢死在痛里,毫無反擊之力。
似乎自己的心被某樣?xùn)|西揪住了。他不知道是哪樣?xùn)|西,或是因?yàn)槭裁础?p> 他也發(fā)現(xiàn)一屋三人,自己是最最多余的。
“好,我,我先走了?!?p> 秦暮離苦笑一聲,默默退出去。
朝露山莊的燈籠都燃起了暖色的光,萬花睡去,鳥雀時不時鳴幾聲。
檐角掛著的風(fēng)鈴晃動幾下,他沉默地看著風(fēng)鈴,衣袖落滿的涼風(fēng)的涼。
滿世界的暖都均勻降落,只有他合理地?fù)蝹惚荛_。
然而少數(shù)降落的冷雨還是破傘入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