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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那座城

第十八章 那座城(3)

心里的那座城 李千丘 3931 2019-09-20 20:38:31

  那些起舞的日子

  ————

  自那個從名字開始的相遇,這座春風(fēng)許久不曾蒞臨的府苑,又有了些生氣。

  多年不再綻放的桃樹開始抽出枝芽,桃花已經(jīng)含苞,迫不及待地將要開放,遲來的它仿佛想要補全往日的空白。

  樹下,有稚童。不多,四人而已。且四人圍在一起,不知在鼓搗何物。

  “少爺,好了沒有。”

  春華個子依舊最矮,也是最活潑的一個。

  “還沒呢,春華,你別急,就快好了?!?p>  不過片刻,身著白色長衣的建安,起身,笑著道:“哎,你看,我說很快好了吧!”

  這時,也看清了他手中為何物,乃是一只風(fēng)箏,糊的姹紫嫣紅,在桃樹下,格外的耀眼。

  “哦~放風(fēng)箏咯!”

  “在這里?”春華一臉狐疑。

  “對啊,怎么了?”

  “可這里有樹,怎么放?”

  “那怎么辦……”

  建安抬頭看了看滿樹盛開的桃花,無奈道。

  “可以去外院??!”

  一旁的秋濃插上話,看著苦惱的二人,欣然道。

  “對啊,可以去外院??!”建安一臉恍然,“走走走,去外院!”

  孩子幾人蜂蛹而去,掀起了一陣風(fēng),桃花的花瓣在將要落下的空中,又回旋飄蕩起來,粘在孩子們的衣角處,像是要隨著去到外院。

  最終,孩子們的身影遠去不見,桃花無風(fēng)自落,搖曳間輕柔地躺在青磚鋪就的地面,成為諸多紅色的一份。

  在孩子們離開不久,從外院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而這時,抬眼看去,一只比桃花還要鮮艷的風(fēng)箏飛過了枝頭,飛上了天空。

  此時,一陣東風(fēng)襲來,風(fēng)箏的尾巴在空中宛若游蛇。

  一如少年的快樂,在蔚藍白云的空中徜徉。

  待到東風(fēng)間歇時,孩子們也漸漸失了興致,他們想要將風(fēng)箏收回,可這時刮起了一陣大風(fēng),風(fēng)箏不受控制地越飛越高,直到掙脫了細長的線。

  風(fēng)箏不甘于自身的命運,借著東風(fēng),掙脫了把握命運的長線,翱翔于它所喜愛的天空。即便有一天它會殘破,會在沒有風(fēng)的空中孤獨地飛舞著,也會不知在什么時候墜落回地面,但它還是離開了,不曾回頭。

  幾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內(nèi)院,丟失了風(fēng)箏,方才地樂趣也隨之而去。

  “咦~,地上好紅啊!”

  青黛色的地面上,有著紅色的地毯。

  “真的哎!”

  幾人將風(fēng)箏的煩惱拋到腦后,在如紅妝的花瓣間嬉戲。

  桃花真是個溫暖人心的東西,使得孩子們的愁緒總在不知覺間悄然而逝。

  “公子,這桃花真好看?!?p>  玩得累了,幾人躺在花海里,就這樣看著天空下的桃樹,不時有瓣瓣桃花飄落而下,落在幾人四周。春華伸手想要抓住頭頂?shù)幕ò?,卻沒能抓到,落在了她的額頭。

  “對啊,真好看!”建安開心地嘆了口氣,接著道,“秋濃,你知道嗎,這桃花,還另有別用。”

  “是什么??!”

  春華也被勾起了興趣,幾乎同時問道。

  “哈哈,就是桃花羔啦,”建安笑著說,繼而又頗為沮喪道,“可父親不讓我動這棵桃樹?!?p>  “不過也沒關(guān)系,也沒人會做桃花羔?!?p>  建安自我安慰一句,鼻翼微嗅,全是花的香味。

  一旁的秋濃雙眸微亮,不知想到了何事。

  …………

  是夜。

  安靜,寧和。

  “大膽!”

  一聲大喝打碎了平靜,建安出門,看到秋濃身著單衣,俯倒在地上,在她的身旁有竹籃偏倒在地上,灑出紅艷的花瓣。

  看著另一邊有一枝斷了的虬枝,建安一下子便明白事情的原委,看著一旁震怒的父親,他趕緊走到秋濃面前。

  “父親勿怪,是建安囑托秋濃的……”

  中年男子帶有憤怒,又非常的無可奈何,“建安,你可知……”

  “哎,罷了罷了,她都走了,這樹……”

  中年男子嘆息,佝僂著身子,緩緩離去,背影格外的蕭瑟與孤寂。

  建安鼻子一酸,想要抓住離去的背影,可還未伸出手,他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公子,是秋濃的錯……”

  建安扶起倒地的秋濃,她低著頭,聲音很低很小。

  “沒事,不怪你,都怪我說什么桃花羔……”建安想要拉秋濃起來,卻看到她的臉頰上鮮紅一片,初以為是粘上的桃花,但當(dāng)看到鮮艷的紅色慢慢滴在地上時,他的手一下變得冰涼。

  “怎么了,公子?”秋濃看到臉色蒼白的建安,不安的問道。

  “血,血……”建安指著她的臉頰,顫顫巍巍。

  “血?”秋濃帶著濃濃的不安與疑懼,用手摸了摸臉頰,霎時間,手指尖染上了溫潤的血液。

  “血,公子,有血……”秋濃的嘴唇瞬時變得蒼白如紙,整個人瑟瑟發(fā)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秋濃,秋濃!”

  不管建安如何大聲呼喊,秋濃也沒有醒來。

  …………

  “少爺,他們不能出去?!?p>  府院門口,叫叢云的男子無奈說道。

  “可秋濃她?”

  “少爺,這是你父親的吩咐。”

  建安轉(zhuǎn)身,看到秋濃的臉頰上已沒有了血,卻留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春華,根子,你們帶秋濃先回去休息,我去買些藥回來?!苯又ò沧叩角餄饷媲?,“秋濃,你放心,我一定買回最好的藥!”

  在幾人盼切地目光中,建安離開了。

  …………

  “少爺,門前有位男子,說是你的邀請,來給你做餡餅?!?p>  “哦,是嗎?想必是福叔來了?!?p>  建安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跟著云叔而去,一旁是一位面帶細紗的少女,細致地打開袖爐,增添迷人的薰香,當(dāng)蓋上蓋子時,帶有怡人心脾的煙緩緩飄蕩開來。

  ————

  記憶

  ————

  天色微涼,尤其是入了秋,清晨,已帶有絲絲涼意。

  徐府內(nèi)。

  中年男子一如往常地走出府門,盡管他不在巔峰,他的精神氣也隨風(fēng)而去,可他的拳頭依然強悍。

  狼依舊是狼,即便他不再是壯年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不再擁有獅子般的凜凜威風(fēng),他的爪牙仍然鋒利,對于群羊而言,他依舊是那個不敢招惹的存在。

  走在筆直的長道上,有著些許的微風(fēng),吹起了他略帶銀絲的鬢發(fā),中年男子看著東邊泛起的魚肚白。今天,總有不一樣的感覺,因為,在他的腦海中,那些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氣泡,慢慢浮上水面。

  那是一個特別的春天,相遇,就是在那時開始的。

  “你叫什么名字?”

  “徐定城。”

  “徐定城,好像不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p>  “名字,無所謂好不好聽?!?p>  “不會吧,名字怎么能不好聽呢?”“要是你叫王八,叫傻瓜,你還會覺得好不好聽無所謂嗎?”

  “沒人會取名叫王八。”

  “你真無趣?!?p>  “是的,我也覺得?!?p>  那是第一次的對話,猶記得那時吹起的春風(fēng)格外熱烈,拂起了滿頭的青絲,還將兩人的衣袂吹得飄飄蕩蕩,在空中交織在一起。

  “這里太過簡陋了些,不過你放心,這里,將會有一棟大大的宅院!”

  在一座陳舊的小院前,男子信誓旦旦。

  “不會,我一點都不覺得簡陋?!迸涌粗矍暗男≡海χ?,“我看這院里空無一物,不如……咱們種一株桃樹吧,開起花來,也不顯得冷清?!?p>  “當(dāng)然沒有問題,你想種啥就種啥,不管桃花,梨花,櫻花,梅花,牡丹花,啥花都可以?!?p>  為了種下這株花,男子定城花費了很大力氣。

  “阿離,來,快來!”

  男子抱著一顆小腿粗的樹過來,尤其是在樹腰處有分枝橫逸斜出,相貌頗為不凡。

  “阿城,這是哪里來的?”

  “這不是因為你說種桃花嗎,之前好幾次都沒種活,我琢磨著可能是樹苗太小了,這不,我找了一棵大些的?!?p>  男子抱著樹,用手拍了拍,一臉自豪。

  “所以,你這樹是從哪里挖來的?”

  女子一臉疑惑。

  “沒多遠,就在城門外不遠,你說是不是,叢云?”

  男子的頭艱難地向后轉(zhuǎn)去,這時女子看到叫叢云的青年,手中拿著琳瑯滿目的工具,灰土灰臉,一身的泥土。

  “是這樣的,不遠?!苯袇苍频那嗄暧行╈t腆,快些向前走了幾步,鐵制工具碰撞間,發(fā)出鐺鐺聲響。而這些聲響恰掩蓋了他心中的不安,因為他沒說出來,這樹離的確實不遠,是他們趁人不注意,從人家院子里挖來的。

  “好了,叢云,快點,來挖坑,”男子把樹放在一旁,又對著女子說道,“還是種在老地方?”

  “就在哪兒吧,剛好在院里?!?p>  “好勒,這就挖,還得趕緊些,不然待會種不活了就?!?p>  “快啊,叢云,別楞著啊,今天不種下,可就沒飯吃,覺也沒的睡?!?p>  叫阿城的男子催促著道。

  “啊……哦!”叢云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然西斜,不自覺間,手中的速度快了些。

  叮叮鐺鐺。

  鐵器與泥土的摩擦聲,還有不時與泥土中暗含的石頭碰撞,發(fā)出叮當(dāng)聲。

  兩人不知疲憊,坑挖的越來越深,發(fā)出的聲響也變得沉悶了些。

  “好了,不用挖了?!?p>  女子看著四周堆積的泥土,開口說道。

  “不行,還得挖會兒,不然種不活。”男子站起身,看了看,又低下頭繼續(xù)挖著。

  “嗯……這下差不多了?!蹦凶咏型?,與叢云抬著樹,小心翼翼地放入挖好的坑中,活怕不小心弄斷了根莖,“小心些!”

  看不出是桃樹的樹被放入坑中,男子阿城讓叢云扶著樹,他用鐵楸把周圍的泥土填回去,很快,桃樹的根莖就被泥土覆蓋。后來,桃樹已不需要人攙扶,自己就可以“亭亭玉立”了。

  “哎,水,叢云,去打點水來?!蹦凶佑霉ぞ咄诔鲂钏男锨瑢χ鴧苍普f道。

  挖好之后,男子阿城立在原地,這時晚風(fēng)吹來,身上的汗珠蒸發(fā),帶來不一樣的清爽。

  叢云提著水桶走來,為桃樹澆灌,這時夕陽也到了盡頭,沉入地底。

  在橙紅的黃昏中,幾人看著桶中的水倒進小溝渠中,水面蕩漾著橙色的云霞,待水慢慢浸入泥土中,映襯的晚霞隨之消散,蕩漾的水面也變得平靜直至干涸。

  …………

  卒日,男子在陽光還未撒向大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院中等候了。

  可桃樹的跡象卻并不樂觀,枝條看起來無精打采,不像能活的樣子。

  “這株也活不了嗎?!迸佑行┞淠?,聲音很小。

  “沒事,一定能活!”男子趕緊遠去,提著一桶水來。

  一日數(shù)次,多日如此反復(fù),并無多有改善。

  女子已覺無望,而男子如常,每天依舊照常打水灌溉。

  這天,天氣陰暗,不時就下起了蒙蒙細雨,伴隨著陣陣迷霧,且這雨沒有半分停歇地樣子,就這樣洋洋灑灑地下了幾日。

  待雨過天晴,數(shù)日受雨洗過的天空顯得分外蔚藍,藍天下,女子行于院中,見到桃樹精神飽滿,且枝頭有嫩綠的綠葉含苞。

  “阿城!”女子頗為驚奇。

  “怎么了?”男子自屋中走出,

  “活了,桃樹活了!”女子欣喜道。

  “我就說,一定能種活吧?!蹦凶影⒊怯檬州p拉住一枝,看到還未長出的嫩葉,篤定地說道。

  “阿城,謝謝你!”女子溫柔說道。

  阿城目光溫柔,聲音也溫柔,“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春風(fēng)吹拂,桃樹的枝頭,綠葉緩緩伸展,嬌嫩欲滴,花苞結(jié)成,徐徐綻放。

  一陣春風(fēng)來,桃花始盛開。

  …………

  隨著一個個泡沫浮到水面,男子阿城走著走著,身子就越佝僂,宛如就此老去。

  但是當(dāng)男子走到高大的牌樓處,隨著他一步一步走下階梯,他的身體又一寸一寸地拔高,氣勢一節(jié)節(jié)增強,待下了階梯走到街頭時,他宛若回到了第一次,那么的意氣風(fēng)發(fā),那么的,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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