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算誰的?
雪緞價值不菲,區(qū)區(qū)庶女哪來的銀子買雪緞?
“一派胡言!你沒有證據(jù),憑什么污蔑我!”沈芊芊急了,但也知道自己決不能認,不然自此以后她就成了貴女間的笑柄。
衛(wèi)衍一聽也樂了,道:“那不如叫大理寺卿過來審審這偷盜案?!?p> 大理寺卿?
沈芊芊哪見過這陣仗,雙腿打顫,跪在衛(wèi)衍面前哭著求饒道:“芊芊真的沒有偷,世子爺要相信我,是沈鳶在污蔑我……”
衛(wèi)衍厭惡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沈芊芊撲到他腳上來。沈鳶不著痕跡地擋在衛(wèi)衍面前,對沈芊芊身邊的丫鬟珠嵐道:“丟人現(xiàn)眼,送她回府?!?p> “是祖母讓我來的,你有什么資格送我回去?!”沈芊芊跪在地上恨恨地看著沈鳶。
“你現(xiàn)在是自己回府,還是我差人送你去大理寺監(jiān)牢,選一個?”沈鳶抬眸,桃花眸里寒光閃爍,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下來,顯然已經(jīng)動怒。
“我不……”
“那就直接打斷腿送去監(jiān)牢?!毙l(wèi)衍直接打斷了沈芊芊的話,不耐地道。
沈芊芊一噎,哪還敢說不,帶著珠嵐狼狽地離開了。
她一定要回去在祖母那里告狀,讓祖母來收拾她!
“對付這種蠢貨哪需要廢這么多口舌?!毙l(wèi)衍接過沈鳶倒的果酒,說道。
“世子高高在上慣了,護你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世子做事可以不用顧忌后果。但是我不行,自小父母雙亡,祖母不喜,七歲時大哥戰(zhàn)死,如今姐姐代替大哥戍守邊境,不在長安,我怎敢任性?”
沈鳶的語氣平淡,好像口中所說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情一般。
衛(wèi)衍心中有些觸動,余光看見沈鳶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臉上連一絲悲傷的情緒都找不著,皺眉道:“你就不會難過嗎?”
沈鳶笑而不語,只是袖子下的手微微顫抖著。
她拿了畫卷,起身對衛(wèi)衍道:“我去找顧行之,會盡快回來?!?p> 沈鳶一轉(zhuǎn)身,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下去,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悲涼,十四歲的她已經(jīng)把世間最痛苦的生離死別都經(jīng)歷過一遍。
沈鳶離開后,衛(wèi)衍看著酒盞中的酒水,心生煩躁。
沈鳶提著裙擺,一路踩著高高的石階登上落花亭。聽著呼呼風聲,衣袂翩翩,心也慢慢沉靜了下來。
落花亭中,一位年過六旬,鶴發(fā)童顏的老人正手執(zhí)羊毫筆,弓腰作畫。
此人就是宮中的御用畫師,顧行之。
沈鳶見他現(xiàn)在滿心撲在自己筆下的畫作上,便沒有出聲打擾,而是抱著自己的畫卷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顧行之筆下所繪之景,正是眼前這月初山。畫上峰巒疊嶂,連綿逶迤,林木飛禽,亭臺樓閣,細致入微。下面正在做曲水流觴,顧行之便取了這一幕畫在紙上,畫上的人物,連神態(tài)都勾勒的清清楚楚。
沈鳶心中驚嘆,不愧是一代大師。
沈鳶在一旁等候,并未覺得無趣,反而一直在觀摩顧行之作畫。
“小丫頭,想偷師學藝不成?”顧行之忽然放下手中的筆,回頭笑呵呵地對沈鳶道。
沈鳶一愣,笑著拜道:“晚輩沈鳶拜見顧先生?!?p> “在我這里沒那么多虛禮?!鳖櫺兄欁缘沽艘槐寰?,坐下一邊錘著自己酸痛的腰,一邊問道,“你不下去同他們玩樂,來找我這個老頭子做什么?”
“我想同顧先生商量一事?!鄙蝤S雙眸晶亮,把懷里的畫卷遞上,道,“這是我所作的畫,如果顧先生覺得滿意,不如把我收入如意館如何?”
顧行之似是有些意外,如意館中女畫師有不少,但是像沈鳶這般年幼的還真沒有。這么小一個娃娃,能畫出什么名堂?
“今年如意館的畫師已滿,你明年再來吧?!鳖櫺兄銓ち藗€借口,拒絕道。
“顧先生不如先看看我的畫卷再做決定?!?p> 顧行之笑她不自量力,便接過她手中的畫卷一展,臉上的神情微變,原本對沈鳶的輕視也被隱隱贊賞所取代,問道:“這是你一人所作?”
沈鳶點頭,道:“是?!?p> 顧行之將畫卷擺在桌上,細細地觀摩著沈鳶畫卷上所繪的杏花,從勾線到染色的技巧,足以超越如意館內(nèi)一大半的畫師。
“你今年幾歲?”
“十四?!?p> 如意館里最年輕的畫師也已十八歲,沈鳶才十四歲,便已展露超越常人的天賦。
是塊璞玉,但還需要打磨。顧行之心里想著,這次的春日宴沒有白來。
顧行之撫了撫自己的胡須,道:“如意館現(xiàn)在不缺畫師,但是我身邊現(xiàn)在還缺一個打雜小童,你若是愿意,明日便來如意館尋我?!?p> 沈鳶點頭,應道:“好?!?p> 沈鳶離開落花亭的時候,下面的流觴曲水還在繼續(xù),沈鳶跪坐到衛(wèi)衍身側(cè),道:“世子玩的可盡興?”
“不如和趙顯他們?nèi)ベ愸R來得痛快?!毙l(wèi)衍直言道,這些人大多都為了能在衛(wèi)卓手下謀的一官半職而阿諛奉承。
“那改日我替世子去約趙顯哥哥。”
衛(wèi)衍也沒拒絕。
又一局的曲水流觴開始了,衛(wèi)卓站在溪水邊,手里端著一個酒盞,道:“不知這一局會輪到哪位才子品酒作詩,本殿甚是期待。”
坐下才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衛(wèi)卓把酒盞遞給隨侍,隨侍順勢用寬大的衣袖遮掩了一下酒盞。
只有衛(wèi)卓看到隨侍在袖子下把酒盞調(diào)換,“你……”
隨侍看了一眼衛(wèi)衍的位置,把酒盞松開,酒盞便順著水流方向從上游飄了下去。沈鳶還在給衛(wèi)衍剝葡萄,突然就見那酒盞停在了自己面前,沈鳶看了一眼衛(wèi)衍,道:“這算誰的?”
她和衛(wèi)衍坐的同一桌,這酒盞停在他們面前,倒也不知該是她還是衛(wèi)衍。
“按照規(guī)定,秦王世子該先喝了這杯酒,再作詩一首?!彪S侍迫不及待地道,“世子爺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吧?”
衛(wèi)衍沉了臉,這個狗奴才竟然還有膽量來招惹他!
忽地,一只嫩白的手從他身前撈起酒盞,沈鳶一口飲下酒水,對衛(wèi)卓道:“謝三殿下賜酒,既然這酒盞是落到我和世子這一桌,就不如由我飲酒,世子作詩?!?p> 隨侍瞪著沈鳶,這一輪他把果酒換成了烈酒,衛(wèi)衍不能喝烈酒這事在宮中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
隨侍本想接著這杯烈酒想讓衛(wèi)衍出丑,卻不想被這個死丫頭截了胡!
“好,既然沈二小姐這樣說了,那再由秦王世子吟詩一首?!彪S侍咬牙切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