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命中血路
聞言，幾人面色一凝，覃振天問道：“何不向北突圍？北上長沙城雖是死路，但我們也可以突出重圍，總比坐以待斃的好?！?p> 梁益答道：“若是向北，雙方交戰(zhàn)之時必是聲勢沖天，北面楚軍所處之地與長沙相距不過十里，這十里之間草木稀疏，地平開闊，必定會驚動到長沙，屆時長沙方面派出守軍，再加上包圍外圍不知部署情況為何的數(shù)萬軍隊，戰(zhàn)況更是膠著，待到另外三面楚軍完全合圍，亦是死局?！?p> 聽完梁益的分析，幾人面色更是凝重，這時梁益又道：“不過，我倒是有一破敵之策?！?p> ......
與此同時，聚義山莊北面十里外，通向長沙的官道上，千余甲士在此設(shè)下關(guān)卡，只見，前邊路障擺了十余道，一千甲士分于兩側(cè)森然而立，一邊五百人，中間又有數(shù)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黑甲將領(lǐng)，他們周圍又有兩三百黑甲士兵，這些士兵的氣息里帶有淡淡的血腥之味，必是百戰(zhàn)精銳！
二月和煦風(fēng)過，兩桿大旗翻飛，一面旗上寫著個大大的“楚”字，另一面略小，上面寫著一個“宋”字。
官道兩旁雖草木稀疏，但也可以藏人，但見隱隱約約，草木間亦是藏了不少軍兵，若是有眼力好的人耐心數(shù)下去，便會發(fā)現(xiàn)，其間竟是藏有不下三千人，此地兵力竟與梁益所料一般！
那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黑甲將領(lǐng)中，派頭之人遙視前方，面色凝重。
在他身后，一個面目清秀的小將見排頭將領(lǐng)如此面色，驅(qū)馬上前，小聲問道：“宋都尉，我們一大清早便來這，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而且那些江湖人個個兇惡，武功高強，足有數(shù)千之眾，萬一他們提早得了消息，打到我們這邊來，那......我們這區(qū)區(qū)四千之眾可不夠看吶！”說著，他又指了指不遠處十里亭原址，昨日潘逍遙和勾陳鴻打斗所留下的大坑，咽了咽口水，又道：“若是那些江湖人物其中有一個能有這等能耐，那我等......”
宋都尉沉聲道：“不該說的話別亂講，小心禍從口出！”
聞言，這小將立馬噤聲。
不過，宋都尉回頭撇了那小將一眼，又道：“郝潤良。”
那小將突然恭敬應(yīng)道：“屬下在。”
“你現(xiàn)在只是個咨事參軍，但你的才能不止于此，，現(xiàn)在給你個機會，此役之后，這四千人歸于你統(tǒng)領(lǐng)，如何？”
郝潤良登時欣喜若狂，立刻道：“多謝宋都尉提拔，屬下感激......”
“不過，”郝潤良話還沒說完宋都尉便話鋒一轉(zhuǎn)，打斷了他，道：“要統(tǒng)領(lǐng)這四千兵馬，至少得是正八品校尉，想要遷升那自然是要功績，不如你便借此機會，就對此役談些看法，說些意見，到時以獻策之功來晉升，日后也少些人說閑話?！?p> 郝潤良此時面色躊躇，道：“屬下才微恐不能有大論，況且當(dāng)著幾個同僚的面......”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幾位參軍，接著道：“恐怕......”
“你莫說這些沒用的，”宋都尉再次打斷郝潤良的話，說著，撇了一眼后邊那幾位看著郝潤良而眼紅的參軍，道：“將你的才能展現(xiàn)出來，機會這東西，要自己把握?！?p> “是，屬下明白?！焙聺櫫剂⒖陶?，道：“那屬下便略表拙見?！?p> “嗯?！彼味嘉臼疽馑^續(xù)說。
郝潤良道：“正如都尉大人所知，此次圍剿乃是要眾軍于一個時辰后合圍，將那數(shù)千江湖游勇于聚義莊全殲，但戰(zhàn)場瞬息萬變，加之江湖游俠無孔不入，我等圍剿之計怕是早已為對方所察，如今可能已經(jīng)組織好突圍，必會在我等合圍之前有所行動?！?p> “嗯，說的不錯，繼續(xù)?！?p> “是?！焙聺櫫祭^續(xù)道：“到時候，他們突圍的方向便是個問題，西面與南面乃我軍兵力最盛，去則是自尋死路，我部所在北面，背靠長沙，戰(zhàn)事一啟，長沙守軍便會出城增援，戰(zhàn)事必然膠著，拖至我軍另外三面部署合圍而來，他們亦無活路，唯有東面，雖兵力超過我北面，但也是兵不過萬，其后更有一片密林，最適突圍，敵寇必往東奔走，而東面一交鋒，我北面，還有西、南兩面也會相繼合圍，此役最佳之效，也只如此。”
“哦？想不到你三言兩語竟將十幾個都尉兩日討論所出之策道得明明白白?！彼味嘉久鎺σ赓澋?，心中又想：“我宋闕山果然沒有看走眼，此人才能出眾，日后前途無可限量，必然遠超于我，今天結(jié)下的這個善緣，來日必有所報?！?p> 郝潤良笑呵呵道：“若不是都尉大人將軍陣擺設(shè)于此，大張旗鼓地提醒了屬下，屬下也不會想到此著，在此屬下先謝過都尉大人提攜之恩。”
郝潤良這幾句話說得宋闕山哈哈大笑，此時，郝潤良又道：“都尉大人，屬下還有一策，那些江湖游俠身懷絕技，眾軍合圍之下難免有漏網(wǎng)之魚，懇請都尉大人讓屬下領(lǐng)一千人馬，在此地攔下逃來北面的漏網(wǎng)之魚！”說著，朝宋闕山一拱手。
宋闕山聞言大喜，一揮手便將暗中埋伏的一千人馬劃歸郝潤良手下，隨即再次凝視前方，而他卻不知，身后，郝潤良的眼中竟閃過一絲寒芒。
......
與此同時，遠在杭州，一處楊柳垂岸的小溪邊，一個灰袍老者穩(wěn)坐釣魚臺，靜謐持竿釣著魚。
就這樣過去許久，忽而春風(fēng)徐徐來，吹得老者一陣舒爽，看著眼前荷葉蓮枝、蜻蜓點水，遠處蔥郁林木、孤鶩自游，老者自覺心神怡然，他他釣魚不是為了魚，而是為了一種心態(tài)，閑靜怡然的心態(tài)。
可惜，這等少有的閑靜光景確是被打斷了，只聽“噗通”一聲，水面白白的小浪花四濺，粼粼波紋蕩漾向四周，引得蜻蜓高飛，荷葉蓮枝一陣陣搖曳，寧靜之景瞬時被打破。
“呵呵......”水花拍打聲中，一陣陣琳瑯笑語傳來，玲玲盈耳，只見一個紫衣少女撩起袖子過肘后，綰起褲腿上膝蓋，光著腳，在沒不到膝蓋的水中肆意玩鬧，一邊笑著一邊踏著水花，時而將清水潑給老者，嬉戲間一蹦一跳，宛若水中精靈，活潑、嬉鬧時的可人之貌，加之碧玉年華，讓人心聲無盡憐愛。
見少女將水潑向自己，老者只是眉頭一皺，卻是生不起氣來，任由水花潑到自己身上，心道：“都十六歲了，還是個熊孩兒......但這樣也好......”他又暗自搖頭：“看來這魚是釣不成了......”隨后他將魚竿放在一旁，道：“蕙慧，多大了？還這么調(diào)皮，小心以后沒人要嘍?！崩险叩念^發(fā)、眉毛、胡須花白勝雪，言語中沒有絲毫斥責(zé)和憤怒意味，有的只是慈祥、和藹，以及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情。
聽到老者說著自己，少女收起玩鬧的可人模樣，將濕漉漉的潔白玉手橫叉在自己細膩的窈窕腰肢上，她顰著月眉，可面容卻是無限嬌嬈；她面色嬌慍，可玉顏卻是精致不改；她嬌嗔怒視著老者，可雙眸卻更是烏黑明亮。
披頭散發(fā)長及細腿，雖然先前玩水時打濕了些，但清風(fēng)吹來，秀發(fā)拂動卻無半點不適；她的秀鼻白膩光滑，雖然現(xiàn)在因為生氣而皺了起來，卻更顯秀氣可愛；她的衣服沾了些水，腰后束著的一個淡紫色的大蝴蝶結(jié)也有些濕了，但卻依舊盈有暗香，氛若蘭蕙芬芳。
嘟著嘴，瞪著老者，面頰泛粉，嬌嗔著發(fā)出沉沉的、長長的“噷——”的聲音，看到老者對她這個樣子只是面帶笑意的沉吟，當(dāng)即嬌哼一聲，輕飄躍起，起身瞬間宛若蜻蜓點水，倏然躍向釣魚臺。
隨即，幾滴水珠落地成行，少女已然玉足輕點釣魚臺飄飄落在老者身旁！
方才少女離老者所在足有一丈遠，釣魚臺雖不高卻也是超出水底三尺，少女竟如此輕松的躍上去，必不是尋常女子！
少女二話不說，一下子坐到老者懷里，伸手一抓，將老者長至小腹的胡須揪著。
“誒，誒喲，疼............快放手！”老者的胡子被少女揪得生疼，連忙叫喚道：“快放手，長這么大了怎么還......誒，疼！”
少女的纖纖玉手加了把勁兒，讓老者又叫了生疼，少女嬌哼道：“我這樣子還不是你教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藏在‘蒼穹閣’里的書盡是些世人眼中離經(jīng)叛道的東西，嘴上這么說，心底里還指不定樂到哪兒去了！”
老者聞言傲然道：“我風(fēng)莫悠豈會在意世人的看法！”說完，一只蒼白枯老的大手突然搭在少女細膩的小手上，正色道：“起來。”
少女嬌哼一聲，道：“我風(fēng)蕙慧是你隨隨便便......啊，疼，老爹輕點兒！”
只見風(fēng)莫悠手上一使力，捏得風(fēng)蕙慧叫疼，隨即，他一手將蕙慧拉起，另一只手像教訓(xùn)小孩一樣在蕙慧的翹臀上拍了一下，嘴里說著：“有正事，一邊去?！苯又?，右手捏指掐算，左手在地上疾速地寫寫畫畫，看似毫無規(guī)律，實則藏有無盡玄妙！
蕙慧的翹臀被拍了一下，正氣鼓鼓地瞪著風(fēng)莫悠，心中卻是想到：“老爹這是怎么了，怎會如此著急？難道是師兄出事了？竟然連‘微占之術(shù)’都用出來......”
此時的風(fēng)莫悠，右手掐算形無影，左手寫畫帶風(fēng)雷，白發(fā)長須無風(fēng)自動，灰色袖袍紛亂飛舞，他垂老泛黃的臉?biāo)魄啻荷倌臧愠瘹馀畎l(fā)，下一刻，風(fēng)莫悠右手掐算止，左手寫畫停，接著，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周身穴道點了數(shù)十個，每個都或拍或戳數(shù)百下，與此同時，只見他的雙手漸漸變得厚實；他的白發(fā)停止舞動，漸漸發(fā)黑發(fā)亮；他蒼老的臉不再蓬發(fā)朝氣，但卻漸漸變得年輕。
不過五息，風(fēng)莫悠的身體便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臉不再蒼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中年老帥哥的紅潤容貌；他的雙手不再枯老，已然變得光滑，看著孔武有力；他的須、發(fā)不再花白，反而變得烏黑油亮；他身上氣息凝實，似是在描述著這個百年老怪物的強大。
現(xiàn)在，他身體未變的只剩下那洞曉天地的深邃雙眸和百年滄桑悠久的記憶。
風(fēng)莫悠看向岸邊的一顆柳樹，此時，那顆柳樹上有一個蝴蝶繭，里邊有個小東西正在不斷掙扎著，想要破繭成蝶，風(fēng)莫悠定定看著這個過程，轉(zhuǎn)眼三十息便過，若是再過六十息，還沒有成功的話，那這只蝶必死無疑，因為如果它不能在這六十息內(nèi)破繭而出，要么是力竭死于繭中，要么是破繭之后，再無剩余力氣等待羽化展翅，落地而亡！
風(fēng)莫悠喃喃道：“我這一成的‘微占之術(shù)’只能算出文飛徒兒有劫臨身，卻無法為他破去此劫，這算是我的無能吧？”這話是說給風(fēng)蕙慧聽的，作為“魔君”的他，現(xiàn)在還不是亮出真實身份的時候，而此時，他心中想到：“徒兒啊徒兒，為師給你設(shè)下的劫難，連為師自己的七成‘微占之術(shù)’都解不開，看看你這個積載我百年所聚怨氣的好徒兒能走多遠，你接下來的路可是我為你預(yù)鋪好的血路??！”
知道師兄有難，風(fēng)蕙慧焦急道：“老爹，快施法救救師兄啊！”
風(fēng)莫悠嘆息一聲，當(dāng)下朝著那顆掛著繭蛹的柳樹虛指一點，無形內(nèi)力竟直打向樹干，只見柳樹一震，樹上蝴蝶繭的裂痕登時擴大了一絲，這不知是繭中蝴蝶受了裂痕擴大的激勵，還是被這突然一震嚇到了，更是拼命地掙扎，掙扎著想要破繭成蝶，想要羽化飛天。
風(fēng)莫悠喃喃道：“徒兒，這只蝴蝶所處的境況就像你所將要面臨的危機之境，我的微占之術(shù)只能做這么多了，微占之術(shù)的‘施小引大’之法只能為你增添幾分生的幾率，關(guān)鍵還是要靠你自己啊徒兒！”又道：“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戴文飛，我的徒兒，唯有與命爭先，方有一線生機，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掌握了這‘一’，你便有逆天的能耐，此劫你過不過得去，就看你抓不抓得住這個‘一’了......疼......快放手！”喃喃到最后，風(fēng)莫悠突然大叫喊疼，原來是被風(fēng)蕙慧揪住了胡子。
只見蕙慧憤憤道：“明知師哥有難，還在這兒耍帥！”
“成成成成，帶你去救他，快放手！”
隨即，一老一少兩人便這般嬉鬧似的離開溪邊。
這時，那顆柳樹上的蝴蝶繭已經(jīng)全然破開，里頭鉆出一只血色蝴蝶，蝴蝶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待在原處等待羽化完成，方才得以翩翩起飛，然而，它破繭所用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總共加起來有百余息，它已然無力再附于原處，只見它破繭而出方過十余息，它的羽化方不足一半，一陣微風(fēng)吹過，便將這只無力的血蝴蝶吹落墜地，它，已然墜入死地！
這時，血蝴蝶已然注定垂入死地的命運又出現(xiàn)了新的轉(zhuǎn)機，似是因天公好生之德，又或者說閻王不愿收這卑微之魂，但見一陣大風(fēng)忽生，將垂死于地的血蝴蝶刮起，卷于天空，同時，也在吹鼓著血蝴蝶那雙殷紅半張的翅膀，助它加速羽化，在天空翻滾中的血蝶似是感受到了天運對它的眷顧，望見了一絲生的希望，忽然在大風(fēng)中奮而搖翼，為自己能夠成功羽化，能夠成功飛舞于天空，哪怕只是翱翔蓬蒿之間，也要拼盡全力一搏，做著最后一絲力所能及的奮斗！
只見，它的血翼緩緩展開，在風(fēng)中劃過一道血色的路徑......
......
聚義山莊這邊，半個時辰近末，此時此刻，聚義山莊的前院，群雄商畢，靜候戴文飛等人出來，接下來的一戰(zhàn)，關(guān)乎中原武林的存亡，勝，自可免去一場由折花會挑起的大浩劫；敗，則中原武林皆由折花會一手遮天，為禍后人。
此前，誅惡幫“仁鐵手”飛凌天被叫進去，據(jù)說是咨詢情況。
這時，只見“鳳翙君”梁益領(lǐng)著先前進去的一干人等，走出正堂，原本就是沉靜的群雄更是肅然。
梁益高聲道：“諸位，方才我等已然將突圍大體方略商議清楚，且聽我道來?！彪S即左手虛引指向戴文飛和許寧，道：“我軍先鋒，由沽鯨先生戴文飛和許大俠所領(lǐng)九江九義擔(dān)任，可還有誰愿自告奮勇加入這先鋒之軍？”
這時，只見探花社長李穎巉道：“我探花社此來八十人，愿入先鋒！”
聞言，梁益看著李穎巉，眼中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寒芒，隨即，又面露喜色，朝著李穎巉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