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里的人和事,就像一杯淺淺的茶,鄒燕聽著爺爺講著江湖中的事,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傳說江湖有一座賞月閣,那是女子夢寐以求的地方。。。?!?p> 有時候,舊的故事挺久了,人自然而然回產生一種厭世的狀態(tài),因為那些江湖的故事過于清冷,又過于濃烈,有人生死相隨,有人追名逐利,他們的結局大致相同,不是分隔兩邊,就是相伴遁世,似乎所有故事都是相似的。
而年僅九歲的鄒燕在這些故事的沐浴下,變得比一般人沒有情味,冷到徹骨。
死寂一般,被焰火包圍著的北沿山圍著一個看似已經風燭殘年的老者和一位年幼的小女孩,似乎沒有人想讓他們活。
“鄒燕,你的劍是為誰而揮?!蹦俏焕险咄蝗怀蜃约旱膶O女,帶著果決而又有些發(fā)狠的語氣問著那身著暗黃色舊布料的小女孩
“為我自己!”女孩毫無猶豫的回答了,眼睛里透著一般人都無法觸及的清冷,仿若整個戰(zhàn)場于她而言如無物一般,沒有懼怕,沒有膽怯,只有漠然,漠然到就像看一場戲。
爺爺欣慰的笑了,如此,他或許才能真正放心,放心若是他真的有一天離去,燕兒也能在這江湖立足。
黑夜籠罩,老者是這北沿山的光明所在,這里的燈火只照向他一人,這些人的目光也只看向他一人。
圍攻人的目光是久未逢甘雨的大地,是困獸對外界的渴望,是貪婪和罪惡的結合體,是人世間被極度掩藏的不堪的存在。是江湖最深處的黑暗。
在沒有到達今天這個局面的時候,鄒燕曾與爺爺有過這樣的對話。
破落寺廟中。
“爺爺,我有一事相問?!编u燕忽然跪下來,雙手握拳。
爺爺眼神有些淡漠,揮了揮手:“不必問了!”
“爺爺??!”
“我說過,江湖諸多事宜,但凡我知道的,定知無不言,但如若是關于是關乎你我的,我一概不回?!?p> 鄒燕一直想問的爺爺一直都知道,可是他卻從未不曾言說。
鄒燕想知道她父母是否還在,還有爺爺是否是她親生爺爺。
“鄒燕,你是誰所生這重要嗎?”
“這為什么不重要?”
“你的劍是你一個人的,任何血緣的存在都會成為你的阻礙?!?p> “包括爺爺嗎?”
“當然!”
“我知道了,我鄒燕發(fā)誓,從今往后,不再過問從前的身世,我鄒燕只為自己而活,不為任何人,包括我的爺爺?!?p> “這才是爺爺珍愛的燕兒!”說完,爺爺便揚長大笑,仿佛在笑這幾年自己的杰作。一個沒有任何情味的人,一把沒有弱點的刀。
“鄒燕,你的名字總有一天會響徹整個江湖,這是爺爺?shù)脑竿?,以及可能成為的現(xiàn)實?!?p> 曾經在寺廟的那段對話反復盤旋在鄒燕耳中,她忽的看向前方,看向那些被嗜血的本能操縱的人們。指著他們說“那是江湖嗎?”
爺爺大笑:“是啊,那是江湖,江湖的一面,燕兒,你需要記住這樣的江湖,但這卻不是你的江湖?!?p> 鄒燕看著那所謂的江湖,她覺得很陌生,卻又熟悉無比,她生來便是在江湖流浪的,她的根,她的未來從來都是和江湖連系的。
“爺爺無緣再看到你馳騁江湖的模樣了,我的時日不多了,記住,哪怕你爺爺被人踐踏的踩在地上,你也只當看到一個螞蟻的死去而無動于衷,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放心讓你行走江湖。這是我對你最后的考驗!”
鄒燕知道爺爺時日并不會多,因為從她小時候,他們兩個就被各路人追殺,生死不過一瞬之間。
可是這次不一樣。
幾路人馬圍攻,將四方堵的死死地,根本沒有突出重圍的可能。
“燕兒,怕嗎?”
“什么是怕?”
“哈哈哈哈哈,是爺爺?shù)暮醚鄡?,不知怕為何物,才是我鄒揚的孫女?!?p> 這是鄒燕第一次聽到爺爺?shù)拿?,雖然,她并不知道這名字在江湖的份量。
“鄒揚,躲了這么些年,我還是找到你了?!币粋€黑臉領隊得意的望著爺爺。
爺爺似乎沒有動搖半分,仿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后來鄒燕才知道,找到爺爺并不是本事,能在多方追捕中還帶著一個小女孩逃了這么多年才是真本事。
她爺爺?shù)膮柡χ幩彩呛髞聿乓稽c點知道。
“燕兒,你還記得吧,爺爺給你講過的關于賞月閣的故事,你通過藍湖客棧便能找到賞月夫人,那時自有你的安頓之處。”
“爺爺,你說過,你一生中最不想求的人就是賞月夫人?!?p> 爺爺對賞月閣的恨從何而來鄒燕并不知道,但她知道賞月夫人幾番想帶著自己去賞月閣,但都被爺爺拒絕了,鄒燕執(zhí)意問過原由,爺爺只說:“若世間只有她愿意出手幫忙,我寧愿一死?!?p> 爺爺抱著燕兒,輕輕地說“無論我有多討厭她,但爺爺知道,現(xiàn)在,只有她才能救我的好燕兒。”
因為是燕兒啊,鄒揚多年的驕傲在燕兒的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鄒燕懷疑過她和他爺爺?shù)难夑P系,但不代表她們有疏于普通爺孫的情分,爺爺是鄒燕的天,是她一生的老師,一生的家人,是她的所有。
爺爺捂住了鄒燕的眼睛,讓她不要聽,不要看。
黑臉的領頭更加肆意:“鄒揚,你多年前撿回一個丫頭,養(yǎng)了她那么久,最后還不是白白送給她的家人了,如今又撿了一個孫女,你到是撿的上癮了?!?p> 鄒燕即便被蒙住了眼,也還是沾了一身旁人的血,爺爺殺的迅速果決,血的腥味氤氳在她的四周,氣味難言,氣氛凝滯,她感覺到爺爺越來越無法控制的呼吸,抓著她的力度也漸漸變輕,鄒燕內心咯噔了一下。爺爺突然點了鄒燕一個穴道,鄒燕隨即便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鄒燕醒來,她摘下眼罩,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到了藍湖客棧。
爺爺可能委托了誰將她送到了這里,那么是誰,又是如何送到?
忽然鄒燕意識到了什么,大叫:“爺爺!”仿若驚醒了一般驚恐的叫喊了一聲。鄒燕的直覺一直都比一般人靈驗,可能是鄒揚教的嗜血的本能所引導的靈敏的直覺。
爺爺已經去另一個地方了,可能已經喝完了孟婆湯,重新啟程了。
“如果有孟婆湯,我一定不喝,讓我忘了江湖的快意恩仇,我還是我嗎?!睜敔斣涍@樣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反復的問自己。
藍湖湖水美的像一片汪洋,如天上的繁星灑滿人間,有星河萬丈,是多少人見不到的世外。
藍湖客棧有一份典雅別致的風韻,燈火微弱,卻足以照亮前路。
“喲,稀客,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女孩來我們藍湖客棧?!?p> 鄒燕并沒有理睬小掌柜,開門見山:“我要見賞月夫人,你這里門路多,讓我見見,如果是我她肯定見的?!?p> 小掌柜只是覺得好笑,也沒有再和她扯有的沒的。
黑色的夜輪爬上了沉靜如水的藍湖,把原本靜謐的空間壓抑成了死寂,酒館的人照常忙碌中,于他們而言,今晚死去的是一位挺出名的江湖人士,明天又有素材可以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