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與如妃二人正說著話，門突然被推開，與耀眼的光一同進(jìn)屋的是帝王，他臉色陰沉，從未有過的兇狠戾氣。
如妃起身行禮，“見過王上?！?p> 帝王直徑從她身邊走過直到上座，坐在王后身邊。如妃見此只得退到一邊，不敢言語。
“去將安妃和雪妃也請來。”帝王閉著眼，冷冷一句。
劉優(yōu)在屋外應(yīng)道，“是?！?p> 在等其他二人來之前，帝王盯著如妃說道，“謝氏已認(rèn)罪，殺害王子其罪當(dāng)誅。孤從未想過枕邊人能有如此惡毒心腸，令人發(fā)顫！孤自是不敢想到底還有誰是個清白干凈的？”
懿王子是帝王的長子，亦是這宮中唯一出生的王子，豈能不讓帝王心痛。
當(dāng)初謝氏進(jìn)宮不過數(shù)月，便將懿王子謀害，可見其心毒與狂妄。若不是仗著謝家的強(qiáng)盛，謝氏敢對帝王子嗣下手？或者這本就是謝家的狼子野心，想奪走這天下江山。帝王自是惱怒，這些年對人世家大族的忍讓還不夠么，既然如此，帝王自不會再退。
如妃心頭劇痛，嘴角泛起苦笑，抬起頭直視帝王的目光亦是真切，“妾身沒有。王上可相信妾身？”可這話說出來便生了悔意，若是相信自己，又何來此問呢？
然而帝王并未應(yīng)，倒是王后微微挑眉，“罪婦謝氏開始亦是不肯認(rèn)罪，鐵證如山還能辯駁幾句?！蓖鹾罄湫Γ翱梢姳碛H姐妹之間亦是心有靈犀?！?p> 如妃未曾將目光偏移半分，只是直直的看著帝王的眼睛，微微搖頭，“妾身沒有做過那樣的事。王上是否相信妾身？”
帝王避開她的眼神，并未回答，只淡淡說了一句，“孤已下旨誅殺謝家，擇日問斬?！钡弁醵似鸩璞攘艘豢冢蚍诺眠^久亦沒了茶香，然帝王此刻無心品味，只是解渴罷。
如妃身體一晃，謝家已然如此，接下來的豈不知是不是王家？
王后出聲說道，“既然如妃自稱清白，王上為何不給個機(jī)會讓她證明呢？”未等帝王出言，王后冷笑道，“如妃身子?jì)少F自然受不住酷刑，那就讓她宮里的宮人先拷問著，必然讓她們吐出點(diǎn)東西來?！?p> 候在屋外的如妃貼身宮女連忙跪下猛的磕頭，“王后娘娘，奴婢從府里到宮里一直服侍主子，深知咱們家主子是個心善之人，望王后娘娘明察！奴婢愿意受刑，以證主子清白！”
如妃掃了王后一眼，冷笑，“若有罪證，豈容妾身自證清白；本無罪證，又為何要自證清白。”
“如妃向來能言善辯，本宮不想與你做口舌之爭。來人，將那宮女拉去外面仗責(zé)五十，亦讓她知道在宮里面沒有奴婢在本宮面前說話的規(guī)矩。讓她說點(diǎn)什么出來，說不定還能饒她不死！”
屋外院中傳來凄厲叫聲，屋內(nèi)自是一片安靜。如妃閉著眼，心一分一分的涼下來，戳得整個人直疼。
王后見那宮女嘴硬，硬生生受著板子亦不肯說些什么，便是惱怒，“既然如妃自認(rèn)清白，來人，請如妃娘娘入刑罰堂，本宮要親自審問！”帝王聽到此處看了一眼王后，嘴唇微動最終卻未出口。
懿王子的死對于王后而言是個沉重打擊，以往只認(rèn)為是王后看護(hù)不周多少生出些嫌隙。這些年對其不滿此刻全是愧意。
如妃緩緩起身，看了一眼王后，又看向帝王，此刻她頓感絕望，眼前的帝王冷漠讓人心寒。若是往常，就算受刑也無妨，終究自己是不曾牽涉其中的，可偏偏是這個時(shí)候，但凡帝王有一絲疑心，自己母家便會受到牽連，受無妄之災(zāi)。
就這樣站了許久，如妃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溫柔說道，“王上，妾身入宮數(shù)年，性情質(zhì)地如何王上難道不知？妾身自認(rèn)光明磊落，從不曾加害過任何人。妾身以對王上的情誼起誓，絕沒有害過帝王子嗣。既然王后娘娘要親自審問，妾身不敢不從?！?p> 方才趕到的安妃與雪妃見如此狀況，心悸不已。雪妃本就在病中，瞧著屋內(nèi)之況幾近昏厥，蒼白小臉上掛著銀銀淚珠。安妃跪求道，“刑罰堂乃宮人受刑之處，豈有無罪證審問妃嬪的規(guī)矩？還望王上三思?！?p> 王后見有人求情，且是自身難保的安妃，冷笑道，“安妃，你先顧全自身為好?！?p> 安妃一時(shí)語塞，看了王上一眼，只叩頭不止。
“安妃所說并非沒有道理?！钡弁醪⑽慈デ瓢插?，目光掃過冷面冷眼的如妃，對王后說道，“王后身子弱，何必踏足刑罰堂那種地方，既然要問話，去偏殿便是?！?p> 偏殿之中，一位是后宮之主王后恒氏，一位是寵冠六宮的如妃王氏。
屋內(nèi)寂靜得令人心頭發(fā)麻。
“王后是不準(zhǔn)備放過妾身？”如妃瞧著眼前銹跡斑斑沾染著暗紅血跡的刑具，冷眼掃過那不敢抬頭的前來行刑公公，最后冷笑著盯著王后。
王后看著她，冷眼笑道道，“你風(fēng)光數(shù)年，想不到還有今日。”
“妾身沒有害過王后娘娘的孩子?！比珏鷩@氣道。
“你沒有做過是因?yàn)槟阕园?，你不屑于用任何手段去爭奪，因?yàn)槟闶裁炊加?。世間你想要的東西，都輕而易舉的得到，哪里還用你費(fèi)盡心機(jī)？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王后近乎咬牙切齒道，“本宮恨你，不比恨謝氏那個罪婦少，你們都應(yīng)該死！”
如妃聽到此言，也不屑去辯解。王后不過是借著好時(shí)機(jī)，斬草除根罷了，又怎會聽其他。
“這把匕首也是刑具？”如妃從公公舉起的木盤中拿起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偶聞宮中賜死嬪妃，常用毒酒白綾匕首。王上不過是允王后問妾身話，王后卻備好了匕首，真是毫不避諱?！?p> “你以為你還有翻身的機(jī)會？”王后冷笑，“謝家滿門獲罪，王家又能強(qiáng)撐到幾時(shí)？再者經(jīng)過此事，王上還能待你如從前？沒有你母家榮耀，沒有王上的疼惜，本宮處置你豈不是輕而易舉之事?！?p> “是，多謝王后娘娘提醒?！比珏Φ?，“王上一旦疑心妾身，必定連累母家。若想反敗為勝，唯有將王上心中的疑心，變成愧疚，變成遺憾，變成一輩子都無法彌補(bǔ)的錯。”
唯有帝王的愧疚，方有可能保全王家上下百人性命，如妃十分清楚。
如妃拿著匕首，緩緩從眉尾處滑至勾起的嘴角，殷紅血涌出，滑過潔白下巴滴在胸前的素錦上。
在王后近乎驚呆中，如妃上前一把握住王后的手，染得王后一手鮮血，“你為何不等一等呢，等王上疑心我、厭惡我之后再下手？幽幽后宮，都在你的手里，未必親自出面？你呀，還是太笨了?！?p> 王后想將她推開，“你瘋了！”卻不料如妃死死抓住她的手，沒有被掙開。
如妃冷笑，“今日我會用我的命，斷送王上對你年少夫妻的情意。你永遠(yuǎn)都洗不掉這份罪惡，身為堂堂王后竟然動私刑殺害妃嬪，今后你如何自處？用我的命，換來王上對你的厭惡，換來王上對我的愧疚，這筆買賣，很是劃算?！闭f著，輕輕湊上前，近乎貼著王后的臉說道，“你永遠(yuǎn)斗不過我?！?p> 說罷將手中的匕首深深插入腹中，劇痛使得如妃癱倒在地，恍惚中似乎見到屋外的光。
一切都結(jié)束了，一切又都開始了。
王后在審問如妃時(shí)，如妃受刑而亡。
一切發(fā)生得突然，太醫(yī)院的人向帝王稟告，如妃娘娘一尸兩命。
帝王坐在椅上一言不發(fā)，瞪著眼極度痛苦，只覺得恍惚，如一場噩夢般不真實(shí)。
他從未想過要賜死如妃，從未想過。只是方才審問謝氏，得知自己長子竟是謀害，加上王后言語挑弄，一時(shí)失了心智。如妃她已有身孕，那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她為何那樣傻，若方才跪倒在自己跟前求饒，自己也未必會不留情面。
“王上，妃嬪畏罪自殺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王后冷著眼，滿臉的肅殺之意。
雪妃噗通一聲跪下，“王后娘娘，株連一罪萬不可行。求王后娘娘開恩！”
安妃亦淚眼道，“如妃姐姐為人向來溫厚，宮中上下皆知，望王上憐惜！帝姬已沒有了生母，難道還要讓帝姬背負(fù)著罪臣血脈過一生嗎？”
帝王閉著眼，“她入宮數(shù)年不曾卷入紛爭暗斗，一生清白。如妃病逝，孤深感悲痛，葬于皇陵之中享副后之尊榮。還有，有兩處的嘴必須閉著，一是帝姬，誰也不能說漏了嘴。第二處便是別院里，王家之人暫不能知道此事。此外，除母后宮中，宮中禁葷腥三月，禁歌舞之宴半年。如妃生前的宮苑亦要人日日打理，永不準(zhǔn)旁人入。帝姬由安妃養(yǎng)育，應(yīng)視如己出。”
“王上！”王后不愿，此乃問罪王家最佳的機(jī)會，豈能如此輕易放過。
安妃見此道，淚眼望著王后道，“王后娘娘，王上如此也是為了保全您的名聲。如妃乃受您私刑而亡，若此事宣揚(yáng)出去，帝王之家顏面何存。”
“你胡說！”王后怒視之，“是那個賤人畏罪自裁！與本宮毫無干系！”
“王后娘娘口口聲聲說如妃娘娘畏罪，還請問定罪的物證在何處？人證又在何處？”安妃亦回?fù)舻馈?p> “當(dāng)時(shí)殿中除了本宮與那罪婦，只有一位刑罰堂的公公，一問便知?！蓖鹾蠖⒅插溃睦锵胫酝恍募蓱勚鲗櫳钪氐娜珏`妃，倒是小覷了這位安妃。
帝王冷眼掃過二人，“宣?！?p> 那公公跪著不敢抬頭，哭道，“王上饒命，王后娘娘饒命！”
“你只將你看到的聽到的，都一五一十說出來。王上在上，自會給你一條活路?！卑插戳艘谎酃蛑男塘P堂的公公，強(qiáng)穩(wěn)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心。
王后見這話直沖自己，卻見著王上臉色甚是難看，便不敢多言，只對那人說道，“你說實(shí)話即可。”
“是，王上在上，奴才自然是如實(shí)稟告。”那公公又叩了幾個頭，“奴才身份低賤，怎敢直視王后娘娘與如妃娘娘，只跪在一處不曾抬頭看過。只是，只是奴才聽到如妃娘娘說，從未加害過帝王子嗣。而后王后娘娘……王后娘娘說她恨極了如妃能得王上寵愛，因而就得讓她死……”
王后見此，拍桌而起，“你胡說！”說罷指著安妃道，“是不是你這個賤人指使他平白污蔑本宮！”
“王后娘娘！”安妃冷眼道，“妾身從未掌管六宮，更沒有可能讓刑罰堂的人聽命于妾身。更何況，也是王后娘娘親口說當(dāng)時(shí)只有這一位人證，需傳來詢問。天子跟前，一個小小刑罰堂的公公，敢出言污蔑正宮娘娘？”
“繼續(xù)說下去?！钡弁蹰]著眼，卻見額頭鼓動的青筋，可知其怒意。
“如妃娘娘向王后娘娘求饒，說腹中已有胎兒，求王后娘娘饒命，自愿毀了容顏再不奢求圣恩。可王后娘娘……”
“胡說！”王后上前一腳踹倒跪著的公公，“你為何污蔑本宮！你是誰的人！”說罷指著跪在地上的雪妃，又指向安妃，大怒。
公公不敢起，忙磕頭道，“王后娘娘饒命，王上饒命！”
“夠了?！钡弁跗鹕?，冷眼盯著王后，“王后累了，這些日子后宮妃嬪就不必前來請安，叨擾王后修養(yǎng)?！?p> 經(jīng)過此事，雪妃傷心近乎暈厥，又有病在身，王上吩咐其回宮調(diào)養(yǎng)。安妃讓宮人回宮，一人獨(dú)自走在宮道中，只為了不讓人瞧見她發(fā)顫的身軀和滿臉淚痕。
今日一早時(shí)，如妃還與自己握手而談，此刻卻是陰陽相隔。事情還是走到這一步，雖然這一切都在如妃自己的掌控之中。早上如妃叮囑，王后一旦用刑，兩人都將以死相博，絕不讓事情失控。至于刑罰堂的公公，自然是如妃的手段。
安妃望著天喃喃道，“如姐姐，你放心。接下來的事，我會全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