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憩一會，喚來劉優(yōu)，“這幾日政務(wù)繁忙，去給母后請安有所疏漏?！?p> “王上，前兩日袁家的袁安懷，給老王后獻上一株異草，名約佳人含羞。王上可曾去瞧過？”劉優(yōu)道。
帝王微微一皺眉，“袁安懷？”
“袁家排行老六，安妃娘娘的胞弟。上次千秋節(jié)他在巴蜀之地，未能前來赴宴，如今倒是來了，已經(jīng)在別院住下。”
帝王心中一笑，自千秋之宴以來，世家子弟對于安都是避之不及，近些日子雖風聲溫和些，可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試探。
“近些日子長公主在做什么？”帝王問道。
“長公主近些日子似與那位謝靈東走得親近，前些日子謝靈東在老王后那邊得了賞，老王后對他很是喜歡?！眲?yōu)低頭笑道。
帝王看了一眼劉優(yōu)，“你的意思是，長公主對謝靈東有意？”
“奴才就隨口說一句，王上可別怪奴才多嘴?！眲?yōu)只笑道，“奴才瞧著，長公主對謝公子很是上心呢。只是晉王……”
“謝靈東有所才干，可畢竟是謝家本宗之人，雖不是戴罪之身卻也沒有家族支撐，長公主若許給他便是下嫁，晉王看不上他是自然?！钡弁跞粲兴?。
對于帝王而言，一直困擾他的難題是世家聯(lián)盟，如今似乎有了一絲機會。
若重用謝靈東，一來堵住世人的嘴，尤其是謝家原本封地親兵，謝家本宗之人在朝為官，那些人也不必整日擔憂存亡而暴動；二來有此先例，世家之中不受重用的才俊就會投奔朝廷，不會擔憂朝廷與世家之間的明爭暗斗影響仕途。
如此一來，世家自身便不是堅不可摧的利益體。
帝王看著劉優(yōu)笑道，“長公主對謝靈東有意，孤作為兄長自然會如她的意。至于晉王的意思，并不重要。孤是天子，孤的旨意就是天意，天意不可違?！?p> 劉優(yōu)笑而不語，他心中十分清楚帝王對謝靈東的打算。因此劉優(yōu)才會告訴長公主種在別院的菊，讓二人相識。謝靈東在老王后面前露臉，也少不了劉優(yōu)在身后周全。他做了這樣多，只是為了一樣，讓帝王重用謝靈東時，不顯得突兀。
朝中局勢、后宮紛爭、以及帝王的心思，劉優(yōu)看的十分透徹。身為宦官，他的心思幾乎無人能及。他可以八面玲瓏與人為善，也可以陰險毒辣置人于死地，唯有手段與心思并存，方能夠在這悠悠世間存活。
“給母后請安?！?p> 老王后伸手示意帝王坐榻上，“瞧著瘦了些?！崩^而側(cè)身對劉優(yōu)說道，“你怎么當差的？”
“奴才惶恐……”劉優(yōu)見此剛俯身磕頭。
帝王揮手讓他起身，轉(zhuǎn)而對老王后說道，“母后心疼兒臣，只是近來朝中事物繁忙，多有勞心，故而消瘦些?！?p> “也是，他不過是個下人罷了?！崩贤鹾笮Φ?，“前朝事物繁忙，王后身為后宮之主，不能伺候你周全，不能安穩(wěn)后宮，是王后無能。只是王后終究是王后，你可知道？”
帝王臉色微變，宮內(nèi)王后受到責罰，宮外恒淵未必不聞風聲。如今正是依仗恒氏一族關(guān)鍵時刻，就算自己對王后有千萬分厭惡，如今也只得隱忍下來。
于是應(yīng)聲，“前些日子王后身子不爽，故而在宮里靜養(yǎng)，想來如今也應(yīng)該大好。前幾日剛得一對東海明珠，這就讓劉優(yōu)親自送過去?！?p> 老王后點點頭，“如此甚為妥帖。”
帝王與老王后又說了幾句閑話，便無心再留，稱還有奏折未批先行退下。老王后只再三叮囑注意身子，便允了。
此刻，深宮中幽幽正宮之主，坐在榻上透著窗望著寂靜的庭院，帝王已經(jīng)數(shù)月不曾踏進這宮里。宮人們伺候得十分謹慎，皆低頭不語，連走動都輕得毫無聲響。
秋風入簾，竟有些發(fā)冷。
王后與帝王雖是先王指婚，但畢竟是年少夫妻，雖談不上情投意合，起碼外人瞧來也算舉案齊眉。如今帝王重用恒氏一族，卻將王后冷落在后宮之中。若有一日帝王不再需要恒氏，自己這王后之位乃至自己的性命，豈不是岌岌可危？
“王如英，你好狠的算計！”王后咬牙切齒，手中捏著榻上檀木桌角，手指通紅都未松開，“你以為本宮沒有東山再起之日？本宮還有母家，還有母后！”說著，便松開手，冷笑這撫了撫發(fā)簪，“本宮會讓你們母女早日相見，免得你思戀?！?p> 這時宮人來報，帝王身邊的公公劉優(yōu)傳旨。
王后收了明珠，謝了恩。
倒是劉優(yōu)準備退下時，王后喚住了他，“劉公公，請留步。有一事本宮百思不得其解，還望劉公公解惑。”
劉優(yōu)彎腰拱手笑道，“王后娘娘有話問奴才，奴才定知無不言。”
“宮人當差皆過劉公公你的手，你果真沒有察覺刑罰堂的公公與妃嬪、亦或是宮外人有所勾結(jié)？”王后冷笑望著劉優(yōu)，手指敲在朱漆檀木桌上，說道，“那日在王上面前，刑罰堂的公公竟敢污蔑本宮，若說無人指使，本宮絕不相信。”
劉優(yōu)并不惱，只是保持著彎腰淺笑，“王后娘娘責罰，奴才不敢駁。日后奴才一定會對宮中當差之人嚴加管教，避免出現(xiàn)紕漏。”
“本宮并沒有問責你。”王后自然知道劉優(yōu)跟隨帝王身邊多年，得罪他是件極為愚蠢的事情?？墒切塘P堂公公敢當著帝王的面污蔑自己，定時受人指使，若能揪出背后之人，便能使自己東山再起。
“多謝王后娘娘體諒?！眲?yōu)道。
王后看了一眼劉優(yōu)，“后宮宮人當差皆有各自主事，你主管大小事務(wù)，又要伺候王上，難免有所疏漏。只是這件事本宮不便再出面，還請劉公公替本宮查一查?！?p> 待劉優(yōu)退下后，王后喚宮人替自己收拾一番，一身淡色素雅，加上近來憔悴，最是令人心疼。由老王后宮中人領(lǐng)著進了內(nèi)屋，見到老王后坐在榻上，而塌下坐著安妃抱著帝姬平兒，祖孫二人正談笑。
安妃見著王后，自然是起身請安。
“安妃近來消瘦了些，想來是養(yǎng)育帝姬操勞。”王后瞧著安妃，嘴角帶著笑走進帝姬平兒，手指劃過她圓潤的臉頰，“不如讓本宮帶回去，免得安妃受累?！?p> 帝姬平兒倒也是不懼，笑道，“多謝王后娘娘疼愛兒臣。可父王說過，等母妃病痊愈從行宮回來，兒臣會回母妃身邊。再者若把王后娘娘累著了，母妃必定會責罰兒臣?！?p> 王后冷笑，說道，“你的母妃，怕是不會回來了，她……”
“王后娘娘！”安妃驚呼，拉過帝姬平兒抱在懷中。
“住嘴！”榻上的老王后一時氣急，咳嗽不止，宮人忙端來常用的湯藥。王后見老王后臉色不佳，不敢再出言惹得不快，只站在一旁不言，側(cè)過臉盯著安妃，那眼神讓人發(fā)憷。
安妃心中想著，王后這段日子因帝王旨意，不得出宮門半步。今日突然來老王后宮中，又說要將帝姬帶回去，自然明白帝王已經(jīng)不愿因為如妃的事再給王后難看。畢竟前朝之中，王后之父恒淵乃依仗的重臣。
只可惜，如姐姐的死就如此輕描淡寫的抹去。
“到了帝姬用膳的時辰了，妾身就帶著帝姬先退下，明日再來請安?！卑插匀恢?，王后來老王后宮中是求得庇護，可自己又能如何，只能退下不礙事。
老王后自然也知道王后前來，必定是有話要說，便讓安妃帶著帝姬回去。
望著安妃與帝姬離去，王后坐在榻上望著老王后，笑道，“帝姬果真爛漫，至今都不知王氏已經(jīng)入土。可又能瞞幾時？”
“這是王上的旨意?！崩贤鹾蟮瓛哌^王后一眼，“你未入宮時，哀家瞧著你也算機靈，便推你為王妃。如今成了王后，怎的卻變得如此愚笨？如妃乃王上寵愛之人，你竟然用私刑取其性命，這事一旦傳出去，天子顏面何存！”
王后怒道，“是那個賤人污蔑……”
“好了?！崩贤鹾髧@氣道，“這件事哀家不想追究，如妃病逝是她自己福氣淺薄，怨不得旁人。哀家與你，都是恒氏女子，哀家自然得護著你。只是你終究得顧及王上的顏面。”
王后起身走近老王后，道，“既然母后庇護，有一事還需請母后懿旨?！?p> “你說?！崩贤鹾笳f道。
王后看了一眼伺候的宮人，便都退下了。王后握住老王后的手，“母后，帝姬不能留?！?p> 老王后一愣，心中雖早有猜測，但親耳聽見還是愣住。若是以往，其他妃嬪尤其是王謝袁彭四家之女妃嬪有所身孕，自然是忌憚?？傻奂Ч郧煽蓱z，帝王如今膝下又唯有一個孩子，老王后自然有些不忍。
“母后！”王后哭道，“按我朝歷，長公主位同王侯。帝姬雖是庶出，但您也知道王上疼愛帝姬，她一旦成勢，她生母如妃的死必然是算在我頭上。既然如今她還小，不如就趁早滅了這個禍害?！?p> “你……”老王后看著王后傷心拭淚模樣，半晌才緩緩出聲，“你若如此，便親手毀了與王上之間的情分?！?p> 王后冷笑，“情分？如妃的死，已是王上的心頭刺。就算我搖尾乞憐，他也不會再瞧一眼。既然如此，不如先將小禍害除掉?！闭f著拭淚道，“若能暗地下手，自然不會來討母后懿旨，讓母后為難。只是安妃她照看十分仔細，等閑人很難接觸帝姬。母后只需一道懿旨，帝姬由我撫養(yǎng)，我自然有機會讓帝姬意外暴斃。”
老王后望著她，又咳嗽幾聲，“罷了，你先回去，由哀家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