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瞬到了五月初,春天未走,夏天未至,申城的天氣也是不冷不熱的,倒是溫和如酥得很。
盎然的春意吹遍了天馬養(yǎng)老院,陶斯甬覺得室內(nèi)排戲、練嗓有些憋悶了,于是就帶領(lǐng)著一眾老人們往花園里去。
襲襲的和風,蓊勃滿園的花香,老人們在里頭唱戲,自然最合適不過。大家排練的興致都很高昂,并沒有因為時間久了而覺得倦怠,反倒都因為各自的進步而覺得歡欣。
精神頭好了,自然渾身都會覺得輕快起來。悠揚婉約的曲目,使得老人們有了一種少年如醉的感覺。
陶斯甬手里拿著曲本,半倚著一顆梧桐樹桿,只覺得清晨的花園有股子沁人的涼潤,真是舒服極了。
不遠處,老人們孜孜不倦的在另一棵樹底下相互切磋著。陶斯甬略略抬頭,透過人群,張望著不遠處的景致。
卻見那春陽越過綠葉,深深淺淺的映射下來。葉縫的間隙都是細細碎碎的,光影零落下來,把老人們周身都給鍍了一層淺色的金光。
風一吹,人影好像也跟著梧桐細葉閃爍著。落花挾著清香,簌簌疏雨墜落于人身上。
好一個歲月靜好的詩意清晨呀,陶斯甬不由得暗暗想到。
此情此景,陶斯甬又不不由自主的想起兒子知遠來。知遠剛到瑞士時候,寄來的那些風景相片,可真是風光旖旎啊。
那些相片,至今仍舊夾在陶斯甬的那些曲本里靜靜的躺著。他夜里但凡睡不著了,總是要悄悄拿出來瞧上一眼的。
雖然相片上沒有人跡,可是那畢竟是知遠拍的,但凡一觸著那些相片,陶斯甬便覺得已然與兒子有了某種精神上共鳴一般。
“陶老師?!敝茉r笑瞇瞇的走了過來,喚了一聲。
陶斯甬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怎么?還是方才的調(diào)子,提不上去么?”
周詒搖了搖頭:“那倒不是的,你都指導了好幾回了,我怎么也該領(lǐng)悟進一點了。就是我那天聽老沈說,你兒子在國外呢?我倒不是要打聽你的私事啊,就是純粹想說說閑話。其實呢,我兒子也在國外的,他在美國的普林斯頓大學數(shù)學系做教授呢。前陣子啊,我聽孫女說,他拿了那個什么……什么…....”
說到這里,周詒忙從懷里掏出一副老花鏡來,在手機上費力的翻查著微信的聊天記錄。
她突然頓了頓,而后把手機往陶斯甬跟前一晃,喜色道:“陶老師,你看,就是這個。我兒子呀,前不久拿了這個什么菲爾茲獎呢。我這什么都不懂,是不曉得這個獎有什么份量的。但是我孫女說,這個就是數(shù)學界的諾貝爾獎呢?!?p> “誒喲,老周,你這是家有喜事啊,”沈伯業(yè)嬉笑著背手走了過來,調(diào)侃道,“你們家那數(shù)學家,可給咱們中國人長臉了。到底還是你厲害,老教師,教子有方啊。”
陶斯甬點了點頭,輕聲附和道:“確實是呢,聽起來這小伙真有本事啊?!?p> 周詒臉上浮起一絲紅暈道:“嗨,哪里的話呀。我連那數(shù)學的公式都看不懂,哪里能教兒子什么呢。那都是他自個爭氣,倒真不是我教的?!?p> 吳麗娟手里的水袖向前一甩,“嗤”的一聲笑:“再爭氣,可不是你生的?你就別瞎謙虛了,聽著都作。”
水袖拂過周詒臉上,癢癢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老吳,你就不能裝作沒聽見嘛。這樣拆臺,下次看誰還敢跟你做麻將搭子。”
吳麗娟攏了攏發(fā)鬢,挑眉笑道:“噢喲,你還較真嘍,小氣的唻?!?p> 眼見著大家圍成一團說說笑笑的,難得下樓來曬曬太陽的羅無名也跟著湊了上來:“那你兒子是不是該回國來看你了?這得了大獎,可不得跟你一塊高興高興???”
聞言,周詒臉上的肌肉瞬間就僵凝住了,她略略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這……怕是他寫文章忙,一時還抽不開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