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己，吳麗娟感到一陣微微的暈眩，腦袋里昏昏沉沉的，有些酒意上頭的意思。剛才灌下去的那幾杯黃酒，到底是后勁十足。
到了這會，她已經(jīng)兩只眼睛又酸又熱的了。張世襄那張臉，好像也起了一絲酒暈，看著就是一團細細的微火，在吳麗娟眼里迸躍著。
吳麗娟不是一個心里憋得住事情的人。她借著酒勁，瘋瘋癲癲地說了不少胡話。她越說，越是來勁，還不住的拍著飯桌，眾目睽睽之下，一時引來了其他飯客的注意。
張世襄怕她繼續(xù)鬧下去，怕是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于是他請廚房的幫廚幫忙，專燒了一碗姜湯過來，就為給吳麗娟解酒用的。
姜湯一端上來，張世襄就給吳麗娟灌了下去，還給她悉心拍了拍背。吳麗娟眼見著作嘔的樣子，張世襄忙又扶了去吐了，還不忘替她揩了揩嘴角。
“好好的，喝這么多酒干嘛？你又不是酒量很好的人，麗娜從前就常說，你這個小妹最不能喝酒，喝了就要誤事?！?p> 張世襄一面說著，一面握住吳麗娟的一只手，而后一根根指尖輕輕按摩過去：“感覺舒服點了么？要是還不行，那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都怪我不好，剛才都沒看著你，喝酒這樣喝法，是要傷人的，下次不能這樣了?！?p> 吳麗娟緩緩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早已經(jīng)吐地通紅了：“還能有下次么？我看你，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那明擺著不是躲著我么？我看你今天是一時得了空，就想起我，隨便帶我走一走，透口氣。可是改明兒，你怕是說忘就忘了吧？我，吳麗娟，過了今年就要七十歲的人了，還有什么沒見過呢？你說你吧，你這種人就是滿腦子漿糊，拎不清的人吶。
“從前姐姐還在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這人對人真是溫柔貼心?？墒乾F(xiàn)在看起來，你這個人也挺孬的，沒事就別來招惹我唄，一會近，一會遠的，你以為我是一條魚呢？不好意思，我年紀大了，游不動嘍?！?p> 吳麗娟吃力地吁了口氣，眼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含了淚。
張世襄看吳麗娟這樣說，只覺得心下百轉千腸，起了無數(shù)的念頭。他遲疑了一會，還是伸出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眼淚。
哪里曉得，吳麗娟突然把整張臉埋到了他肩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直把人襯衫糟蹋的不像樣子了。
這還不算完，吳麗娟心里頭一股憋了許久的怒氣涌了上來，一張嘴，就狠狠地咬了張世襄肩頸一口。
“誒喲！”張世襄尖叫一聲，“麗娟，你可真能??！”
吳麗娟冷哼一聲：“我就是要你記住，別以為年紀大了就可以瞎搞了。我吳麗娟就是吳麗娟，哪里是你好隨便欺負的！”
她就是要咬疼這個糟老頭子，要他記住，這輩子臨到死都忘不了。得罪她吳麗娟，可沒什么好果子吃。
到了這一步，張世襄呲牙忍著痛，還是扯著吳麗娟起了身來：“行了，我看你這酒還沒醒，我不跟你計較。走，我送你回養(yǎng)老院去。我跟你講，你這個人，真的是不講道理的，還跟小姑娘似的任性呢。總有一天，我……”
這話到了一半，張世襄卻頓住了。后面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了。他心里到底在磨嘰什么，吳麗娟是一點也不曉得，更是沒轍了。
她攏了攏頭發(fā)，扯了扯一角，推開張世襄，自個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小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