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扶著桌板，慢慢在位置上坐了下來：“再見到你來，我其實也很高興，特別是看著你帶了小姑娘過來，總覺得你也是該到了放下的時候了?！?p> 說著，老太太從抽屜里拿出一只已經(jīng)沒了光澤的木雕發(fā)釵。吳麗娟接過手，仔細(xì)看著，這是鳳凰于飛的圖樣，那細(xì)長的眼睛，那展翅的神采，那雕刻的手法，竟然是這樣的熟悉。
“這是麗娜來竄門的時候，就坐在你坐的位置上，一刀一刀自個刻出來的。上面有些地方力道過了頭，手上還出了不少血。這些你當(dāng)然是不知道的了，麗娜說，小妹最愛漂亮，她得做一只最好看的發(fā)釵，將來等你結(jié)婚了，親手替你插在發(fā)鬢上?！?p> 老太太說著，長長的舒了口氣，好似放在心下多年的一樁心事，總算是有了著落。
“麗娜就把這發(fā)釵藏在我這兒，說是將來等著自己嫁衣做好了，一塊來取。后來，她自然沒有再來，她那件嫁衣也便沒了主兒。你結(jié)婚的時候也太倉促了點，婚后來看我的幾次也是匆忙的很，壓根就沒給我說這事兒的空隙過。最近，我常常夢見已經(jīng)去世了的親人，想起舊時的說法，可能是我在人世的時間不多了。今天難得看到你來，我心里就想，這發(fā)釵必須得轉(zhuǎn)交到你手里了。要不然，哪天要是夜里去了，到了地下見了你姐姐，我這絕對也交待不了?！?p> 吳麗娟將面腮慢慢偎到這支木釵上，那紋路上的涼浸，慢慢地滲透到她的皮膚上來了。一陣寒噤，使得吳麗娟全身好像一碰就要發(fā)痛了。
“姐姐……姐姐還說過什么么？”吳麗娟抬起頭望著老太太，一雙眼睛早已經(jīng)變得通紅。
“她說，她的妹妹麗娟，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姑娘?！?p> 吳麗娟捂住了臉，一時間哭出了聲來。程程輕輕環(huán)抱住吳麗娟，她能感覺到，吳麗娟的身體在發(fā)抖。她只想給予吳麗娟一個簡單的懷抱，告訴她，至少還有她在。
哭了好一會，哭聲漸漸孱弱了下去，等到眼淚止住了，吳麗娟就拉著程程要回養(yǎng)老院去。
“你別急著走，還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訴你。前些時候，店里來了個男人，說是來找你姐姐沒拿走的嫁衣的?！崩咸白×藚躯惥?，開口說道。
聞言，吳麗娟微微一愣，不由得甕聲甕氣問道：“男人？什么男人？”
“我沒記錯的話，姓張，喏，這是他留下的名片，你看看，”老太太從兜里掏出一張簡潔的名片遞了過去，“麗娜的嫁衣，早就轉(zhuǎn)交回你們吳家了，當(dāng)時都跟著一塊下葬了吧？我又從哪里找衣裳給他呢？看起來，也是個可憐的癡心人那。”
吳麗娟分明看見名片上“張世襄”三個大字，心下跟著“咯噔”一聲響：“那他還留下什么話沒？”
老太太頓了頓，半晌方才開口道：“他就一個人自言自語，隱隱約約的，我聽到一句，好像說，他誰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