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傍晚的時候，張橋才回到工廠。他喝得并不多。反而老廠長喝得不少，用酩酊大醉形容一點(diǎn)都不過分。老廠長講述了他的一生，他說他將張橋當(dāng)成了朋友。原本一向很嚴(yán)肅的廠長，此時在張橋面前就像一個普通老者了。他也像自己的父親。老廠長打過仗，在那火與血的年代，他與戰(zhàn)友們同甘共苦，殺敵報國。專業(yè)后，到了這個工廠。來的時候，他便做了車間主任。實(shí)際上，他說自己只能算是個文盲，學(xué)習(xí)是很重要的，他又希望張橋回到學(xué)校去，參加高考。張橋有些猶豫了。
他說一菲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她是由姨母收養(yǎng)的。所以，他有些嬌慣她的。他沒有說托付張橋的意思，但是他說可以處著看吧。張橋明白他的意思。大街上黑了一片，田一菲來了。老廠長還想再喝，田一菲不讓了。就這樣在張橋與田一菲的攙扶下，將老廠長送回了家。
老廠長的家距離工廠也不愿。在鎮(zhèn)街上，一排排小院，很好找，田一菲打開了門。很快，他們將老廠長放到床上了。張橋正要走。田一菲叫住了他。她說到她房間來。張橋有些猶豫，但是還去了。田一菲手捧著衣物，她說專門給他買的。張橋說不用，他本來打算到集市上去一趟的。但是望見田一菲那不高興的臉色，無奈他又接受了。他說了一聲謝謝，轉(zhuǎn)身要走。田一菲在身后抱住了他。
張橋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無論是對曾小倩，還是林嬌嬌。他想掙脫田一菲，哪知田一菲的雙手很牢靠。無奈，他說了一聲，老廠長喚了。田一菲才松了手。張橋算是騰身離開田一菲的房間。田一菲生氣得真跺腳。
王伯也走了，他是工廠的守門人。將鑰匙交給張橋的時候，他說全體工人們吃飯的大家伙就交給你了。張橋笑著說放心吧，如果再出現(xiàn)那日之事，他也能應(yīng)付。王伯說他吹牛，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他轉(zhuǎn)念又說不用擔(dān)心的，楊懷忠會和你一塊值班。張橋才想起，早晨，楊懷忠倒曾說過。張橋說不用，他一個人就夠了。楊哥家有孩子，過年了，一家人過年其樂融融。
張橋有了自己的房間，是廠長分給他的。前一段時間分的時候，還有很多人有意見。為此，廠長還說了重話，如果不同意就將廠里分的小院上交。別人便沒話了。門上沒有上鎖，他開了燈，見桌上有一個飯盒，里面盛的是自己愛吃的餃子。他欣喜，飯盒下有一張紙條。一看字就知道是林嬌嬌寫的。她一定是被林爸爸說落了半天，她還不聽他們的。張橋手抓了兩個就吃了，真香。
他想應(yīng)該去打些熱水。他去了，外面有敲門聲。聽聲音是楊懷忠。他的宿舍距離大門并不遠(yuǎn)。他打開了門，果真是楊懷忠。他手中也多了一個飯盒。楊懷忠說是你嫂子包的水餃讓我拿來。張橋說一定要感謝嫂子的。楊懷忠說是的，你小侄兒還說要來陪你呢。張橋心里一陣溫暖。
楊懷忠告訴張橋，年后一開春，廠里要在市中心建造樓房。他說的時候，發(fā)現(xiàn)張橋?qū)Υ瞬⒉桓信d趣。他在看書，依然是那本從林愛民處拿來的《水滸傳》。楊懷忠問他沒有什么想法。張橋問什么想法？楊懷忠說市里給我們工廠劃出一片區(qū)域建造家屬院，根據(jù)打分情況就可以分到一套房子。張橋?qū)诺蕉亲由?，望了一眼黑色的蒼穹，那里是皎潔的月亮。
“我還是要回到魯鎮(zhèn)的，那里才是我的家，母親不知道怎么樣了？”他自言自語起來。
“我倒給你想出一個辦法，林嬌嬌對你有情有義，你們結(jié)合這便是雙職工了?！彼芘d奮地給張橋說話，哪知張橋根本沒有興趣，依然在看書。
與此同時，林家來了客人?？墒?，林嬌嬌卻在里屋哭泣。那人是井廠長的侄兒。是林愛民打算將妹妹許配給他的。井廠長這個侄兒說話油腔滑調(diào)，偷奸耍寶。每人會說他的好。好在都照顧著井廠長的臉面，別人便不給他計較?？墒?，他卻狗仗人勢，無惡不作。他的流氓習(xí)性誰人都知。他曾經(jīng)專門爬到女浴池的窗戶偷看女工洗澡，被工人們抓住。工人們希望開個批斗會，以儆效尤。幸好井廠長來到，請求各位，高抬貴手。眾人便不再聲張。自己要嫁給這樣的男人，林嬌嬌怎能同意。她死活不嫁，母親走到房內(nèi)。她說除非是張橋，否則她就去死。林愛民正與客人喝茶說話。聽到這話，他臉色一沉。像做了保證似的給井廠長說，放心吧，我曉得妹妹的脾氣，過了年，一開春就想開了。
客人一走，林愛民就到妹妹房間了。他數(shù)落妹妹不識抬舉。他說道：“老廠長一退休，這廠長一定屬于井廠長，人家市里有人。他侄兒還能甘愿做個工人，肯定要提拔當(dāng)副廠長。當(dāng)初，如果不是哥哥追地急，我這副廠長怎能降落到的頭上。再說，馬上要建造房子，雙職工優(yōu)先，工齡長優(yōu)先。張橋才工作不到兩年，他哪里來的資歷，扒拉一千個人也到不了他?！?p> “我們倆算是雙職工了吧？”林嬌嬌想找出些希望。
“別幼稚了，張橋的心思根本不在廠里，他一直盼望著回到魯鎮(zhèn)，他的母親在那里，也許他家里還有他喜歡的女孩。田一菲這樣的女孩在他面前，他連眼都不抬一下，凡是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如此。只有解釋說他家里有女人。再說，他是新入廠，也許廠里的化名車根本沒有他的名字。他與你怎能算是雙職工？”林愛民給母親施眼色，希望母親加大力度說服妹妹。他們早已達(dá)成了共識，一定要將林嬌嬌嫁給井廠長的侄兒。
“做銷售，怎么樣？”張橋看了很久，猛然想起老廠長的話。他便詢問楊懷忠了。
哪知楊懷忠在另一張床上睡覺了，他的呼嚕震天響，剛才他沒有意思到。張橋又轉(zhuǎn)向窗外了。他想再干一年，明年一開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