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藥煎好了。”
陳悠然扭頭看門的方向,也不顧屋里有人便走至門口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身走回床邊,拿著半碗剩下的藥抬手朝窗邊花盆里順勢一倒,走去開門,便念叨著:“你每天就專程給我送藥,我算是記得你了?!?p> “小主子莫急,今日奴婢在膳房里給您偷了兩顆李子,還特地問過姐姐們說這個不會解藥性,您就別記奴婢的仇了…”門外小姑娘苦著臉跟陳悠然求饒,又自然地接過那只空碗,朝人笑笑便跑了:“這藥正溫著,您趕緊喝?!?p> “知道了?!标愑迫粦袘袘?yīng)了一句,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拿著兩顆李子,始終擋在門口的右腳抬起將門關(guān)上便朝朝里走。
李子被洗得很干凈,一絲果蠟都不見,陳悠然感覺這李子酸酸的嘴巴里就饞起來了,走到屋里將藥碗隨手朝窗邊一放,左手拿著兩顆李子看向陳謹行:“我們臨溪樓的果子沾了脂粉氣,陳將軍肯定看不上,我與段將軍分了。”
陳悠然將大一點的遞給段聰,拿著那個小點的一口咬了大半,漂亮的五官跟著就皺起來了,呲牙咧嘴說道:“好酸!”
段聰看著陳悠然可愛的模樣哈哈笑了一聲,只覺得有趣,又看了看手里的李子,走至陳謹行身旁:“這顆該沒有那么酸,將軍吃吧?!?p> “不必。”陳謹行冷著臉從桌前站起身,也不管那本折子徑直走到剛剛陳悠然倒掉湯藥的窗前,看了一眼已經(jīng)不知被湯藥荼毒過多少次的花盆,心下了然,回頭再看陳悠然的時候眸子里已經(jīng)染了薄怒:“次次將藥倒掉是嫌錦衣衛(wèi)事情太少可以恣意養(yǎng)病了嗎?”
“我這個月的俸祿已經(jīng)被扣完了,那我為什么不能下個月過了伏天再去錦衣衛(wèi)?”陳悠然手里捏著半顆李子反駁道,語氣倒是愈發(fā)怯生了。
“我看你去陳府跟我母親告狀的時候也該是這般伶牙俐齒吧?”陳謹行說道。
“若您只是因為此事過來給我個教訓(xùn),那我俸祿也被您扣光了,您忙完便可走了?!标愑迫痪髲姷靥ь^盯著陳謹行的眼睛,滿眼不服輸。
陳謹行沒說話,只是將手臂抱在胸前,目光漸漸倨傲起來。
今日陳謹行是被母親強行喊回家吃午飯的,他其實根本沒有預(yù)料到林西從洛陽回來之后還會再去陳府,畢竟在洛陽的時候他對林西的態(tài)度實在算不上友好。如果一個人夠識相的話,就知道該怎么做。
誰知林西這小子不但想出了令整個工部慷慨激昂的法子,還輕而易舉得到了母親的信任。
所以母親得知林西這幾日都沒有出現(xiàn)在錦衣衛(wèi)的時候就急了,要求他必須去看望林西的傷勢。陳謹行一開始有些糾結(jié),父親對于他來說就代表權(quán)尊勢重,地位極高。他常年不在都城,朝中之事都不了解,而他也鮮少見父親對誰的敵意能如此尖銳。
有時候連他都覺得奇怪,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林西并不是多謀善慮的人,他只是聰明而通透,而且有時候干凈純真,最起碼還敢像現(xiàn)在一樣梗著脖子跟他叫板。怎么父親對這樣一個孩子敵意就這么強,這臨溪樓后面到底站著誰能讓父親謹慎成這樣?
陳悠然看著陳謹行審視的目光,似乎又想起了小時候兄長經(jīng)常不在家但每次在家他都不敢放肆的日子,那種被支配的恐懼讓他通身打了個寒顫,慢慢將李子攥在手里,雙手背在身后站好了。
段聰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論氣場有誰能是將軍的對手,可令段聰奇怪的是,錦衣衛(wèi)里忙的腳不沾地,將軍從衛(wèi)所喊他過來給林西看傷時眸底也是有些擔心的,但來了臨溪樓這態(tài)度一下就變了。
陳謹行轉(zhuǎn)身將窗邊的藥碗端起,走到陳悠然面前,往前一遞,陳悠然的臉色就開始泛苦了。
看樣子是很痛苦,嘟著嘴一副不情愿的樣子,也不懂,站在原地扭扭捏捏。
段聰小聲勸慰:“喝了藥腰上就不會那么疼了,而且昨日豐將軍還同我說林西公子這幾日落下的操課都要補回來的?!?p> 陳悠然臉色更難看了,一不做二不休將半顆李子放在桌上,接過碗壓著呼吸將大半碗湯藥一飲而盡,這次的苦臉要比李子的酸臉看起更難過。
段聰淺笑,將手里的李子輕輕一捏分為兩半,捉了少年的手將李子放進去:“李子確實不解藥性,雖性溫但也不可多吃,這半是甜的快吃掉。”
見少年咬了一大口李子之后臉上的表情終于沒有那么難看時段聰又將手里的另一半雙手遞予陳謹行:“將軍也嘗嘗吧,是甜的。”
段聰自己將另一半微酸的李子拿在手里,心里只希望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可以結(jié)束了。
陳悠然站在屋子里看陳謹行跟段聰從窗口離開,只是他疾步走到床邊往下看時已經(jīng)不見二人的身影,好像只有兩顆李子核跟一個空了的藥碗證明這兩人來過,陳悠然有些茫然,窩在椅子里通身難受,半顆李子根本壓不住湯藥在肚子里犯嘔。而且他剛剛沒有聽錯的話,陳謹行留了一句話。
“明日寅時到錦衣衛(wèi)練功,早膳去陳府用,藥方段聰帶走,剩下幾副藥在錦衣衛(wèi)和陳府用。”
“啊——”陳悠然在椅子里對著空氣又是一通拳打腳踢。
剛喝完藥陳悠然還覺得胃里難受,窩在椅子里想剛剛看過的折子,屋子里的燈剛才就滅了,昏暗的光線隱隱給少年平添一份睡意。
成禮端著托盤敲響陳悠然屋門沒有得到回應(yīng),小心推開門點了燈這才看見陳悠然倚著椅背睡著了。
迷迷糊糊被叫醒喝了半碗粥壓了壓胃里的湯藥,又被人扶著走至床邊躺好,這才期期艾艾說了一句:“成禮哥,明日寅時喚我起來練功…”
手臂上的大手很明顯力氣收緊停頓了一下,陳悠然意識也不清楚,再醒來已經(jīng)到了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