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然眸子里還含著水,昨晚睡得不錯,但忽然起床還是有些頭重腳輕,連著打幾個哈欠都沒醒過神來,可能是最近沒有練功多睡了幾日,所以這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就有些不清醒:“嗯?”
“色令智昏?!逼旒p聲一聲,語氣沒了昨夜的嚴肅倒是多了些玩笑:“你說你這個樣子…”
陳悠然被“色令智昏”四字撞得暈頭轉(zhuǎn)向,懵了片刻抬頭去看旗吉:“您什么時候進來的?”
“…”旗吉:“不如你換身姑娘穿的衣裳。”
離開臨溪樓的時候天色還未大亮,但已經(jīng)有幾頂轎子顫顫巍巍被抬走了,像是壞事做完了便要偷偷溜走一樣,陳悠然甚至還聽到了些警告聲。
旗吉也并沒有在寅時就要帶著陳悠然入宮,先是領(lǐng)著少年七拐八拐到了一處攤位前,天色亮了些,道路兩旁的鋪子并未開門,只是有幾處攤子門口擺著方桌和長凳,旗吉領(lǐng)著少年就到了這處坐著等候。
陳悠然覺得無聊:“這個時間若不睡覺還不如練功呢!”
“最近一段時間你精進很快,莫急。”旗吉挑了挑眉:“你還是個孩子怎么就少了朝氣呢,我剛到長安城時,身邊總是跟著護衛(wèi)限制出行,那會兒我經(jīng)常來這個面館,跟店家熟了還能多吃兩片牛肉?!?p> “吱呀——”
陳悠然看向聲處瞧見一老太太手里拿著一塊抹布走出來了,看見旗吉異服也全然不害怕,反而親近地招呼:“孩子你來啦,都好久不曾見過了,今天還帶了一位這么好看的公子。這桌椅擺了一夜,我先擦一下再坐?!?p> “無妨,奶奶別再操勞了?!逼旒鹕砣シ鲋先思遥骸拔易蛞购攘瞬簧倬疲銕倚⌒值苓^來吃點舒服的?!?p> “好好好,我吩咐老頭子現(xiàn)在就給你們做面?!蹦抢咸f著返了回去。
這種感覺還挺奇怪的,桌上擺著足量的大碗,面條極細,上面撒了蔥花,蓋著一層牛肉,下面還藏了雞蛋。陳悠然面朝著朝陽,在晨間微微細風里吃完了一大碗面竟也不覺得撐。
離開時旗吉留了一小塊銀子,拍了拍對面傻坐著看朝陽的陳悠然:“走了!我?guī)懔镞M宮去。”
實際上也并非是溜進去,旗吉靠著自己一張臉就能任意進出宮門了,但最近宮中大喜,侍衛(wèi)不得不謹慎,便差人離遠些跟著旗吉和陳悠然的腳步。旗吉對宮中方位甚是熟悉,扯著少年的手臂朝彎處狂奔,又靜靜呆了片刻瞧見侍衛(wèi)抓耳撓腮找了半天。
陳悠然倒是冷靜,看見旗吉跟個捉迷藏的孩子似的無奈地問道:“旗吉大人你到底進過幾次宮???”
“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旗吉瞪大眼睛看陳悠然:“你是第一次進宮,侍衛(wèi)看你是生面孔才跟著你,今夜宴會開始你要再想進宮就難了!我這叫有先見之明!”
“呵?!标愑迫焕湫σ宦暎骸拔抑x謝您了!我臨溪樓不差這一張?zhí)樱羞@個時間帶著我麟德殿真不如去鴻臚寺看看?!?p> 宮中不算熱鬧,陳悠然本以為這麟德殿是沒有人的,誰知旗吉帶著陳悠然瞧瞧站在門側(cè)就瞧見殿中整整齊齊擺了許多矮桌,還有許多宮女都在悄無聲息地布置,陳悠然瞪大了眼睛去看,覺得驚訝,回頭看著旗吉竊笑的眸子:“這么多人?!?p> “宴會今夜就要開始,我先將你安置好,你就乖乖等著我接你。”旗吉又一副忽然豁然開朗的樣子說道:“對了,我還專門站在陳將軍的立場上考慮了一下,你是去藏書閣還是我請人帶你去你未來的學堂看一眼?”
“學堂?”陳悠然蹙眉,反問:“什么學堂?”
“國子監(jiān)?!逼旒鹗直垡桓彬湴恋拿婵卓粗愑迫唬骸拔铱茨惆。翘硬幻撨@個了?!?p> 陳悠然的臉色瞬間就垮下來了:“國子監(jiān)招生的要求已經(jīng)如此之低了嗎?臨溪樓那種地方出來的人也能跟皇親國戚的孩子坐在一起求學了?”
“你不說就沒人知道你是臨溪樓的。”旗吉看少年臉色不好看,也不招他,伸手搭著少年的肩膀拍了拍:“走,帶你去我的藏書閣?!?p> 陳悠然借力朝前走,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他知道陳謹行的想法,作為林西,他能代替陳悠然給母親一些慰藉,平日里多多陪著母親,求學這事便成為陳謹行對他的回禮,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查到臨溪樓背后更多的東西。
走了片刻,陳悠然瞧見一處院子,后面還有更高的樓。原來,皇帝真的給旗吉準備了一個藏書樓,還格外雅致,院子里幾乎沒什么人,進了樓中才見兩個同樣穿著寬袍的人在忙碌,一個人在校書,一個人整理架上的瓶子。北邊一面貼墻的架子上都是整齊的格間,幾乎每個格間都有一個瓶子。南邊是幾列排好的書架,架上的書不算豐富。
樓中忙碌的兩個人見旗吉來了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朝旗吉行禮,陳悠然不愿意接受拜禮便走到一旁。
旗吉也不點破,搖頭笑了笑又搭著少年的肩膀朝面前二人說道:“將人看顧好了,不準他離開藏書閣。”
陳悠然要掙開肩上的手去看旗吉的眼睛,可旗吉的手卻紋絲不動捏著少年的肩膀朝樓上帶,一邊勸道:“聽話,這兒是最安全的,二樓是我看書的地方,你隨便翻書,但不能動架子上的瓶子,里面都是活物。”
“放開…放開我!”陳悠然肩膀被捏疼了,伸手去抓旗吉的手準備反擊:“你到底是帶我來參加宴會的還是將我關(guān)在這兒的!”
旗吉動作更快,搭在肩上的手捏著少年的手腕,陳悠然躬身繞了個圈卻被人順勢一扭,“疼疼疼!”
“這是皇宮我還能害你不成!”旗吉推了少年走到書桌前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因為這兒是皇宮,鹿九還沒進來,你害我才更方便!”陳悠然也并不害怕,只是煩躁。這樓上要比樓下寬敞上不少,窗前一張書桌,左右兩邊各一個書架,左邊放書,右邊只是幾個看起來有些普通的琉璃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