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地一聲響動,像是腳步落地,時景辰一回頭便看到一名婦人,她一樣盯著自己,頓了兩下?!鞍 睂Ψ酵蝗坏纱箅p眼,失聲驚叫,嘴里碎碎念道:“你、你、你、你們……”“我,我什么我們?”時景辰莫名其妙,二人你你我我一通,不明就里。婦人一步并作兩步,瞬間已到時景辰眼前,他剛想問什么,哪知對方一個蘭花指,只見手影重重,在胸前閃過,身體動不了,話也說不出。婦人動作很快,輕拍一掌,時景辰整個翻入床內(nèi),一條腿準(zhǔn)確無疑的架在閬苑身上。鬧了這么大動靜,基本把客棧里睡下的都引過來了。
素芊芊率先破門而入,唯見一婦人坐在床邊啜泣。走近了,竟發(fā)現(xiàn)是時景辰和閬苑相擁入眠,此情此景不知為何腦袋里首先冒出的詞便是“捉奸在床”。旁邊的婦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只聽得口中哭喊:“哎呀,造孽呀,我可憐的閨女,我的好女兒,你還未許人家,清白之軀竟被這殺千刀的玷污,你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女兒!”婦人一直搖晃著閬苑,愣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空巷望了四周,酒氣彌漫,心中默默嘆氣,老板娘失手了。
女兒?素芊芊雙眼放光,莫非她就是傳說中的“千手尊者”姚觀音?一時間竟呆住了,不知該說什么?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千手觀音??!時景辰一個勁地眨眼向劍棠求救。這情況肯定不是這個情況,只是這婦人太奇怪,不挽回女人的清白,反而有意描黑。
“這位夫人,到底發(fā)生了何事?”顧劍棠上前詢問,也想趁此機(jī)會解救時景辰,哪知婦人霍然起身,一肩膀撞開劍棠道:“這不明擺著的嗎?這個臭小子將我女兒灌醉,圖謀不軌,迷奸未遂,讓我給點住了。”
“什么?這不可能,怎么會……”時景辰的品行顧劍棠自然清楚,可眼下二人同睡一床,姿勢曖昧,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素芊芊見這場景摸不著頭腦,這是要什么?倒是她相信時景辰斷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荒唐事,若說是閬苑圖謀不軌,那倒不用懷疑。
“什么會不會的?你誰呀在這兒嘰嘰歪歪的?”仔細(xì)一看吧,眼前這位也不錯,但一副書呆子模樣入不了婦人的法眼。聽得一聲冷哼,婦人繼續(xù)對著床里道,“如今我女兒清白受損,以后想找個好人家基本無望。不過,你若肯娶她還自罷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聽到?jīng)]有?”婦人對著時景辰義正言辭,可他根本沒有開口的機(jī)會,婦人自說自話,“既然你無話可說,就當(dāng)默認(rèn)了?!彪S即從身上掏出一張羊皮紙,“婚書”兩個大字特別醒目,分明早有預(yù)謀。這是堂而皇之地逼婚!空巷沒眼再看下去,夫人隨時準(zhǔn)備著,這次是老板娘自己坑了自己。
“夫人這可是不得?!鳖檮μ囊姺蛉四贸隽擞∧?,拉著時景辰的手往里蘸,要是畫上押,這事可就無法轉(zhuǎn)圜了,要讓姨母知道那還了得。“多管閑事!”婦人衣袖揮動,雙指直戳顧劍棠膻中,為避免上次的慘劇重演,不再拖拉,顧劍棠直接使出看家絕技摩訶指。殊不知婦人正面攻擊為虛,一步化兩步,瞬影移形一下出現(xiàn)在顧劍棠身后,不費吹灰之力點住了他。說時遲,那時快,素芊芊早就想一睹千手尊者的風(fēng)采。一掌拍在桌上,手一揮全部碗筷砸向婦人,誰知對方雙臂一旋,一排手影在眼前閃過,所有碗筷整齊地擺回桌上,一只筷子更是準(zhǔn)確無誤地插在素芊芊發(fā)束當(dāng)中。得虧的對方?jīng)]有傷人之意,若這是暗器,恐怕這回要去閻羅殿報到了。這才是真正的“蘭花千葉手”,素芊芊心中大喜。
“前,前輩可是十八年前在西子湖畔比武招親,徒手接住四川唐門唐光年一百八十鏢的,江湖人稱‘千手尊者’的姚觀音前輩?”雖然基本已經(jīng)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可素芊芊還是想親自聽到她承認(rèn)。婦人遮羞一笑,與閬苑如出一轍,回道:“小丫頭眼睛挺尖?!彪S即立馬抓起時景辰的手,往羊皮紙上摁下。姚觀音,聞名天下的岐山六圣之一,行事荒誕不羈,難怪江湖中人提到他們不說六圣,反倒說是岐山六怪。事成定局,顧劍棠也無法扭轉(zhuǎn)。
“萬人、空巷,都死哪去了?快讓死丫頭醒醒酒?!辈痪们斑€是好女兒,這會兒直接死丫頭了?如此行事可謂是兩極分化。
“晚輩素芊芊,早聽聞前輩的絕技神通,今日大開眼界,嘆為觀止。方才冒昧頂撞,還請前輩見諒,見諒?!钡谝淮我姷秸嫒?,難免緊張,說話也不大利索,完全沒了平時的傲氣。
“瞧你,一口一個前輩的,叫得我怪不好意思。陳年舊事還提它干什么?”姚觀音說著別了別鬢發(fā),其實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有誰會不愿意聽到別人贊美自己。素芊芊馬屁精附體,繼續(xù)道:“都說長江后浪推前浪,可前輩你這浪實在太高了,后輩有誰能推得動?前輩的成就,無人能及?!闭f起來,素芊芊徒手打石子的手法還是模仿姚觀音的,只是她都是聽聞姚觀音的事跡,然后自己幻想出來的招數(shù)。
“小丫頭,小嘴跟抹了蜜糖似的,不過我喜歡!”本以為江湖前輩會是高高在上的,沒想到是這般親民。
空巷拿著鼻壺在閬苑鼻子前來回移了移,果然效果立竿見影。雙眸微微顫動,突然身子一抖,猛地睜開雙眼。對上空巷的臉,還有站定一旁的劍棠。眼神微側(cè)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眉頭微蹙,好事精來了。后知后覺身邊怎么還有一人?一條腿大膽的架在了自己身上。閬苑一頭霧水,這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
“喲,我的寶貝醒了?”姚觀音又換了一副面孔,熱情地?fù)渖锨?,抓起閬苑的手,東看看,西看看。一股不想之感油然而生。“看什么?”閬苑霍然起身,可手腕被扣住,下不得床。“當(dāng)然是看看我的好女兒,我要把你的樣子印在腦海,刻在心里。再不多看你兩眼,等你嫁人了,想看都是隨時能看到的了?!边@委屈巴巴的眼神,真是令人作嘔。
姚觀音將手舉起,炫耀似的甩甩那塊羊皮婚書。閬苑心領(lǐng)神會,瞧著時景辰那朱紅色的手掌就知道,是她好事的娘親故技重施。這一年來像這樣的事發(fā)生不止一回,只是從來沒成功過。這次馬失前蹄,被他得逞了。“喂?”閬苑對著時景辰輕喚一聲,他到底要保持這個姿勢到什么時候?回應(yīng)她的只有只有那雙桃花眼。閬苑趕緊解開他一個穴道,可惜什么都沒有改變:“什么?姚觀音,你瘋啦,用居然用蘭花千葉手?你一下封他三十多個穴道,不怕點錯要了他的命?”閬苑氣急敗壞,顧不得許多直呼母親名諱?!疤m花千葉手”點穴手法獨特,要是沒有專門的解穴手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解開,要么等到時辰一過,自動解穴,好在自己精通此道。
姚觀音暗自偷笑,這次看來女兒有意思,這么擔(dān)心這個男人。得到解救的時景辰?jīng)]有起身,而是癱在了床上,他一直保持著單臂支撐的姿勢,太辛苦?!澳氵€不滾下去?”閬苑大吼,甩開他的腿,兀自下床,人是一個都沒少,全在呢?存心壞自己名節(jié),不給她退路。劍棠一動不動的杵在那兒,閬苑簡直無語,再幫忙解穴,這個好事精來了準(zhǔn)沒好事。
“你怎么不能溫柔點?這可是你未來夫君!”姚觀音再變一副面孔,這次是最佳好岳母。扶起時景辰關(guān)懷道:“好女婿,你沒事吧?”
“那個,前輩啊,這件事要不要我看還是要從長計議,您再考慮考慮?”聽她們這一來一回的,對姚觀音的脾氣也略知一二,硬搶婚書是下下策。千手尊者能名震江湖,除了那套獨門點穴手法“蘭花千葉手”外,輕功“飛燕踏空”也是功不可沒。或許武功算不上頂尖,但是這兩種武功結(jié)合,讓人防不勝防。就如方才,剛聽到腳步聲,下一刻人就在眼前了。一招之內(nèi)打出三十幾種點穴手法,古今中外,能有幾人?
“考慮什么?我女兒貌美如花,配不上你還是怎樣?”姚觀音突然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一把推開時景辰,站起身一個冷哼。時景辰急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母都不在身邊,如此草率,怕是不妥?!闭f來可笑,自己就是不服父母之命逃婚的,如今卻要以這個理由開脫,此一時彼一時。況且對方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清楚,未免太過荒唐。
“說的有道理。你老家在何方?我讓萬人、空巷去接二老,共商你們的婚事?!币τ^音要做一件事,自有千百種理由讓人信服。場面是極度難看,閬苑揮揮手道:“都給我走,大晚上的不睡覺,明天不用開工嗎?”眾人識趣地離開,時景辰自然是巴不得早點離開,希望閬苑腦子清楚些,解決掉這等破事。
都走了,唯獨姚觀音沒有離開??障锛?xì)心的帶上門,母女兩許久未見應(yīng)是又許多話要講?!盀槭裁床荒芟耗兀扛闶裁??你自己一生未嫁,幫我張羅個什么勁?我覺得很丟臉。婚書拿來!”姚觀音這個人還真能做出拿著婚書找人家父母逼婚這樣的事,今夜必須把話說開。
姚觀音嘟起嘴坐下,滿臉委屈:“我是一生未嫁,我現(xiàn)在很后悔,所以不想讓你重蹈我的覆轍。當(dāng)年要不是李沐風(fēng)騙我她已經(jīng)和時宇擎成親,我怎么可能輕易放棄?”說起來也怪自己不夠大膽,沒親自向時宇擎告白,如今講起來只是徒增傷悲。
“天下男子千千萬,請問你為什么自作主張讓我和莊愣結(jié)親?”真是奇怪,以前搞這套至少還會寶貝男方家世,出身如何?這回這么草率。
“他叫莊愣?這一聽就是假名,不是姓時嗎?我看他的樣子和我的宇擎哥有七八分像呢?”這才是主要原因。話說回來,前兩次的理由也差不多,只是只有三分像,這次相似程度太高,一度以為是時宇擎回來了,這才迫不及待要抓住機(jī)會。閬苑實在無語,沒經(jīng)過自己同意也就算了,可笑的是連對方底細(xì)都不清楚。
“這些事情以后再說,要被你氣死。對了,你來時可有看到他對我做了什么嗎?”三步生夢的威力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心中不住的祈求上蒼不要講出什么不該講的話?!皩δ銏D謀不軌呀?!币τ^音煞有介事的說,“我進(jìn)來時他就坐在你的床邊了,可能的確想干什么,只是被我打斷了?!边@一想,甚是叫人后悔,早知道晚來一步了,若是生米煮成熟飯豈不妙哉?這下拍大腿也不頂用了。再一想,不對呀,“這酒是你自己搗鼓出來的,怎么倒凡你中了招?”
“不說了,不說了。哦,對了,曠樂山莊那邊如何?”姚觀音這次回來最重要的就是要向閬苑闡明此事。自打和桑暖玉現(xiàn)世,閬苑便讓姚觀音追查曠樂山莊,果不其然,聽姚觀音講著,那些追殺新帽郎官的人都是曠樂山莊的徐夫人安排的,這其中實在耐人尋味。姚觀音與曠樂山莊老莊也算相識一場,老莊主仙逝以后曠樂山莊便沉寂了,怎么會在這個當(dāng)口出來搞事情?
“曠樂山莊劫難將至?!币τ^音不懂,可閬苑知道,那個人要回來了。耳邊響起那人當(dāng)年立下的重誓:“和桑暖玉再現(xiàn)江湖之時,便是曠樂山莊罹難之際!”這趟渾水,淌不得喲。
姚觀音繼續(xù)道:“前段日子回了趟幽篁閣,你看曠樂山莊廣陵大會的請?zhí)?。也不知道搞什么花樣,我的女兒琴藝固然非凡,可他們怎么知道的?還邀請你上曠樂山莊參加廣陵大會。”
“他們邀請的不是會彈琴的幽篁閣主人,而是幽篁閣不死神醫(yī)?!币τ^音更加糊涂了,廣陵大會,以音樂會友,怎么會邀請一個神醫(yī)呢?江湖之中除“療醫(yī)圣手”外,就只有幽篁閣“不死神醫(yī)”醫(yī)術(shù)超群。能被徐夫人這么緊張的,只有一人??磥碚爸钟顾缀θ耍桓胰フ摇隘熱t(yī)圣手”才懇求的幽篁閣。
“那你要去嗎?”姚觀音放下請?zhí)?,這種熱鬧她就不湊了。
閬苑一個冷哼道:“看我心情。夜深了,你去休息吧?!笨粗龣C(jī)靈的小眼神,姚觀音就知道沒好事,曠樂山莊指不定要再遭一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