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上,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一聲尖利的慘叫聲從后院傳了出來。
“死人了!”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往后院涌去。
透過人群,溫沅依稀看見吊在樹上女人的繡花鞋,這雙鞋是……
“是冬春?!卑胂脑谝贿叞蛋党泽@,一個時辰前冬春還和她在一塊兒,怎么現(xiàn)在吊死在了這后院。
溫沅從人群中擠了過去,冬春已經(jīng)被人抬了下來。
脖頸處有一圈淤青,是上吊的痕跡。
張媽媽用帕子替冬春捂住了臉,沖著溫沅搖了搖頭,已經(jīng)沒氣了。
“這好像是五姑娘的丫頭吧?!?p> “大喜的日子,這也太晦氣了吧?!?p> “什么日子不能死,死在自家主子的定親宴上?!?p> “溫家最近怎么了?前些日子聽說也抬出去一個?!?p> “也太晦氣了些吧?!?p> ……
江婉走了過來,沉著張臉,出了這檔子事也是丟人,“是誰先發(fā)現(xiàn)的?!?p> 癱坐在一邊的一個丫頭顫顫巍巍地爬了過來,“大夫人…是奴婢。奴婢是廚房的,正要去后廚端溫酒來,誰想到一轉頭就看見…就看見…”
江婉認識這個丫頭,的確是廚房的。
江婉招呼著,“各位去酒宴吃酒吧,這些事我們自會處理的?!?p> 這大喜的日子,家里死了個丫頭實在晦氣,但酒宴還是要繼續(xù)的。
江婉讓人用草席裹了冬春,又把發(fā)現(xiàn)冬春的丫頭關了起來。
冬春雖不是家生奴才,可也是陪了溫沅好多年的,溫沅心里也是不好受。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讓她想不開了?!?p> 顧念北搖了搖頭,“她是被人殺害的?!?p> 溫沅一驚,被人殺害,誰會去殺一個丫頭去?“怎么說?”
“她脖子勒狠是麻繩所致,不是她上吊的布條勒出來的?!?p> “半夏。”溫沅轉身拉住半夏,低聲問道,“這幾日,冬春有什么奇怪的嗎?”
半夏搖了搖頭,“她前幾日家里老娘還給她說了門親呢,她還挺高興來著?!?p> 冬春已經(jīng)快二十了,快出府嫁人了。平日里就在府里呆著,家在江南,就是門也不出的。不會得罪了人去也沒有什么事,怎么就死了呢?
顧念北揉了揉溫沅的腦袋,“別憂心了?!?p> 前邊宴席剛結束,江婉就請了仵作來看冬春的尸首有何異處,又提了那個丫頭過來。
那個丫頭今晚也嚇得不輕,跪在院子里整個人抖得不行。
“你說,今日你去路上可有何異常?”江婉不信冬春會這么上吊自殺了去。
冬春是溫沅身邊的一等丫頭,平日里也是個體面的。
那丫頭搖搖頭,“我遠遠地看見好像是個人,然后我就喊人了?!?p> 江婉皺著眉,前去現(xiàn)場的巡案使除了找到了些布條還有冬春的的一些頭釵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全然一副自殺的樣子。
仵作檢查完了,面色有些凝重,回起話來也是支支吾吾。
江婉讓他上前來說,仵作低聲說道,“不是上吊,是被人勒死的,還有…”
“還有什么?”
仵作又上前一步,“生前被人玷污過?!?p> 江婉瞪大了眼睛,被玷污了!
江婉沉住氣,低聲說,“到底是有臉面的一等侍女,別說出去的好。”
仵作點了點頭。
江婉派了琉璃去告知了溫沅,畢竟是溫沅的貼身丫頭,緣由還是要說清楚的。
“被…當真?”
琉璃點了點頭。
這是何等的恥辱啊。冬春當時一定怕極了。
“可有什么線索沒有?”
琉璃搖了搖頭,“巡案使看過了,不見一絲蹤跡。不過,冬春姑娘的確不是自己上吊的,是被活活勒死的?!?p> “今日來的人都有定數(shù),就是府上小廝也就那些個,不好查嗎?”
琉璃面露難色,“是這么說的,可是到底人流量太多,無從下手啊?!?p> 這是要定為冤案了?
“你先回去吧?!?p> 琉璃走了后,溫沅讓半夏去把冬春的東西都理好了,過幾日,冬春的老娘要來府上的。
半夏抹著淚,白日里還和自己說說笑笑的小姊妹,不到晚上就陰陽相隔了。
溫沅看了一眼半夏,“到時候賬房會給冬春她娘補給的,到底不多。你再拿些銀子屆時一塊兒給?!?p> “哎?!?p> 到底是花一樣的姑娘就這么沒了,張媽媽也是心疼的。
張媽媽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半夏的背,“你先回屋去吧,這邊我伺候著?!?p> 半夏紅著眼走了出去。
溫沅抱著自己坐在軟榻上,對著張媽媽笑了笑。
笑得卻是難看,眼眶紅紅的。
“姑娘。”張媽媽知道溫沅一直強忍著。
“剛才怕半夏難受,我一直忍著?!睖劂浯瓜履X袋,豆大淚珠一顆顆落下,“早上她還高興地喊我呢,怎么就死了呢。”
張媽媽抱著溫沅,“人的壽命都是有定數(shù)的?!?p> 溫沅抽泣著,“是我不好,沒護住她。還被人這么糟踐了?!?p> “不是你的錯。”張媽媽嘆了一口氣,溫沅今日本該是最高興的人的,如今卻是經(jīng)歷了這么些事。
“她大抵是要葬在京城了,我想替她找個好墓地?!睖劂涿嗣I。冬春雖然是溫家的一等侍女,家里卻不大富裕。這次就是她娘來京城里也應該是無錢將冬春帶回去了。
“我會去辦的?!睆垕寢岊D了頓,“不過,冬春她娘不是個善茬?!?p> 冬春鮮少提家里的事,溫沅除了知道她家中有幾個弟弟,家里不大富裕其他一無所知。
“怎么?”
張媽媽在江南時是替宋氏料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是幾個丫頭小廝的家世她是清清楚楚。冬春家里老娘她接觸過幾回。
“有些不好處吧?!睆垕寢屨f道。
溫沅那日見到了冬春她娘終于明白什么是不好處了。
冬春她娘不過幾日就到了京城。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見了主人家雖然畢恭畢敬,一雙眼睛卻是四處打轉。就是知道自家女兒死了也沒有多悲傷,仿佛與自己無關似的。
“既然我家閨女是在貴府丟了命,這個銀錢肯定是要多多補貼的。說句實在的,就是養(yǎng)我這個老婆子一家也不為過,我全家可是靠著這丫頭做工的錢過活的?!?p> 冬春她娘這倒是沒說錯,一家子除去冬春四口人都是靠著冬春做工的錢過日子的。
不過一等侍女也就那點錢,好在溫沅平日里對冬春不錯,常常賞東西去,冬春一家子也能過。
半夏本有點心疼冬春她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看著冬春她娘這么一副模樣,心里不禁嘀咕,冬春這么好的一個姑娘怎么有這么個老娘。
“補給自然是給的,不過都是有定數(shù)的。養(yǎng)您一家子說不過去吧?!?p> 張媽媽話語一落,冬春她娘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撒起潑來,“我苦命的姑娘啊,好好的就死在主人家,這讓我以后咋活啊。這么個富貴人家是要餓死我們一家子不成啦。”
“你們個黑心人家賠我女兒命來!”
“我一家子四口啊…以后我怎么活喲?!?p> “你們說我姑娘沒了就沒了,誰知道是被你們怎么弄死的?”
“你們這種表面書香門第,誰曉得背后做了什么齷齪事情。不要臉!弄死我們苦命人家女兒就這么了了,我呸?!?p> “體體面面的人家連個我們窮苦人家的飯錢都要克扣的,你們就是群黑心鬼哦,閻王爺會來要你們一家子命的?!?p> “我以為我閨女跟著來京城是享福的,如今福沒享到,人倒賠進去了!”
“冬春??!我的兒??!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怎么這么命苦,落在了這么個黑心人家啊?!?p> 冬春她娘扯著嗓子哭著,就是幾個婆子在外頭常走動的也是少見這么個村婦哭鬧的。
“我會再補些,冬春到底伺候我這么多年的?!睖劂淇粗核锶鰸姷臉幼有睦锏故怯行┬奶鄱哼@么些年過的日子了。
冬春她娘摸了摸淚,看了一眼溫沅,不過十幾歲的姑娘,最是好說話的,“姑娘是個心善的??蓱z我的兩個兒子冬春的親弟弟尚未娶親,原想著讓冬春這丫頭嫁了人換些聘禮錢,如今人沒了,錢也沒了,冬春最是疼愛兩個弟弟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錢要多多的給了。
張媽媽蹙著眉,剛張口要罵,溫沅攔住了。
“我會給你家兩個兒子十兩黃金作為聘禮錢,也算是我和冬春主仆一場?!?p> 十兩黃金在鄉(xiāng)下不僅能得個體面的親事,就是再修繕個屋子也能余錢不少,冬春她娘心里盤算著,笑著磕頭,“姑娘真真是菩薩心腸,冬春伺候了您一場也是福分了?!?p> 至于冬春要葬在京城一事,冬春她娘是一百個愿意的,拉回去還要廢了她的銀錢,如今溫家愿意替她料理了后事,她也得了個清閑,這個女兒到最后也算是沒白養(yǎng)一場了。
送走了冬春她娘,半夏陪著溫沅回去,路上忍不住嘀咕道,“往日里冬春總是不提她家里,我還不明白。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有這么個老娘我也是一字不想提的?!?p> 溫沅搖了搖頭,“都是苦命的?!?p> “說出來可能有些不好,冬春這一去倒也是解脫?!卑胂哪樕蠞M是憂傷,“被這么個老娘拖著,也是要苦一輩子。她就是個傻的,得了她老娘的來信說是說了門親事還傻樂,被自家老娘賣了還笑著數(shù)錢呢?!?p> 溫沅轉身握住半夏的手,“你要好好的?!?p> 半夏點了點頭,“好,我一輩子守著姑娘?!?p>
小阿霏
明天中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