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夫???!”
“噓……林郎,你小點聲?!?p> 屋內(nèi),即便是張巧巧百般花言巧語,但當她說出目的之時,仍讓林郎驚起一身冷汗。
轉過身來目光直直的打量著枕邊這位如花似玉的嬌美娘,這位林郎好似從酒醉中驟然驚醒,一絲透骨的涼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林郎……”一雙柔夷靈巧的游走而下,只抵林郎要害之處,張巧巧明眸顧盼生兮:“不怪奴家心狠,只是陳家逼人太甚,若是奴家不早點為自己打算,怕是早晚要被他們吃個精光。”
“可……可這是要被殺頭的呀!”
雖然張巧巧生的漂亮又會伺候人,可林郎并不傻,他擔心一旦事情敗露,自己會被張巧巧第一個供出去。
“林郎可是擔心奴家是在利用你?”
張巧巧此話一出,倒是反將這林郎一軍,面對心上可兒人的質問,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呵呵……怎么會……”
“哼!”
張巧巧手上猛然用力,隨著身下林郎一聲輕呼,紅艷的嘴唇配上微微猙獰的五官顯現(xiàn)出一副異樣的美感,只是眨眼便再次消失無跡:“林郎你且放心,奴家是真心喜歡林郎,想要與你共度一生,若林郎不信我,那在行事之時你我盡可同進退,若是這樣還無法取信于林郎,就只能怪奴家所托非人……”
“巧巧妹子……”張巧巧這一記以退為進頓時打消掉林郎心中最后的顧慮,被反將一軍的林郎當即便不顧一切的向張巧巧表明心跡:“巧巧妹子放心,不論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為兄都絕不皺一下眉頭!誒……其實為兄也是喜歡巧巧妹子的緊,只是一時被這殺人的念頭沖昏了頭腦,這才猶豫了幾分……”
“真的嗎!”張巧巧心中一喜,旋即覺得有些不妥,便又換上眉頭低垂的模樣:“林郎你為人心善,奴家此舉著實令你為難了……只是那陳家大郎為人懶惰,而且又是個癡兒,與其讓他這樣渾渾噩噩度日,不如早些送他投胎,這樣做也算是行善了?!?p> “是極是極,還是巧巧妹子你考慮的周到,似這類天殘癡兒,早日投胎也是為他的好。”
身在溫柔鄉(xiāng)中,林郎自然是對張巧巧言聽計從。
兩人又復竊竊私語了一陣,隨即屋子里再次傳出活色生香。而在屋外,親耳聽到這一切的陳臨目光愈發(fā)陰沉,藏在袖筒中的一對拳頭指甲深陷入肉,隱隱有血色滲出。
他本應該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繼承了這幅身體,陳臨的心中仍忍不住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感。
悄無聲息的離開小樓窗下,陳臨匆匆趕回自己居住的臥室,取了裝有曼陀羅花葉的布囊,而后再次來到張巧巧小院的一簇花從中,隱藏在其中閉目靜靜地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緩流逝,隨著太陽逐漸落下,夜色開始升起,張府大院中的仆役們喧鬧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丫鬟們打著燈籠來來往往的將府內(nèi)各處燈籠逐一點亮。直到某一刻,張巧巧居住的閨房門突然打開,一位容貌俊朗的男子在身邊同樣貌美的張巧巧陪伴下走了出來。
“繡兒,萍兒,去收拾一下屋子,記得把炭盆里的余灰倒掉后重新填滿。琳兒,掌燈,去前廳。”張巧巧親密的挽著林郎的胳膊,一邊有條不紊的吩咐著丫鬟做事,一邊揉著腰隨口問道:“對了,翠兒回來了嗎?”
繡兒,萍兒,琳兒,連同之前成衣鋪里的翠兒,這四個人便是張巧巧身邊的最貼身丫鬟,等到她出嫁時是要帶去夫家填房的,也正是基于此,她才會在幾人面前沒有絲毫的顧忌。
“回來了,今天幾間鋪子里生意都很好,翠兒姐姐這才多耽擱了一會,不過賬目都已經(jīng)匯總整理清楚,正在前廳等著小姐您過目呢?!被卦挼氖橇諆?。
“哦……”張巧巧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林郎,今晚你就留下來吧,讓奴家好好伺候你……對了,陳家那癡兒呢?”后面一句,是在問琳兒。
“翠兒姐姐說今日早早便打發(fā)他回來了,不過我剛才問過府中下人,說是只見他進了府,只是后來就沒人見到了,許是又躲在哪里發(fā)呆吧?!?p> 發(fā)呆在癡兒身上是一種極其常見的行為,即使陳臨再次僥幸‘活’過來之后,基于某些原因,他仍是保留著這種習慣,對此張巧巧等張府諸人也是早已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況且即便是他不發(fā)呆,張巧巧也不會允許他進入前廳用飯。甚至早在幾年前,陳臨的食宿范圍就被限制在柴房之內(nèi),只有等每日府中下人們?nèi)加眠^之后,才會將殘羹似喂豬般裝入木桶由下人給他送去。也正因如此,府中所有人才會對本該是張府男主人身份的陳臨不屑一顧,甚至對他達到某種忽視、不入眼的程度。
又過了好一陣,兩個丫鬟收拾完屋子后,離開小院,隨著腳步聲逐漸遠去,小樓附近再次被夜色完全籠罩。
而就在此時,靜靜躲藏在花叢中的陳臨,眼睛陡然睜開,似寒夜中一柄利劍,閃著幽幽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月光下,他先是慢條斯理的將衣服上沾染的草葉一點點清理干凈,隨即走到小樓臺階處,坐下來脫掉鞋子后將其別在腰間,又用細繩將袖口褲腿捆各處扎纏緊,這才起身來到門前。
推門進到張巧巧的房間。
剛打開,一股yin糜的氣息混合著陣陣不知名的花香撲面而來。陳臨皺了皺眉,強忍著胃部發(fā)出的警告信號,一邊用手掩住口鼻,一邊開始打量起張巧巧的閨房。
藏身張巧巧的小院是陳臨早已謀劃好的舉動,但進入其中卻還是第一次。
不打草驚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為張巧巧這個女人太過謹慎。
吃飯都是經(jīng)過丫鬟們試吃之后才動筷,出門身邊總要帶著幾名仆役,就連睡覺的閨房里,都有兩個丫鬟陪著。
許是自身早有了害人的打算,張巧巧對待身邊的一切人和事都充滿了警惕。
不過陳臨也從來沒想過用那樣粗鄙的方式解決掉張巧巧。
他不可能當一輩子傻子,如果不能利用近乎于巧合的方法解決掉張巧巧,等到他復原,一定會有人將張巧巧的死懷疑到他身上。
黑暗中,陳臨打量著眼前屋子的擺設,正前方一張造型簡雅的圓桌上擺著一套茶具,其后面靠近山墻的位置掛著幾幅字畫,其下方的桌子旁一左一右支著兩張低矮的小床,想來應該是兩個丫鬟陪房所用的床榻。再往左看是一道屏風遮住了視線,隱約中依稀能看到張巧巧的繡床一角,整個房間看起來十分的素雅,與張巧巧本人的氣質十分不符。
陳臨繞過眼前屏風,在屋子里左右翻找了一陣,這才終于在繡床下找到他此行的目的——炭盆。
此時正值二月中旬,雖已進入春季,但天氣尚未轉暖,所以家家戶戶在夜晚睡覺的時候仍舊會選擇烤火取暖,這些時日已經(jīng)許州城中已有不少人家因碳氣中毒傳出噩耗。
不過張府是大戶人家,張巧巧身為張府千金,又是府中唯一主事,所以不管是衣、食、住、行等各個方面都極為考究,自然不會如尋常百姓那般用煙碳取暖。
慶豐坊的獸碳,不僅將花鳥蟲獸雕刻的栩栩如生,就連碳燃燒時的溫度也比其他的高,而且無煙無塵,碳氣極少,免去了每次燒炭后屋子里落滿灰塵的煩惱,極其受富人們喜愛,而張巧巧,自然也是它家的忠實粉絲之一。
陳臨看著腳下這一盆造型各異的獸碳,心中暗暗向慶豐坊道一聲抱歉的同時,嘴角不經(jīng)意間咧出一抹弧度,露出其間森森白牙。
將下午從花鳥店偷來的綠色刺球用刀子割出一道口子,陳臨一邊翻動著獸碳,一邊將綠色刺球中的曼陀羅花種倒入炭盆,這些純黑色的小顆粒跳動著落入獸碳間,與黑黑的碳渣幾乎看不出來有什么區(qū)別。
接著,陳臨再次掏出裝有曼陀羅花葉的布囊,將其盡數(shù)切成零星碎片后均勻的撒入炭盆,翻勻攪動。
做完了這一切后,陳臨又反復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后,這才趴在地上用衣服將剛才觸摸過的一切盡數(shù)擦拭一遍,而后倒退著走出閨房,重新關好房門。
回到柴房照理吃光下人們送來的剩飯后,等到夜深人靜時,陳臨輕手輕腳的走出柴房,避開府中仆役的巡視路線后,再次來到張巧巧所居住的小院。
頭頂慘白的月光斜斜打在小樓上。陳臨仰著頭站在那靜靜地看了一會,嗤嗤笑了兩聲后,便走到唯一半開著的窗戶旁,將其輕輕關上,而后迅速轉身離去。
走到小院門口時再次回首,透過密閉的窗戶,隱隱能看到屋內(nèi)熊熊燃燒的一絲火光,如噬魂的魔獸,正在無聲無息的撕咬著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