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春之晚,湖水奇寒,龍?zhí)撇挥傻孟肫鹆四悄晟疃|的江水,和這十余年揮之不去的噩夢。夢里花落知多少,觸景生情,龍?zhí)撇挥傻帽瘡闹衼?,念及舊事,沉默如往常的風(fēng),沉默如夜晚的云,湖水浸透全身后,全身體溫驟降,龍?zhí)票揪褪遣荒秃?,不由得肺部異動,眼看就要咳嗽,不由得全身沉入水中,吐了一口寒氣,而后輕輕地浮出水面,含了一口烈酒,繼續(xù)往前游去,百丈之遠(yuǎn),龍?zhí)萍s莫花了一刻鐘時間,才將將到了防線之間,輕輕地抓住一艘漁船的船舷,船中有人,龍?zhí)茰喩矶荚陬澏?,只得?qiáng)忍著不能咳嗽,連大氣都不敢喘,擔(dān)心一不小心便咳出聲音來。
約莫一盞茶后,換防的船只輕輕地漂浮而來,一時間兩撥人相互玩笑嬉鬧,湖面嘈雜起來,龍?zhí)撇懦么藭r機(jī),深深地喘了口氣。由于附近船上都有人,所以龍?zhí)埔膊荒茱嬀疲桓矣卸嘤嗟膭幼?,只能任由冰涼的湖水一絲絲抽走自己所剩不多的體溫,額頭漸漸地有些發(fā)燒,全身都凍僵了,木木地抓著船舷,過了許久,約莫兩刻鐘時間,漁船才開始出發(fā),穿行太湖,平波萬頃,眼見數(shù)百條漁舟爭流而進(jìn),西山島,仿佛一尊巨大的惡魔,潛伏在黑暗之中,越來越近,越來越猙獰。
西山島上,數(shù)百條漁舟有序地靠在灘涂之間,船戶已走,整片灘涂格外地寂靜,龍?zhí)瞥么藭r機(jī),爬上了一艘漁船,全身凍僵的他,不由得喝了幾口熱酒,然后將濕衣裳退下,運(yùn)功周轉(zhuǎn)全身血液,讓身子漸漸回暖,而后趁夜色無人,放下漁舟的簾子,將船上的爐子生火,烤干了衣裳,再小憩一會,已是午夜時分。龍?zhí)戚p身而起,登島而去,沿著灘涂往里走,只見淺草沒足,花香四溢,再往前,是一個尚有些微微燈火的村子,村子很大,房舍儼然,一共五排房屋,共上千戶。此地距離西山還遠(yuǎn),往前還有一兩個差不多規(guī)模的村子,龍?zhí)齐S即繞開村子,往島內(nèi)走去,借著殘?jiān)碌墓饬粒灰娖皆馅淠翱v橫,桑已經(jīng)有了淡黃色的芽孢,稻田尚未耕開,但是已經(jīng)蓄了許多水,水面渾濁,顯然是白天有鴨鵝往來其間,穿過阡陌,至一大片桃花林,在往前,繞過另一個村子,從小溪路過,便上了西山,曲徑環(huán)繞,石階通天,趁著月色,龍?zhí)戚p飄飄地便登上了山頂,眼前是一座偌大的莊園,頗有北方建筑的氣勢,顯得格外恢弘。
龍?zhí)戚p輕地從玄武巖柱掠過,踩著滿地的蘭草,往莊園里面探去,莊園早已熄滅了燈火,此刻寂靜無聲,往前復(fù)行十余步,只聽得有些婆娑的腳步聲,龍?zhí)苾?nèi)心一緊,繼而輕身而起,落在了柳樹樹梢,掩住呼吸,只見一位三十四五歲的女子,穿著不像是女仆,也不像是主子,拎著一個竹籃子,腳步急驟,沿著曲折的小徑,便往山下去了,龍?zhí)瓢侔阋苫?,心想時值午夜之后,怎會有人夜半出行,相必有甚隱秘之事,也無瑕多想,便悄悄跟了上去,仗著自身輕身功夫不弱,雖然跟得很緊,倒是也未讓女子有絲毫察覺。女子沿著曲曲折折地小徑走了很久,盡是極為隱秘的小路,龍?zhí)瓢侔慵{悶的輕輕地跟著,也很難猜想女子所行的目的。穿過了柳樹林子,從一片假山和藤蔓之間的小路經(jīng)過,便能聽見遠(yuǎn)遠(yuǎn)地瀑布的轟隆聲,聲音不大,但是也不遠(yuǎn),想來飛瀑不大,水流不急。
女子轉(zhuǎn)過一座丘陵,便往山路上下去,山路崎嶇,遠(yuǎn)遠(yuǎn)可以看見浩瀚無際的太湖,女子不由得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著,甚至點(diǎn)亮了手中的燈籠,一步步地往山下走去,龍?zhí)浦坏眠h(yuǎn)遠(yuǎn)地跟了上去,行至山腰處,只見一飛瀑懸于高崖之上,沿著濕滑的石頭小徑,從懸崖邊款步向前,穿過瀑布,便進(jìn)入一個洞口剛剛能通人的洞穴,借著水聲,龍?zhí)聘o了許多,進(jìn)入洞穴之后,四面更加晦暗,僅僅依靠著女子手中的燈籠照明。山洞口雖小,其內(nèi)卻是顯得格外龐大,往前十步,有一精鋼制成的大門,女子啟動機(jī)關(guān),開了一個不大的小縫,便輕輕地進(jìn)去了,門并未闔上,龍?zhí)频扰幽_步聲漸漸淡了,也輕飄飄地進(jìn)去了。洞內(nèi)空間很大,往前似乎是一個石牢,石壁很厚,被嚴(yán)密的機(jī)關(guān)鎖鎖著,只留一個不足五寸大小的石縫,用于與外界溝通,和外界送上飲水和食物。
龍?zhí)颇罴埃鼙磺艚诖说氐?,想必是武功登峰造極之人,而此時此刻于此地,此人想必八成以上就是唐傭,龍?zhí)撇挥傻眯闹幸幌?,想不到誤打誤撞竟然找到了囚禁父親的地方,于是飛身而起,貼著石壁,藏在墻壁上的石罅之間。心想,眼前的女子一定是前來送飯的侍女,先暗中觀察,若能找到其他方法不打草驚蛇更好,若是不行,等會兒找機(jī)會可以擒住她,找到打開囚牢的方法。念及此,一時之間,龍?zhí)凭谷挥行┚o張起來,十好幾年不見,不知父親是何模樣,不知真正見面之時,自己到底會是什么狀態(tài)和模樣。
只見女子輕輕地走到石壁之下,蹲在石縫前,將籃子中的肉,水壺和饅頭輕輕地從小石穴中塞進(jìn)去。這時,石穴里面一個微微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沉沉地說道:“她總是練功到后半夜?”
女子一邊拾掇著籃子,一邊輕輕地“嗯”了兩聲。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回道:“趁她清醒的時候,跟她說說,放你回去吧。家里就兩個孩子當(dāng)家,總是讓人放心不下的。”
女子聞言輕輕地啜泣了幾聲,繼而默默說道:“她也跟我說了,讓我不必在這兒守著,讓我回去,但是,我怕,我怕……”話未說完,便先哭泣了起來。
男子輕輕地舒了口氣,說道:“你怕她會殺我?放心吧,她要?dú)⑽?,你留在這兒也沒用,既然她關(guān)著我,說明就不準(zhǔn)備殺我,至于緣由,我猜測不過是因?yàn)樯洗挝耶?dāng)眾呵斥她,她余怒未消,所以囚我于此,等到她掃平江南,功成名就之后,念及舊情,自然不會難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