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受傷了？”唐坤也湊近了看看，小馬的腿腫得并不明顯，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但能感覺到它骨頭的位置好像有一點不太對勁，“這是——”先天畸形。唐坤心沉了一下，這匹小馬品種其實不錯，要是長大了應(yīng)該會成為一匹良駒。唐坤看了眼小馬漂亮的眼睛。
“太子殿下也看出來了?！鼻匚鋷焽@著氣說，“都怪那采買的倌兒不留神，要不是下官多看了一眼，恐怕要出事??！”這宮學里的一個個都是金貴子弟，摔了誰那都是要命的事。
如林皺了下眉。
唐坤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那塊骨頭，伸手碰了一下。小馬立刻不安地動了動蹄子。唐坤皺著眉馬上往后退了退。要是在現(xiàn)代有消炎針說不定還能治一治?，F(xiàn)在這個條件要想給它綁腿說不定只會適得其反。小馬年紀小，炎癥一發(fā)作那估計就等死了。
小馬眨著大眼發(fā)出微弱的痛苦嘶叫，左明起來，安撫地摸了摸它的背，“你小心它踢你。”左明埋怨他粗手粗腳的。
“真可憐?！鄙蛟拼簯z惜地摸了摸小馬的臉。
“既然來了就是有緣，就好好養(yǎng)著吧?！碧评ぢ淞硕ㄕ摚烂忍旎位钜不畈涣硕嗑?。然后就要去選了一匹適合他身高的小馬，轉(zhuǎn)了一圈他發(fā)現(xiàn)馬窯里就剩了兩匹小馬。他想到左明和沈云春還沒有馬，自己就換了一匹稍微高一點的馬，把那兩匹小馬留給他們倆。
唐坤突然覺得那里不太對勁，又回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匹很漂亮又殘疾的小馬。
校場打了鈴，有秦武師在身邊他們也不著急慢悠悠地牽著馬往外走。
校場里立了六個靶子，武師先讓他們活動活動腿腳，然后上馬先遛兩圈。唐坤爬上馬背，如林在前頭牽著馬，帶他慢慢地在校場散步。騎射課上，一般的學子也會帶上一名親近的侍童，上午要是有課，就會叫侍童先在馬場等著。唐坤看見不遠處左明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似的騎著馬瘋跑，還時不時逗一下邊上趴在馬背上顫巍巍不敢動的同學。
看那些小公子們那副憤恨的眼神，唐坤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他家的侍童六子那真是純正的鎮(zhèn)北侯府出品，看著左明發(fā)癲跟著跑也不怕，還在邊上跳腳叫好。
沈云春在邊上阻撓了半天，也放棄了，就駕著馬回到太子身邊。
“真是辛苦你了?！碧评び靡环N看殘疾小馬的眼神看他。沈云春和左明那是竹馬竹馬，親如兄弟不為過。但說到底他們倆還真就不是一路人。沈云春文靜內(nèi)斂中規(guī)中矩，左明那就是一個活猴子生機勃勃無拘無束。
他感覺他們倆能保持這種友誼，完全是出于一起長大的感情。
沈云春難得地噴了口氣，擺了擺手，叫他別說了，“我剛才碰上田游忟，跟他說了兩句話，感覺他有點來者不善，你要小心點！”誰不知道太子身體弱，向來不善習武。可要小心別讓田游忟找到機會難為他。
“嘖！”唐坤覺得這個田游忟還真有點不折不撓了，他莫名就想起了那匹殘疾的小馬，眼神深邃起來，“沒事，他才挨了一頓棒子燉肉，還沒那個膽子干什么出格的事?！?p> 有了兩刻鐘武師把學子們叫了回來，略微指點了一下馬上射箭的要領(lǐng)，就讓他們自己一組一組地去練，自己拿一個簿子記著成績。小班一般都是這個樣子，武師也就是在一邊保證這幫小少爺?shù)陌踩?p> 這幫小少爺們就都興沖沖地上前排隊想多射幾次。左明這會兒倒是不著急了，回頭來找他們說話?！八腊杏惺裁春么虻?！”左明瞧不上這些玩意，“每回我大哥休沐都帶我出城去春山打兔子。晚上就幕天席地烤肉喝酒看星星?！?p> 唐坤倒沒想到那個一本正經(jīng)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居然私底下這么慣著弟弟。這時候聽見人群里有人喊，
“十中八，七環(huán)六，八環(huán)二！”他們看過去，看見射箭的居然是田游忟。田游忟看著靶子滿意地點點頭，把弓扔給侍童。
邊上同在射箭的學子就紛紛羨慕地看他。
“五十八分！世子爺真是太厲害了！”他家的侍童喜道。一旁的武師也不禁對他贊許不已。這一輩里，除了鎮(zhèn)北侯府出來的左明，也就是這個小世子爺了。
田游忟得意地笑了笑，倒是誰也沒理，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過頭準確無誤地對上了太子的眼神，
“太子爺要不來比一比。”田游忟挑釁地看向太子。
唐坤覺得自己挺無辜，明明往田游忟頭上潑水和按著他打的人是左明，告狀的事他也是辦的偷偷摸摸，為什么這個田游忟還總和他過不去呢？就不怕被他這個未來的天子記恨？
“呸！老子跟你比！”左明吐了口唾沫，翻身上馬，把邊上的人都嚇得忙忙躲開。
沈云春也皺著眉瞪著田游忟。
田游忟一馬擠了過來，頂開左明，居高臨下地來到太子身前，
“田游忟你不要欺人太甚?！鄙蛟拼簹獾冒琢四樈械?。朱豫棋跟著哥哥遠遠地看著有點擔心。
田游忟根本不理他，馬鞭徑直遞到太子胸前，挑釁地看著他，“你敢不敢跟我比？”
唐坤沉下了臉，一把搶過馬鞭，“如林，扶我一把！”
沈云春聽他應(yīng)了，就道完了，趕緊叫侍童去找秦武師。
“主子當心，”如林手心都是汗，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阻攔太子，這是在人前，太子可不能折了這個面子，“平心靜氣，在馬上別緊張！”他小聲說，“太子爺身體不好這是國中上下都知道的事，射中射不中都沒關(guān)系，平平穩(wěn)穩(wěn)的回來就好了?！?p> 唐坤嗯了一聲，揉了把小如林的腦袋，垂著雙鳳眼看著他急慌慌的樣子，勾了一下嘴角。
那種種神態(tài)在如林眼里看上去特別悲愴。如林心里想著等回了宮就讓人給太子做酸菜餃子，鮮花釀。想吃什么做什么！我的老天！求求你千萬不要讓他在摔下來??！
“你別程強??！”左明騎著馬跟過來憂慮地看著他。
唐坤微微夾了一下馬的肚子，讓馬兒不安地動了動，他順便調(diào)整了一下位置。
底下的如林和沈云春一陣心驚肉跳。
“左明你去幫我把要射箭的人都趕開?！碧评ふf，他騎著馬，在邊上溜了溜。
“得嘞。”左明皺眉看了他一眼，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驅(qū)趕出一條道。眾人也挺配合，畢竟誰也不想被不會騎馬的太子爺牽累。
這會兒秦武師也被從茅廁叫回來了，就站在不遠看著。
唐坤接過如林給他的弓箭，試著拉了一下，就背上箭袋，抽出一根箭矢，大腿一夾馬腹。馬兒就往前走了起來。
左明看著咦了一聲?？粗{馬，三小的心都提了起來。他們看見他快來到一個靶前，唐坤沒有停下，拇指架住箭矢，慢慢拉起弓箭，“嗖！”地一支箭射出。
中了！
馬兒仍然慢慢走，唐坤搭起第二只箭，馬兒快來到了第二個靶前。
太子托大了！左明咬了下嘴唇心道。左明有點后悔無意當了他的幫兇。如果不是這樣，看他第一個箭的準頭，輸?shù)牟粫y看，也許還能跟田游忟那個狗崽子持平。
“嗖！”這回他幾乎沒有瞄準的時間就射出了箭。
中了。這回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唐坤抓住韁繩夾了一下馬肚子，讓它的動作快起來，下一秒他搭上箭射出。
左明馬上去看靶子。中了？！
唐坤終于到了最后一個靶子。唐坤勒住馬，叫它停下來，伸手去拿箭，盯著靶子，箭矢拉到胸口連射了五箭，沒有一只箭矢脫靶！
五只箭插在靶子上，甚至有兩只箭正中紅心！
“老天！”左明回頭和沈云春不可思議地對了一個眼神。然后兩人的嘴巴就都不約而同地咧開了。
“如林！多少！”唐坤大聲問。如林一直跟著他的馬在后頭跑。
如林大聲回答，“主子十中十！九環(huán)二！八環(huán)五！七環(huán)三！”他在心里飛快地復算了兩遍，“是，是七十九分！”他抬起頭看著太子，那一瞬間如林看著太子的眼睛里都是閃閃發(fā)光。
唐坤咳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他覺得還是挺不適應(yīng)如林這種態(tài)度的。
計成績的武師情不自禁把靶子上的箭又數(shù)了一遍，突然感覺這個世界很虛幻！這還是太子殿下嗎？感覺從爽快地應(yīng)戰(zhàn)到完美取勝，從這箭術(shù)到氣派，怎么都和他們過去知道的那個文弱的小太子殿下聯(lián)系不起來??！
另一個武師激動萬分。難道時隔三代，他們大梁終于又要出一個善武的太子了！
“哎呦！”唐坤回頭朝著人群里瞪大了眼的田游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抖了！”確實是手抖，戶外的風和室內(nèi)的比不了，再者說，他現(xiàn)在這個肌肉量和臂力可怎么和他成人時比？慶幸也就是靶子離得近吧！
唐坤打小就喜歡運動，十四歲起就會騎馬了，他叔叔在城郊有一塊私人馬場，唐坤成年的時候他叔就把那塊地送給他做生日禮物。他就跟他那些朋友騎馬賽馬，打靶射箭，那叫個不亦樂乎！
就他這個技術(shù)，當年在俱樂部里也算得上是一個業(yè)余運動員，就算頂著這么一個皮殼，跟一個小孩比，那還是綽綽有余。
學子們一個個都馬上歡呼了起來，這逆襲真是漂亮了！少年都崇拜英雄，有什么比這種逆襲的更帥！
唐坤摸了摸腦袋，露出了一個非常讓人火大的慚愧的表情。
人群里的田游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重重地哼了一聲，跳下馬轉(zhuǎn)頭就跑了。
唐坤朝他的同學們擺擺手，策馬回來二小身邊，就道，“哥們帥不帥！”唐坤得意地朝二小揚了揚下巴。
二小就老老實實地給他豎拇指。這個小太子還能給他們多少驚喜？
左明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在馬上就給他來了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使勁拍拍他的肩膀，驕傲得好像太子是他親兒子似的。
唐坤看他這樣子也繃不住笑了出來。
突然遠處一聲叫好。眾人就看向校場邊，就看見一個身著皇袍的人走了過來，穿著朝服的左老侯爺跟在身后。
那不是皇帝是誰？
“陛下！”小學子們見到皇帝驚喜萬分，紛紛下馬行禮。
“父皇！”唐坤借著如林的手跳下馬，他原先騎馬挺厲害，但現(xiàn)在畢竟身高不夠，在馬背上能架得住就不錯了，這上馬下馬還是得有人扶上一把，這要是不小心摔斷腿，那他可就成笑話了！
皇帝走了過來，他臉上的贊許讓他的氣色都好了起來。唐坤從未在父皇的臉上見到過這樣的表情，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起了一種奇妙的感情。
“孩兒見過父皇?！碧评ぜ拥乜粗?，因為身穿護甲就抱拳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