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檢查下來,小野笑著說:“生命體征正常?!?p> 輕寒試探著問:“小野君的意思是父親無事?”
“是,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老人家心臟不好,不能再受刺激?!?p> 輕寒這會兒才松了口氣,笑著說:“謝謝兩位,請到前廳喝茶?!?p> 老爺經(jīng)此一病,身子骨大不如前,剛有起色,便讓輕寒陪著前往東陵,說自己要前去磕頭謝罪。
老爺這一去,哭的肝腸寸斷,頭都磕破了,回來又病倒了。太太心里擔憂老爺?shù)纳碜?,府里的事壓根顧不上。都交給管家打理,管家忠心耿耿,家里沒人懷疑管家福伯的能力,府里一應的事物井井有條,管家深怕哪里不好,影響了老爺。所以一般事物都是自行處理??苫被ǖ挠H事眼看著就到了正日子,府里的情況按理是不宜辦喜事,管家很為難。想去請示一下太太,可進了太太的院子就沒法開口。
老爺病了以后一直在太太院子里修養(yǎng),太太的身子骨也不好,可依舊親力親為的照顧老爺。管家看著太太明顯不濟的身子無法張口。
看一眼翠兒,翠兒忙里忙外的,根本沒注意管家福伯的眼神。福伯出門看見耿二在院子里澆花,管家走過去。
“老耿?!?p> “阿福?!?p> “老爺身子看來已經(jīng)大好?!?p> 耿二嘆口氣說:“到底是不如從前了?!?p> “槐花最近忙什么呢?”
“老爺、太太的藥早晚要煎,不放心別人。給吳大廚打個下手,主子們的小點心,反正就在廚房里忙著。我這個做爹的幾天也見不了一面?!?p> 管家抬眼看看耿二,耿二手下不停,細心的用噴壺澆花。管家心里嘆口氣。
“你盯著點,外面還有些事。”
“嗯?!?p> 管家走出院子,掐著手指頭算了算,再有十天就是正日子,這一個兩個都不急,如何是好?
管家又去廚房轉了一圈,槐花明顯瘦了,看著那細溜溜的身影忙里忙外,抬頭看見管家,甜甜的叫一聲:“福伯,有事兒?”
“沒事,過來瞧瞧今兒的蔬果可是送齊了?”
“齊了,這會兒干爹正忙著整理呢。”
“怎的讓吳大廚整理?那些個人呢?耿府請他們不是來享福的,吳大廚那是伺候老爺?shù)模訋еo其他主子們添個菜,誰敢越過老爺讓吳大廚伺候,是不想混了?”
“不是,福伯,干爹閑不住,再有那些蔬果送來干爹要親自驗看,別人他不放心?!?p> 管家點點頭,滿意的笑笑。
“告訴吳大廚,今兒老爺有些胃口?!?p> “是嗎?那太好了,才剛兒干爹還愁著呢,我就去告訴干爹。”
“嗯,去吧。”
管家看著小丫頭風風火火的跑了,搖搖頭嘆息一聲。
管家又去外面鋪子里看了一圈,府里的大小事宜處理完,忙碌一整天后,但凡閑下來,心里就嘀咕槐花的事。
晚上,輕寒從太太院子里剛回到自己院子里,管家就進來了。
“大少爺?!?p> “福伯?!?p> “大少爺是跟老爺太太一起用的飯?”
“是,今兒父親精神多了,多喝了半碗粥?!?p> “太好了,一會兒我再去看看老爺?!?p> “這么晚了,福伯是有事?”
“大少爺,還真有事,我不好做主,老爺、太太身子骨不爽利,也不好去打擾。”
輕寒微微一笑。
“福伯直說好了?!?p> “再有十天,是槐花的正日子。今兒我試著問了一下耿二,怕是最近府里事多,耿二心里擔憂老爺,忘了這事。那家已經(jīng)過來了兩次,明著暗著打問老爺?shù)牟??!?p> 輕寒皺起眉頭。
“打問父親的???”
“我瞧著那意思怕耽誤婚期?!?p> 輕寒了然,耿叔一家人就是耿府的人,若是父親有事,槐花必然是要守孝,婚事自然會推遲??磥?,這家是十分鐘意槐花的,如此也好,只要槐花能幸福,自己能忍受那錐心之痛。
輕寒忍住心頭的刺痛說:“明兒我去跟父親、母親說一聲,麻煩福伯準備著吧,怎么著也得熱熱鬧鬧的辦一場。”
“哎,好!好!”
管家答應著,但臉色看著不太好,沒有輕寒想象中的眉開眼笑。
“福伯還有事?”
“這……大少爺,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說……”
輕寒抬抬眉頭,福伯隱晦的意思讓輕寒疑惑。
“福伯,有話直說?!?p> “大少爺,家里的鋪子都是我打理,經(jīng)常會去轉轉,跟掌柜們也熟。耿二的那個親家,不是個省油的燈,那家人口碑不好?!?p> 輕寒心里一沉,臉色一黑。
“福伯,細細說來。”
“我聽著那家人極會鉆營,雖然鋪子不大,但為人八面玲瓏,慣會投機倒把,聽說兒子有喜歡的女同學,因為想靠上咱耿府,才想盡辦法套了關系。說是打聽到老爺、太太看重耿二一家子,哥哥又是跟著大少爺?shù)?,現(xiàn)如今也在公署里做事。那家人怕是不安分,鬧不好就會走玉蘭的老路。槐花是個好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我這心里……”
“咱鋪子里的掌柜說的?”
“也不是特意說給我聽的,是別人跟掌柜的閑聊時說的,雖然沒有指名道姓,那人可能也不知道詳情,所以說的時候一臉的羨慕。掌柜的也不太清楚,但我總覺得就是跟槐花定親的那家?!?p> “若是如此,這家人真不是好去處。福伯,還有十天才到,明兒讓人再去仔細打聽打聽?!?p> “好,大少爺,明兒一早我就去?!?p> 管家笑著告退。
輕寒隨手拿起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著。
“寒哥?!?p> 石頭進來臉色不好,輕寒抬頭。
“寒哥,三少爺今兒回來過?!?p> 輕寒放下手里的書,看著石頭。
石頭撇撇嘴說:“門房的小六子說下晌三少爺悄悄回來過,帶著好多禮,直接去了柳姨娘的院子,壓根沒問老爺太太,這三少爺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還有,也沒去看三奶奶。柳姨娘院子里的菊花都看不過眼,私下跟小六子的婆娘叨叨,說三少爺是個心狠的。說什么當初兩人也是蜜里調(diào)油的,就因為沒娃,三少爺說翻臉就翻臉,如今連三奶奶看都不看一眼。三奶奶知道三少爺回來,忙著打扮好過去,三少爺已經(jīng)走了。柳姨娘堵著門陰了幾句,三奶奶哭著回了屋。如今府里傳遍了,柳姨娘也是個心硬的?!?p> 府里的事輕寒早先囑咐石頭注意些著,大事小情都得清楚,別哪天被陰了都不知道。亂世之中,想要安穩(wěn)的過個日子不容易,府里忠心耿耿的就那么幾個人,大多數(shù)都是后來雇傭的,什么心思捉摸不透,說不定就有那心思不純的人混進來。輕寒怕自己連這個家都護不好,每每想起沒過門的韓家女兒和木蘭,輕寒都有剜心的痛。輕寒痛恨自己的無能無力,有時候輕寒甚至想殺人,如江湖上那些快意恩仇的俠客,一劍封喉,滅了仇人。
但不能,有些仇已經(jīng)不是個人的,輕寒看的明白,看的清楚,國將不日,不是枉言,侵略者根本停不下腳步,而大多數(shù)國人仍然執(zhí)迷不悟,看不到敵人的狼子野心,做著白日夢。
那日不散穿著和服喝茶的樣子時不時出現(xiàn)在輕寒的腦海里,心里煩躁不解。有關柳姨娘那邊的事,更讓輕寒心里郁悶。
“柳姨娘天天跪在佛堂,不知道都在求什么?”
石頭冷冷一笑。
“寒哥,說實話,我覺得柳姨娘心思陰沉,不比晴姨娘直來直去的,有什么就什么。柳姨娘看著木訥,實則心事重重,陰郁沉悶,憋著壞呢。”
“我倒不如石頭看的明白。不散曾經(jīng)溫潤如玉,翩翩公子,如今變了。”
“也許骨子里原本就那樣?!?p> “不散跟日本人走的太近,我怕他忘了自己的本心?!?p> 石頭撓撓頭說:“寒哥不也跟日本人走的近嗎?”
“不一樣,我們不一樣?!?p> 石頭撓撓頭看看輕寒,心里不明白,但石頭沒問為什么不一樣,寒哥說不一樣就不一樣吧。
第二天,管家告訴輕寒,打聽來的消息確實如此。跟槐花定親的那家人的確心思不純,尤其是那家的當家太太,自從兒子跟槐花定親,到哪兒都吹噓自己家跟耿府的交情,到處說自己的兒媳婦是耿府大少爺?shù)哪堂妹?。她家鋪子所在的那條街上就沒人不知道這事的。平頭老百姓做點買賣不容易,耿府在北京城有些名頭,這幾年因著大少爺,更是名頭響。所以老百姓都巴著他家,當家太太可沒少得便宜。
管家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輕寒越聽越氣。管家說的口渴,端起茶杯一頓牛飲。
輕寒冷笑著說:“倒是真會借勢。”
管家點點頭說:“是呢,大少爺是沒聽,聽了生氣?!?p> “福伯,我覺得這家人不是良人,如今這世道,誰敢保證一輩子富貴榮華。想當初玉蘭嫁的那家,耿府還沒敗,玉蘭就遭了那大的罪。依我看,這家人更加不堪,若是哪天耿府有點事,那家人怕是會糟踐死槐花的。”
“大少爺說的沒錯,真不是良配。耿二一輩子老實人,沒啥心眼子,哪里能知道人家肚里的花花腸子?怕是被人蒙了眼,我得跟他說說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