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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石響驚弦

第129章 一夢

裂石響驚弦 九分雨 3047 2019-12-19 20:03:57

  三月的奉天還是冬天,沒有一絲春的氣息。

  昨夜的一場雪,讓剛剛回暖的氣溫驟降,似乎一夜間又回到了呵氣成冰三九天。

  昨夜踏雪而歸,輕寒心情一直低落。離開皇上別館的最后回頭那一眼,讓輕寒心里的陰霾加重,揮之不去的厚重陰霾壓的輕寒喘不過氣來。幾天來,奉天的所見所聞讓輕寒日益心驚。這哪里還是中國?諂媚之人隨處可見,所謂的維持會不過是日本人的傀儡。在北平時每天聽著東三省的戰(zhàn)事,一直抱有幻想,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扇缃衲_踩在這片黑土地上,才知國將不國?。≥p寒的痛苦沒有人能知道,輕寒蒼白的臉色讓槐花心里擔憂。聰明的槐花雖然不明白她的大少爺為什么這樣,但小丫頭不問,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回來已經(jīng)一天了,輕寒依然提不起精神。坐在壁爐前,腿上搭著毯子,出神的盯著爐火。輕寒覺得自己熱了,后背迎著冷風,冰涼透骨,前面卻熱的要出汗。額頭被爐火熏的火熱,前胸似乎熱的心臟都要蹦出來了。輕寒覺得自己病了,精神有些許的恍惚,恍惚中輕寒看見自己一身戎裝,在戰(zhàn)火中穿行。畫面一轉(zhuǎn),站在自己對面的竟然是太郎,太郎身后是拿著槍的日本兵,兩人持槍面對,臉上都是鮮血,那鮮紅的血從額頭流下,流進了輕寒的眼睛,刺的輕寒的眼淚和著血紛涌而下。

  “寒哥,寒哥?!?p>  槐花柔聲在輕寒耳邊輕喚。

  輕寒驚醒,原來是南柯一夢。

  輕寒低語:“準備好了?”

  “您吩咐的都準備好了,放在門口?!?p>  “車來了嗎?”

  “還沒有,應該快到了?!?p>  “哦?!?p>  輕寒沒動,抬眼看著槐花?;被ㄆ恋拇笱劬锒际菗鷳n。

  輕寒伸手握住槐花的柔夷,低聲說:“無事?!?p>  槐花柔柔的一笑,隨即俏皮的說:“好看嗎?”

  輕寒這才注意到,小丫頭今兒穿了新做的旗袍。翠綠翠綠的,鮮艷欲滴。裁剪合身,高領(lǐng)長款,勾勒出妖嬈有致的玲瓏身材。精致繁復的金色繡花色彩艷麗,襯托著白晰細膩的小臉。眉眼格外精致美麗,略施粉脂,已是驚艷。烏黑的發(fā)波浪般流瀉在肩頭,白嫩的耳垂上金色流蘇的耳飾,美得驚心動魄。干凈清純的大眼睛,薔薇色的唇,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早知道他的小丫頭漂亮,卻不曾想美得如此艷麗,如此妖嬈,如此驚才絕艷。

  輕寒心里的后悔潮水般涌來。如果有一天自己如夢中那般,他的小丫頭該怎么辦?

  輕寒手下用力,槐花跌坐在輕寒的懷里。輕寒把臉埋進槐花柔軟如錦緞般的烏發(fā)里,用力吸著發(fā)香。

  “寒哥?!?p>  “別動,讓我抱抱?!?p>  許久,直到門外響起日本軍靴沉重的腳步聲,輕寒才放開槐花,細心的替她整理好波浪大卷,柔聲說:“車來了?!?p>  槐花去開門,親自指揮著兩名日本兵把兩只大箱子抬上車。然后挽著輕寒的手臂出門上車。

  太郎作為奉天城的最高指揮官,府邸也是奉天城最好的宅子。從外面看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進去后別有洞天。三層半包圍的樓,院子里有樹有花園,花園里一米多的大缸,若是天熱,想必這院子里景色定是風光無限,如今卻是清冷陰沉。

  院子里警戒森嚴,從大門口到客廳,五步一崗,輕寒悄然抬頭看去,二樓三樓的走廊上荷槍彈實的日本兵把守。輕寒心里一動,如今奉天太郎做主,卻如此小心翼翼,難道是怕刺殺?這種警戒規(guī)格,趕得上當年的紫禁城。這幾天看到的都是順民,舉著日本的膏藥旗,張嘴閉嘴的皇軍,輕寒以為東三省已經(jīng)完全失了血性。今兒一看,似乎自己錯了。如果真失了血性,太郎如此小心為哪般?輕寒心思幾轉(zhuǎn),面上則是一派笑意。

  太郎已經(jīng)站在一樓主客廳的門口,輕寒緊走幾步。

  “怎好意思勞動太郎親迎?無覓惶恐?!?p>  輕寒嘴里說著惶恐,臉上卻是一副嬉笑親密之態(tài)。

  槐花正指揮著日本兵把后備箱的禮品抬下來?;被匆谎圯p寒,輕寒指著客廳熟稔的笑著說:“直接放進去?!?p>  然后拍著太郎的肩膀說:“走,去看看,這可是我與家人精心準備的哦。”

  進了客廳,輕寒把鑰匙遞給山下,示意現(xiàn)在就打開。山下看看太郎,太郎點頭示意。山下親自打開箱子,讓人一件一件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打開盒子,讓太郎過目。晶瑩剔透的龍泉瓷,艷麗富貴的唐三彩,溫潤細膩的和田玉,百年的老參,華貴的狐毛大氅,鑲著翡翠的匕首。件件都是精品,件件都是寶貝,令人眼花繚亂。太郎的眼神亮的能穿透墻壁,笑聲爽朗的驚飛了寒鴉。

  “如何?說是驚喜不為過吧?”

  “的確是驚喜,無覓有心了。受之有愧啊。”

  “這可是耿府一半的家財,我可是一股腦的全給帶過來了?!?p>  “無覓,我很感動。”

  輕寒擺擺手說:“當年承蒙太郎的照顧,讓無覓雖處異鄉(xiāng),卻無異鄉(xiāng)之孤苦,輕寒始終記得,漫漫長夜,太郎與我秉燭夜談,一醉方休。醒來時你我竟是后背緊貼,蓋著一條棉被?!?p>  太郎也想起了那些久遠的往事,嘴角揚起愉悅的笑容。

  “那時你還小,不甚酒力,幾杯就醉了,怎么都叫不醒,害得我一個人喝光了所有的酒?!?p>  “那時年少,不會喝酒。如今我的酒量不說喝趴下你,也能陪著你喝幾個鐘頭了?!?p>  “哦,改天檢驗一番。”

  “怕你不成,盡管放馬過來?!?p>  兩人落座,山下命人上茶?;被ㄖ笓]著那些笨手笨腳的日本兵收拾禮品。

  太郎看著槐花的背影低聲說:“很能干啊,家里人為什么反對?”

  輕寒靠近太郎耳語:“家生子?!?p>  “什么意思?”

  “父母都是府里的下人。”

  太郎驚詫的抬頭看一眼輕寒。

  “你是認真的?不過是一個女人,你可以娶正妻啊?!?p>  “哎,你那老思想也要改改,民主維新多少年了。如今中國可是提倡一夫一妻制。”

  太郎不可置否的搖搖頭。身穿和服的女人恭敬的上茶,輕寒瞥一眼。女人低眉順眼,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輕寒側(cè)目看一眼太郎,太郎連一個眼風都沒給女人。

  太郎笑著請輕寒喝茶。

  女人走到槐花身邊,柔聲說:“夫人,我聽說您的廚藝非常好,小點心做的非常精致可口。近來我一直在學習制作中國菜品,不知夫人可否指點一二?”

  槐花有些吃驚,站在原地有些緊張,抬起純凈的眼睛看著輕寒。

  輕寒微笑著點點頭:“去吧?!?p>  兩人一臉笑意看著女人領(lǐng)些槐花走出去。

  太郎再一次感謝輕寒帶來的禮物,再次表示一定要親自去北平看望輕寒的父母。

  幾番客氣后,兩人的談話才進入主題。

  “太郎,我已經(jīng)完全適應奉天的生活了,閑的的發(fā)霉了。我想太郎不會是請我過來觀光的吧?”

  太郎哈哈大笑。

  “當然,奉天如今是嶄新的一座城,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無覓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人才啊?!?p>  輕寒也哈哈大笑。

  太郎示意山下,山下很快拿著一封信進來,把信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

  輕寒疑惑看著太郎,太郎微微一笑說:“無覓看看這封信?!?p>  輕寒疑惑的拿起信,信封是新的,想必原來的信封已被山下?lián)Q掉。

  展開信,輕寒的眼睛立馬被吸引住了,內(nèi)心的震驚已經(jīng)不能用語言表達,可謂驚濤駭浪。

  請皇上回到祖宗發(fā)祥地,復辟大清,救民于水火,在友邦的支持下,先據(jù)有東北,再圖關(guān)內(nèi)。

  字里行間透出借他國之勢以期復國的懇求。這是東三省大清國的滿族貴族們聯(lián)名寫給皇上的信。輕寒只一眼就知道了皇上為什么來東三省了。所謂友邦,就是日本。這些人的腦子有問題,如今全世界都在改變,革命的浪潮早已如臺風般席卷而來,這些老頑固們卻異想天開。尤為可笑的是借助友邦之力。日本人哪里是友邦?難道他們不知道這無異于引狼入室嗎?

  輕寒看的很仔細,很認真,他要把這些人的名字記住,這些缺乏頭腦的人這是要毀了中國啊。

  口口聲代表滿蒙三千萬人民請愿,說什么這是臣民們青天可鑒的忠心。你們這是在賣國,你們知道嗎?

  輕寒緊緊握住拳頭,咬著牙。一雙猩紅的目似乎要穿透這薄薄的一頁紙,生吞了那些人。

  太郎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輕寒,看著輕寒難以控制住的情緒,滿意的微微一笑。

  “是不是很激動?”

  輕寒恍若未聞,依舊盯著信。

  太郎提高了聲音:“無覓是不是很激動?”

  輕寒一激靈,側(cè)目看一眼太郎,隨即低頭,使勁閉了一下眼睛,慢慢松開緊握的拳頭。

  艱澀的一笑說:“是,無覓沒想到,沒想到,真沒想到。”

  輕寒低聲喃喃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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